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心痛谁知（补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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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城大捷的消息如同插上了双翼，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整个锦州沸腾了。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奔走相告，欢呼雀跃；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杀鸡宰羊，饮酒庆祝，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蔚城守将杜福泽被人们传的神乎其神，宛若神灵，成为无数人崇拜仰慕的对象，声望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靖王亲自赶往蔚城犒赏将士，他骑马绕城一遭，认真巡视了蔚城的防御，对杜福泽的功绩赞赏不已。杜将军欣喜若狂，中军置酒，款待王爷，蔚城官兵一片欢腾。靖王爷开怀豪饮，豪气干云，傍晚被搀回王府时，已是酩酊大醉。
靖王饮酒后，喜欢睡觉，可今天睡意全无，踉踉跄跄地赶往鸿鹄园，去探望宇文焕。靖王仔细查看了儿子的伤势，细心上药后，重新包扎，接着询问了他的饮食状况，最后叮嘱宇文焕好好休息。
靖王起身就要离去时，宇文焕忽然跪下，垂首道：“是焕儿将弟弟关在门外的，请爹爹责罚。”
靖王扶起宇文焕，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这件事不怪你，是他容不下你。那个孽障竟敢纵容属下与靖王府为敌，我饶不了他！”
宇文焕低声说：“是孩儿不好。孩儿不该跟弟弟计较的。等我身体好些，就去把弟弟找回来。”
靖王顿觉心烦气躁，大声道：“找他做什么？他若不想走，一扇门拦得住他吗？分明是问心有愧，畏罪潜逃，我没这样的儿子。”顿了一会儿，放缓了语气，“你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爹爹明天再来看你。”
宇文焕勉强一笑道：“孩儿不能为爹爹分忧，已是万分惭愧。不敢再劳烦爹爹惦记。”
靖王心中宽慰，道：“爹爹知道你懂事，不像那个畜生……”叹息了一声，缓步离开。
靖王走出鸿鹄园后，如游魂般在靖王府四处游荡。不知不觉竟来到了落叶轩，院门紧闭，院内梧桐树的枝桠舒展到墙外，夜色清幽，一轮弧月孤单的挂在树梢，树下的阴影里有一个人环抱双膝坐在墙角。靖王凝神一看，原来是秦膳，不由问道：“这么晚了，不去睡觉，坐在这里做什么？”
秦膳站起身，向靖王行了一礼，回道：“我在等二公子回来。”
靖王怒气上冲：“等他做什么？”
“那孩子身上没有银两，孤零零一个人在外面怎么过？”
靖王冷哼：“你小瞧他了，离开了这，他会过得很好。”
秦膳双目含泪，幽幽道：“一个有家不敢归的孩子能好到哪去？王爷到落叶轩来，不也是放心不下二公子？”
靖王恼羞成怒道：“谁放心不下他？他最好永远不要回来！”
像是要证实自己的话，靖王甩甩衣袖，大踏步走了。
秦膳盯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王爷这又何苦呢？”
靖王府，夜翎阁。
沈若旭打开房门时，看到靖王举着一坛酒，趔趔趄趄站在他面前，笑道：“若旭，来陪我喝一杯！”一如往日的豪迈。
沈若旭让开一条路，请靖王进来。他取出一个精致的酒杯，一个大碗，这是他们喝酒的家当。沈若旭饮酒一向用考究的杯盏，浅斟酌饮，慢慢品味，从未醉过。这种习惯被酣畅喝酒的弟兄们嘲笑过无数次，沈若旭始终微笑以对：“我们总要有一个人保持清醒吧。”
但他今晚有些不清醒，斟上的一杯酒，竟放到了靖王面前，拿着斟满的一碗酒，说了句：“若旭先干为敬。”一喝而尽，一滴不剩。
靖王呆呆注视了沈若旭好一会儿，哈哈大笑，道：“认识你这么多年，就属今天痛快！”他也不甘示弱，拿起坛子猛灌，喝的绝不比沈若旭少。
沈若旭夺过酒坛，劝道：“王爷，过度饮酒伤身。我们已经不是借酒消愁的年纪了。”
靖王苦笑：“可我好想回到我们年轻的时候，策马奔腾，纵酒放歌，能将所有的烦心事抛诸脑后，现在老了，有了太多的顾及，太多的无奈，就只能躲在房间喝闷酒，越活越放不开了……戎儿在的时候，我盼着他离开，如今，他真离开了，我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一样……”说着就要夺酒坛。
沈若旭拂开他，举起酒坛，咕嘟咕嘟竟将里面的酒都喝光了。他满面通红，带着十足的醉意，抽泣道：“王爷的痛，若旭感同身受……感同身受。”
靖王站起身，狠狠地拍了拍沈若旭的肩膀，喃喃道：“好兄弟……好兄弟。”
栖霞居，花间长廊。
华逑端着一碗汤药，急急走在青石地上，被钱通截住了去路。
钱通在暗阁管财，人送绰号“财神”，他深谙管鲍之术，最信奉的信条是和气生财，因此，逢人三分笑，加之福态横生，宛若弥勒，人见人爱，胜友如云。
