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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端倪 ...


  •   【第三十七章】端倪

      岚雪没有找孟家或者神农医治云仙子,但是后来曾听人说见岚雪与我出现在东庐灵山,我便知道他寻了旁的方法治好了云仙子,自然,关键的依旧是那抹神识。
      我与他已有半年未曾相见,而借到地方视察的由头循着八荒四海魔修活动频繁的场所寻找赤炼,依旧是杳无音讯。

      那之后三个月左右,阎茯苓因为在职审上被查出丢了封印地府冥玺的午女画而受到天庭追责,待职、减奉,期限是一千年。我清楚的记得,那午女画正是在我眼前被偷的,可这责任不在我。
      天庭调查时他并没有说及任何人,自然我说的这任何人是有所指的,譬如西戎,我,还有小苦。
      穷碧升职暂代了阎茯苓,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上任后次日便派了任务给阎茯苓,令他与我随行去地方上搜集某些资料,美其名曰保镖,实则是让阎茯苓得以暗中寻回午女画,毕竟天庭下令不许阎茯苓再插手午女画的事情。
      路上奔波,我去的地方又极为凶险,加之阎茯苓树敌不少,安全考虑并不能带着宝儿,所以便托付给了小苦照料,叶南小馆可比孟婆庄清闲,忘记了说,小苦如今可被誉为叶南公子的。

      “你又要出去?”阎茯苓问我,两只手握着剑立在那里,还是一副上级待下级的摸样。

      我眯缝着眼睛瞧他,不屑道:“别一副审犯人的语气。”

      阎茯苓挑了挑眉头,冷道:“若是你两个时辰还未回,我便出去找你。”

      我心里笑了笑,直视他那双黑瞳:“你最好把自己的事情给搞定了,不然总有天你穷得三餐不继。”
      减奉一千年,我说的是事实。

      阎茯苓的眼神变了几变,终道:“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他长剑搁置在一边,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嘴角看向我:“你这养尊处优的天神,还是担心自己得好。”
      话毕,他盘腿坐下,开始闭目修炼。

      相处三个多月,不知为何,他总是一副“有过去”的样子,不堪回首。从这点着想,我常可怜他,故此外出回来会给他捎上些东西,可他却不太领情,冷冰冰的,嫌弃新的鞋袜不合脚,帽冠灵石的品质太差,再者便是新的公馆人太多!
      丫的,好心当作驴肝肺的见多了,像他这样的却是极品。

      我化了个老婆婆的形容出了公馆进入凡灵交界,佝偻地行走在大街上寻找魔修的踪迹,三个月前照常理来说,凡灵交界是不大可能有魔修的,但是如今魔修攻打修真门派十分猖獗,往往在这种凡灵交界的地方便会有魔修潜伏打探。

      贩卖东西的小贩吆喝着,大街上的吵嚷声给人营造了一种十分安全的错觉,我知道随时都会出现魔修、甚至是魔族将此处劫杀一空,即便是某楼某阁中有大能坐镇又如何,于那些绸缪已久的猎手来说,一切不足为道,便是连庆丰岗那般修真大能集结的地方都不能幸免,像这样的小城更加堪忧。

      “看着点,老太婆!”

      我被一个语气恶劣的男人推搡到了地上,这种游走在灵城外围的恶霸并不少见,遇上这种事情,我也只得自叹倒霉。

      抬头看见那人身后跟着两名鬼差,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看来世界不刻会变得更加合我心意,而他在轮回之前怕是少不得经受脱胎换骨之痛,倘若我再予他些照顾呢。
      “不要欺负老人家啊,这么没公德的。”我自顾自地说着,飞了片附有术法的叶子打在他魂魄之上,摆了摆手,蹒跚地站了起来。

      “睚眦必报的人适合担神职吗?”

      讪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转过身去,一双无限轻佻的眼睛与我对视着。

      “你来干什么?”
      我苍老的声音问她,如今已经不再想与她多动肝火,倒莫名地觉得见了她似是圆了份念想。

      七樱绝色容貌和华丽装束自然引得注目,这里修仙者众多,但是如她这般美丽的女修还是少见,而且我看,以这些凡子的修为压根觉察不出她是妖类,故此大放口水者甚众。

      “师叔让我送东西给你呀,不然我来干嘛。”她窈窕地扭到我身边,往我身上塞了一个锦盒,我认得出那是尚神宫的盒子。

      “有劳了,不送。”我袖了盒子,便抬脚离开。

      七樱有些气地道:“你真没教养,连声谢都不说,我白跑了这些时日了。”

      我笑了,却不言语,自顾自地走。心中却感到一丝暖意,流风神尊这是多少次额外派送东西与我了,数不清呢。

      我找了间专向修士开放的茶馆歇下,没得旁的楼馆明文白字地有着森严的阶品划分,但此处也会自然而然地分野开来,大致修为低的都坐在靠门口的地方,而大能者多在包间或者往里去的坐席上,这种格局自是正常的,毕竟前者只需一块低阶灵石便可坐下,而后者却是须得两块。

