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十六章 ...
-
这一路,硝烟一直弥漫着,久久不曾散去。倒霉的裴逸先寝不能安那是家常便饭,他时刻提防着大半夜也有“女鬼”偷袭,本来文质彬彬的形象,被两个丫头比赛上身搅和得所剩无几。他时常哭丧着脸对堂兄抱怨说清誉被毁了,而裴正先则是事不关己地说:“这就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裴逸先深以为然,非常后悔那天没有多赶几时路,哪怕露宿野外也不能落脚兴州那个晦气的客栈,可现在说什么都为时晚矣。
一路上,丹云赶得匆匆忙忙,生怕一不小心让如意领了先。
一路上,访儿赶得匆匆忙忙,只盼着到了到了目的地丹云能赶紧消失走人,不要跟她的逸哥哥再这般纠缠不清。
身后跟着的三个男人,半句怨言也不敢有,唯恐避之不及,怎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触霉头,只求自保地跟紧两个丫头。
一行人或积极主动或消极被动,马不停蹄地赶到长安,程访儿一把拉过裴逸先,宣示所有权一般,神色俱厉地望着丹云,却只是一言不发。
丹云向来也不是柔弱好欺的主,也不与程访儿多言,只如沐春风般地对着访儿笑,然后迅速收敛了笑容,胸有成竹地对裴逸先说:“裴大哥,咱们走吧。”
“咱们”?她竟然用了“咱们”这个词!程访儿恼羞成怒地看着丹云,只见丹云一丝回应都不给,更是盛怒地转而望向裴逸先。
裴逸先只无奈地挥挥手,示意丹云往前走,自己则回了头对着程访儿道:“访儿,丹云姑娘是我请来的,她是袁天罡的孙女,此番进京,有要事在身,你就不要再胡闹了。”言罢,裴逸先连回话的机会也不给程访儿,翻身上马,与丹云并辔而行,走远了。
访儿有一时的愣神,她不可思议,一向对她百纵千随的逸哥哥,先是默许了一个陌生女子与他同行,现在又为了那个女子而逆了她的意,气得小嘴直翘,恨不能去够天上的月亮。
眼见天色已晚,一路上赶得是马疲人倦,裴正先目送着远去的裴逸先,回头趁着程访儿还未雷霆大发之前,开了口:“访儿,不要闹了,我送你回程府吧。”
显然这话根本无法打动这个固执的丫头,程访儿此刻正窝了一肚子火,有气没处撒,听得裴正先刺眼,鼓足了气就要对着不相干的人发脾气。
打小看着她长大的妹妹,裴正先自然对程访儿的脾性摸得清明,在访儿肺里吸满了气准备一吐为快时,打断了她:“访儿你要明白,逸先是宰相的儿子,他做事是要考虑全局的,眼下大局为重,单姑娘既然是袁天罡的孙女,此番又被派到长安,必然有要紧的事。袁天罡是位大师,能够让他主动出山的,自然是关系到百姓存亡的大事,单姑娘若是在逸先手上出了意外,整个裴家都脱不了干系,你要理解逸先。”
听到裴正先一番在情在理的劝说,程访儿能够理解却无法接受,憋着一肚子气,眼下连出气的理由都被裴正先打消了。这样一来,人冷静下来,思路反倒清晰了,一想到来日方长,她就不信她跟逸哥哥这份青梅竹马的情谊,还比不过个半路出家的小姑娘,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老天没理由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眷顾这个野丫头。
然而,此时的程访儿不知道,感情的事情是没有先来后到可讲的,她跟裴逸先两小无猜的情谊还真就比不过单家姑娘的一个眼神,而这个明眸善睐的单姑娘并不是这几日见到的丹云,而是她尚未谋面的如意。
裴逸先等人到了裴府,犹豫天色已晚,便没有叨扰已入睡的裴炎,丹云也就在偏房里将就了小半宿。
此时的丹云也知道关系重大,自己百般不易才能来到裴府,日后还要寻求裴炎的帮助,此刻也不能过于挑剔,便也放下了以往的架子,小半宿半睡半醒,琢磨着如何取得裴炎的信任,好让裴炎帮自己跑这一趟,毕竟,宫里不是说进就能进的,而天皇天后也不是她想见就能见的。这隔着一层层的关系,若非裴炎答应帮忙,她还真是没有半点能耐取得成功。
天亮得比丹云预料的还要早,她显然心里还没怎么准备好,尤其是这一开口的话,往往能决定裴炎对她的态度,肯不肯帮她,也就在这一下了。
丹云决定和盘托出。
裴炎这日倒是起了个大早,听闻儿子游历归来,还从外面带回个女子来,裴炎这眉头就有些展不开。虽然他是宠爱这个儿子没错,但是,自己与程家交好,逸先更是打小与访儿一处长大,两家只盼着访儿长大便成了这桩姻缘,做了儿女亲家。倒不是不准逸先纳妾,但收房总要在大婚之后,这样不明不白的在外面带回来个半大的丫头,一个拿捏不准,裴、程两家人的面子上都挂不住。
事情也不待裴炎多想,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不准这个小丫头并没有存了这样的心思,即便是存了,也说什么都要拖到逸先和访儿成亲之后。但当下人告知他,逸先与新来的自称单丹云的丫头昨夜并未同房,而且这逸先还让她睡在偏房,他心里的忐忑便少了几分。