而华逑不喜欢财，更不喜欢逢迎，捎带着也不喜欢钱通，不满的眼神投向“财神”，俨然是一副好狗不挡道的挑衅。
钱通没有笑，正色道：“我派人查看了你为少主熬药的药渣，里面含有毒性。”
华逑板着脸冷笑：“钱左使的意思是我谋害少主了？”
“华神医当然不会谋害少主，选用这些药，唯一的解释是以毒攻毒。如果我猜的没错，少主中毒了。”
华逑垂下眼脸，没再说话。
此时的沉默无疑是承认。钱通最后的希翼破灭了，黯然道：“不要告诉少主我已经知道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不想平添他的苦恼。”
华逑点点头，算是答允，他从不是多话的人。
钱通深深一揖，道：“多谢！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送药的事交给我吧，少主不喜喝药，我多少能劝得动。”
华逑沉默了一会儿，奇道：“你为什么不问问少主中的是什么毒？后果如何？”
“华太医是当今世上首屈一指的神医，自然会倾尽全力，万一敌不过天命，那也是命数。我曾向长公主发誓，要照顾少主一生一世，绝不会食言。他生，我生；他……”钱通没有说下去，脸上流露的是飞蛾扑火般的坚定。
华逑没有再说话，将托盘交到了钱通手上。思绪满腹，七年前，我失手过一次，这次不能再坐以待毙，纵使是天命，也要争上一争。
更漏人静，残月斜照。
宇文戎伏在书案前，右手奋笔疾书，左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又轻轻置于托盘上，居然笔耕未辍。
钱通准备的一篓子劝慰之言，自然没了用武之地，无限心痛，握着托盘的双手微微一颤。
宇文戎放下笔，抬头望了望钱通，仿佛看穿了他笑吟吟的脸上隐藏的惊异、失落，开始抱怨：“好苦，钱叔叔都没准备糖果蜜饯！”
钱通状若释然，微笑道：“谁说没有，都是少主最爱吃的。”手掌轻拍，四个婢女鱼贯而入，每人端来了一碟点心，外观精致，香气诱人。
宇文戎依次瞧了一眼，不满道：“这些我都不喜欢，我要吃糖炒栗子，钱叔叔亲手做的糖炒栗子。”
钱通厨艺精湛，堪与御厨相媲美，可用尽浑身解数做的糕点，常常被宇文戎批的一无是处。唯一例外的也就是糖炒栗子了。
原来少主并没有忘记，钱通面露得意之色，笑道：“那可是老奴最拿手的。”
宇文戎亦笑得惬意：“那还不快去做，戎儿都等不及了。钱叔叔不许再慢吞吞的了。”
钱通抖擞抖擞了精神，大声回道：“遵命！”乐颠颠的招呼着婢女们退下。一出门口，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时光荏苒，宇文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挑剔的孩子，他刻意这么做，不过是想让钱通心安。这点，钱通是明白的，正因为明白，才会装出一副满足、快乐的模样，可心里的痛呢？又能骗的了谁？
宇文戎的笑容也忽然僵住，钱叔叔希望看到的是以前的戎儿吧，我不能让他失望。他做的糖炒栗子真的很好吃，不像秦伯的桂花糕，徒有其表而已。泪光闪动时，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一瘸一拐的背影，秦伯在这个时辰，应该已经睡下了，我不在府上，他会不会被人欺负？大哥的伤不知道怎么样？父王一定在陪他……他们一定不信，我宁愿受伤的人，是我；此刻，舅舅应该得知了蔚城大捷的消息，他会怎么想？怎么做？该怎样未雨绸缪？诸事繁杂，千头万绪，宇文戎陷入沉思中。
梁都，金陵。清冷的月光，斜射在御书房。
蟠龙书案上，放置着一份八百里捷报，梁帝细细读完，轻轻合上，面无表情的脸上，晦明难辨，沉声问道：“太子呢？今晚怎么没来伺候？”晨昏定省，为人子的本分。
内侍总管怀恩小心答道：“太子宫来人禀告说，殿下感染了风寒，卧床不起。陛下要不要去看看。”
“风寒？”梁帝冷哼一声，右手一拂，整案的奏折散落一地。
怀恩跪伏在地，惶恐不已。自古君威难测，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果然没错。就在他苦思对策时，梁帝忽然问道：“蔚城守将杜福泽是惠妃的姐夫吧？”
怀恩思索了一下，颤声答道：“是的，陛下。惠妃娘娘的庶出长姐是杜将军的妻子。”
梁帝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肃然道：“太子既然病了，就安心静养，不必再操心国事了。传旨宣裕王入京，半年未见，朕和惠妃都十分挂念他。摆驾延禧宫，朕要去陪陪惠妃。”成儿，你一枝独秀了太久，已然忘记了，朕的儿子不止你一个，既然你选择了忤逆朕，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梁帝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无疑是风雨来临前的预兆。怀恩暗自心惊：难道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心痛谁知（补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