      我从这一路上捡的灵石里拿出了一块做茶水费,品次不高,故此也只得坐在门口,饶是你修为高,不为些虚的,大可不必在这种事情上争脸面,毕竟将修炼所用的资源花在这种事上,真叫打肿脸充胖子。

      我旁边的桌上坐了个瘦小孩,他眼睛卟灵卟灵地瞟着茶客,似是在寻人。当然了,我这是大废话,谁无端端地废灵石跑来这种修士集结的地方,肯定是要来巴关系的。

      “阿婆,你这么大把年纪了才修仙吗?”
      不知道何时他注意到我了,他的眼睛那么有神,似乎装着整个世界,好奇、探索,虽年幼却有着难以穷尽的活力。

      我干哑地笑:“小娃,阿婆是年纪大了,怕死哩。”

      瘦小孩会意地点点头:“那阿婆应该也属于没有参透生死的人咯。”

      我呵呵笑,些许感慨。
      这人世,许多许多不屑于修仙,因为不屑活那么久,很多事情体味百来年便够,再多些也没得多少意义。这些人被认为参透生死,无所挂念,而我常思,那些天劫将至而不去修炼的神仙们是否也是这般想的。

      “我要找一个绝顶厉害的人为师,”他说着,眼神游移打量着周围人,似乎难以抉择的神情,不经意地用手挠了挠鼻尖:“可是,我怎么才能知道哪个人是绝顶厉害的呢?”

      我挑起了嘴角,没表态,只是那般打趣地看着他。

      恰那时从门外吹来一股异风,席卷了屋内的物件飞离原处三寸高的地方,带着一种凡子难以承受的威压,她走了进来,淡淡地说道:“知道沈康者,答话。”

      瘦小孩瞪大了眼睛,惊讶状、崇拜状,整个人已经僵住了:“好厉害……好美。”
      那时我才腾出功夫打量她的妆容,一袭手工精细的紫色拖地收腰裙,衬得体态婀娜到了极致,自然那么高的修为早已练得一副勾魂摄魄的美。

      凌波微步而入,稍稍一个眼神便会使得在场的男子沦为裙下魂,然不知是被她威压震死还是别的,譬如□□攻心而死便不可知了。

      那时我已经知道瘦小孩找到了他的方向,带着复杂的情绪瞧了瞧他,半刻后才意识到瘦小孩惊奇之处,他竟无感那么沉重的威压,旁桌的人早已或是双膝跪地,或是死死地趴在桌上难以动弹,少有人还能磐石稳坐的。
      那个,我当然没有做异类了,好好地趴在桌上看戏呢,这个姿势还蛮舒服。

      “罢了,看来又浪费唇舌了。”她如是说着,淡淡地瞥向一旁哀目伤神的店伙计,扔下了一卷白布,登时灵气喷薄而出:“给我按照这个价格准备些灵物补品。”

      店伙计身上的威压被撤,拔腿便冲到了后院去,不刻带着一大篮子的东西过来,自然里面盛满了她所想要的。
      她瞧了瞧,用灵物器皿收了那篮东西,又施法化作无形之中,随后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屋内,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天下男子,皆为奴。”
      我思忖着她的话,看着她消失在视线里。

      瘦小孩才后知后觉地呀了一声追了出去:“师傅,等等,师傅!”

      屋内的人挂着脸色站直了身,一一离开了小店,不刻我也离去,站在大街上,阳光倾泻在我的身上,却不觉温暖,只是意识到她的话我忘不掉了,从内心深处觉知一抹寒冷,那冷来自那些新新旧旧的伤口。
      或许,人世间能够感同身受的是对于悲剧的共鸣。

      忽然间我捕捉到一丁点不同寻常的气息,魔气。隐隐约约的魔气自灵城到郊外一路越见明显,直到夜幕已下我才赶到源头,而那魔气却不属于魔族,甚至是魔修,却是妖。
      我很诧异,。

      其后一昼夜我都在观察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
      她化了个小孩,与一个虎壮虎壮的中年男人同屋而居、同桌而食,那男人每日便是去山上砍些柴禾到镇上去卖,偶或可以捉些略有灵气的野禽带回来弄了给她吃。
      她是那么虚弱的样子,面黄肌瘦,却不是故意化形欺骗凡子,那是她真正的样子。

      “大大,你回来了。”她雀跃的样子,却做不得快速,只能勉力地似跳而非地走过去。

      “瞧,几天了,每天都能打到这些呢,你吃了就可以好得快些,到时候大大带你去看城里的烟火,那些富人家的烟花可好看了。”

      她笑了笑,眸子里是幸福和满足,眼神专注地看着男人,那一刻我觉得她本该是化了少妇与他相依相偎的,至少,她应该会渴望那种肢体的接触。

      我本身还坐在百米外的山崖上,两方之间是浓密高耸的山林。
      我的眼睛眺望着远方层层叠叠的山峦,千峰万壑,群鸟归山,那个屋子里漫出了炊烟,一抹血色惊到了我的神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背后,手颤了颤,施法抹掉了那抹血。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大概她将不久于人世了,因为那点魔气的缘故,每一次进食带有灵气的食物,都是在服毒。
      可,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还要一口一口地吃下他喂的东西?