裴炎到了正堂,只见一穿粉色衣衫的小姑娘立在堂中,也不坐下,两手局促不安地放在身前,站得笔直,一旁的裴逸先也是陪着她客客气气地站着,但神色还算淡定。裴炎见状,又以为这两个孩子上来就打悲情牌,到底是自己低估了年轻人,怕是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了,不然这回这么客气地连坐都不坐下,做什么?一定是希望自己能成全他二人。
这么想着,裴炎心里下了狠,说什么都不能答应这姑娘。
丹云一早便起来站在正堂,许久了,就为了等裴炎出来,眼见着裴炎穿戴整齐,打里屋出来,恭恭敬敬地对着裴炎福了福身,方欲开口,便被裴炎打断了。“姑娘快快请起吧,老夫这就要去早朝了,你既然来了我裴府,就是客人,”说着,裴炎转头吩咐裴逸先,“吩咐下人好生招待这位姑娘,有什么话,待我回府后再说。”
一席话说完,裴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边丹云在心里把准备好的话反过来复过去对了好几遍,就等着这么个机会说与裴炎听,没想到一上来便触了霉头,裴炎连一句话都没让她说出口,心中不免沮丧,那股子委屈劲又上来了。
但念及自己这次出门,做了这许多事,在这个时候说要回头,恐怕也是不可能了。于是,丹云也只能硬了头皮劝说自己,再等等,再等等,大家大户的就是规矩多,等到裴大人下朝回府,总会给她个说话的机会的,她一定得取得他的信任,一定要办成。
就这么在心里念叨着,丹云坐在正堂一动未动,只空洞的盯着眼前那个方向,心里一遍遍地把准备的话说给自己听,试图找出更委婉可信的方式来表达自己。
终于,两个时辰后,裴炎回府了。
裴炎一回府,就见到丹云神情恍惚地坐在正堂,一动也不动,只有见到自己回来时,才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匆匆忙忙福了个身。这一连串的动作,更加令裴炎确信,眼前这个姑娘定是为了求自己能放两情相悦的人一条活路,这么想着,裴炎越发恼怒,撇了丹云一眼,鄙夷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见此情状,丹云如何还敢娓娓道来,只盼着赶快摆明自己的身份。“裴大人请留步。我是袁家的养女,我的爷爷正是袁天罡。”
听得此话,裴炎顿了顿,这丫头竟然是袁家的养女?袁天罡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就算是袁天罡的孙女也不行。这么想着裴炎又甩开了胳膊往里走。
丹云见裴炎顿了一下,又急着要走,片刻也不敢停地继续说道:“小女子此番进京是受了爷爷的嘱托,有要事要向皇后娘娘禀告,爷爷夜观天象,看到有异动,这个便是爷爷要我交给天后的信物。”许是人被逼到份儿上了,丹云的脑子瞬间变得清明,昨晚一直准备到现在的串词是一句没用上,直奔主题地把所有事情一股脑儿都说明白了。
裴炎听完丹云的话,将信将疑地转过身,接过丹云手中的信物,只见是一个孩童用的手镯。裴炎知道武后素来仰慕崇敬袁天罡,对袁家的待遇也一直很高,此刻眼前的姑娘又拿出信物来,裴炎也没有理由拒绝见丹云了,只待天后见过了此信物,便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到那时,再做定夺也不迟。
裴炎半信半疑地看着丹云,接过她手中的信物看了看。丹云见裴炎有缓和的迹象,又添了句:“今日一早我在正堂等着裴大人,就是想让裴大人带着信物去向天后确认身份,实在是爷爷有吩咐,此事事关重大,所以小女子才一早迫不及待地等着大人,结果巴巴地等了半天,大人还是忙着上朝去了。”
这下,裴炎也不好怠慢了丹云,倒觉得这么个小丫头,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只不过因为家中爷爷的嘱托,实在是个乖巧孝顺的孩子,倒是自己冤枉好人了。一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道:“实在对不住姑娘,今日是老夫怠慢了。”
丹云一见裴炎又缓和的迹象,趁热打铁道:“这怨不得大人,大人案牍劳形,有些事情无暇顾及,这也是在所难免的。还望大人此次能帮小女子这一回,把这信物带到天后手上,助小女子完成爷爷的嘱托,丹云先行谢过了。”言罢,丹云就作势要跪下。
“这可如何使得。”裴炎见状,一边说一边扶起丹云,而心里对丹云的信任更添一分。
与此同时,裴逸先闻讯赶至正堂,见此一幕,添了一句:“爹,单姑娘的确是袁天罡的后人,我是在阆中遇到她,并一路协助她到达长安的,这点孩儿可以向您保证。”
如此这般,裴炎终于知道自己先前误会了好人,又见两个孩子这样懂事,心下一片慰藉。
忐忑着过了裴炎这一关,丹云好歹松了一口气,本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倒也不觉得见天后有多么难了,心心念念盼着相见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