      第三天,男人在砍柴的时候摔下了天坑,死了。
      她守在他的旁边,直到鬼差锁魂才躲到一边哭泣,那时他的魂魄刚离体,却没能提前挣脱出来与她话别,自然他也不知道她能够见着自己的魂魄吧,甚而他根本不知道她曾守在他旁边。
      飘上了坑洞外,他的眼神望着小屋的方向,分明看不见却似在寻觅。

      鬼差锁走了他,阎茯苓也找到了我,一副出来找我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你倒有兴致守在这里,他死与不死,在你看来,究竟是着迷什么?”

      我无神地看着他,满心却涌动着不安,她若似预见过他的死,但即便是我也得查生死簿,她修为不及我太多,天壤之别亦不为过,故此并没有知天命的修为,那么她又是如何知晓的,与那致命的魔气又有何关联。

      满目红霞,血染的天空,瑟缩在黑暗坑洞里的她便显得越发地妖异,仿佛这红透了的天空是她妖术的杰作。
      阎茯苓断断续续地搭话,而我却没得那份心思与他说与什么,更不想让他知道有她的存在,毕竟以他之个性,必先诛之而后快,所以我不留痕迹地施下了干扰术,阻隔着他的神识向她的方向探知。

      他不耐地走动了几步,略显低落的声音道:“该离开这里,我们这种人实在不应该在一个地方久呆。”

      我哧了声,腹诽着,什么叫我们这种人。
      然我下意识地看了看他的脚边,那些花草却是失了精气的摸样,蔫趴着,一片片叶子渐渐枯败,甚至那细小的果实还流出了紫黑色的水。
      鄙夷,我不满地瞪着他,为那些受苦受难的生灵叫屈。
      然而第一反应过后,我却开始同情他了。他是阎君,不论愿不愿,他都有着掠夺生命的本能。
      关于这点,我也是职审那时才得知的。普天之下这样的人并不多,而历任阎君都具备这种能力。至于穷碧,他并没得这种力量,适才天宫虽提了他的官职却并没有免了阎茯苓,大概也是恃于这点。
      后知后觉,我才想起炜尚也是这样的,而且须得布下结界才能保我安然,相较于此,炜尚怕是更加厉害了。

      我慢慢地站起来,转过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那周遭的残枝枯叶,轻声道:“走就是了。”

      神识的余光瞅了她,想了片刻倒蓦地觉得开心,那一人一妖即便是从此不再相依,至少对彼此的记忆是温暖的,单纯的。
      此上两种未尝不是世间幸事,便是我们这种自诩无所不能的神仙也难以拥有。

      “听说你常唱歌与那浮云诸子一乐,我见了你这些时日,却未曾听过一句。”他与我并肩走着,斑驳的斜阳打在他脸上,那冰寒的脸才添了几分温和来,又听他道:“这么看我是为何,我不过是觉得长日无趣,想娱乐下。”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我的脸上没得忧郁的颜色让旁的人去揣度、包容,即便是内心愁得很,却也被要求歌上一曲。
      摇摇头,我不悦道:“不知你从何处听来的,我这人可是五音不全。”

      阎茯苓冷笑了,眨了眨眼睛,定定地投过来一股慑人的嘲讽之意:“凭你的修为够不够格与浮云诸子有同门之谊你有自知,旁的人可都是说你是靠得那悦人手段才博得师门欢喜的,不然……”

      要来一个不会说话的比赛阎茯苓肯定天下第一,他一字一句都像是刀子扎得我这张老脸一脸的血,不知他是否真的想听我唱歌,若是想听,难道他觉得这般讽刺我就能达到目的。固然,他的话是七分实情,但是,我会否承认这点已经无关紧要,我是肯定不会唱歌给他听的!
      我一肚子的气呢,为什么早先我会决定对这种人好呢?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阎茯苓若无其事地走着,我愤愤地看着他的侧脸,真想一脚把他踢得远远的,最好是一脚踢到东海去,恰好被一个大贝精夹住,再也不放出来祸害人间。
      思及此处,我不由自主地大笑。他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却浅浅地勾起了嘴角,目睹他这个表情,我却收了笑容认真地思考起来。

      “你累吗?”我问他:“当了这千来年的阎君,不想去做人歇一歇吗?”

      阎茯苓想了会:“天庭和冥主都不放我走,哪里能够说投胎就投胎的。”

      那时我默默地点了点头,把心思动在了炜尚身上,想着要是有人替了阎茯苓担此重任,那么他就可以去投胎了,天君那老头定没得不放人的理由,而另一方面炜尚似乎比阎茯苓要好相处一些。
      我很开心地盘算着,想着到时候如何完成这个两全其美的计划,可当时我以为他不走的理由却不是他留在冥界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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