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小容（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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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时光总让人觉得过的异常快。转眼间，就高考了。自从上次关于色弱的话题结束之后，小容都没有再和侑樊提起过类似的话题。也许是因为内疚，戳到了他的痛处，也许是因为当时侑樊黯然的神色，让小容觉得沉重的喘不过气。
高考完之后，班里同学们自发的组织毕业散伙饭。饭桌上，有人举杯挥泪，告别高中时光；有人英勇表白，纪念曾经青涩。各人都拿着酒杯，明明都是刚刚从学校里放出来的初生牛犊，却一个个像是老酒桶一样，来者不拒，不醉不归，就连班上最斯文的女孩子都毫不犹豫的端起杯子引颈畅饮。在那样一场青春的告别仪式上，谁有能够真正把持住自己呢，就算大家都不说，每个人心里却都如明镜——挚友一别，再难见。
大半个月之后，高考分数出来了。小容考得不错，正常发挥，任娆却惨了，理综报了大冷门只能刚刚过线，每天抱着电话跟她长吁短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小容拿着志愿单也是一脸愁容，虽然考的还不错，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以后想要做什么，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事情。爸爸妈妈说完全尊重她自己的意愿，可是她自己的意愿是什么呢。
纠结了好多天，直到填报志愿截止的头两天她都没有个结果。一天早上起来，她看着书桌上摆的毕业照，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侑樊，然后还鬼使神差的拨通了侑樊的电话号码。当话筒那边传来清浅的回应时，小容恨不得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陆相容啊陆相容，你脑子是被门挤到了么？有病乱投医也不是逆着么个投法的呀，谁都问！
可是，都已经接通了总不能挂电话吧，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喂，李侑樊，那个，我是陆想容。”
“嗯，怎么了？”
“呃，那个啊，你的志愿想好了吗？”
“......”电话那边明显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
小容连忙解释：“啊，不是啦，那什么，我就是想问一下，参考参考。之前完全没想过高考完了要怎么办，所以，到现在都不知道要报什么学校什么专业才好啊。就想问问你，什么的。”
“我打算报F市的X大，和Z大。你没有什么在意的学校么？或者想去的地方？”
......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侑樊一直很耐心帮她参谋。挂了电话之后，虽然到底要报什么学校还没有决定，小容却大致有了一个想法。
两天之后，小容压着点提交了志愿表，第一志愿X大，第二志愿Z大。和侑樊一模一样。虽然，当时小容自己在心里说服自己，报了一样的只是巧合这两个学校的金融都不错罢了。等到很多年以后，她在回想起来，其实，恐怕当时自己就已经偷偷喜欢上了侑樊，只是，自己一直都不愿承认罢了。
最终，小容被Z大录取了。到大学报到的那一天，她惊异的在校门口碰到了侑樊。不应该呀，以他的成绩X大完全没有问题应该才对。她不知道为什么侑樊会来Z大，但是无所谓了，因为看见他的那一刻，小容心里真的很开心：
“李侑樊同学，大学四年，请多指教。”
虽然两个人在不同的系，但在大学里面难有曾经认识的人。因此两人还常常一起约着去图书馆，或者出去玩。两个人寝室的室友们都以为他们是情侣，还起哄说要联谊成友好寝室。但其实他们之间白得跟纸一样。
可是小容却开始发现，每当侑樊向别人解释自己不是他的女朋友时，自己心里总会有小小的失落，就像——当初任娆被他拒绝的时候。小容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上李侑樊了。
当一个女孩子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之后，关于那个人所有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然后成为自己的甜蜜回忆。小容也不例外。她有很认真的考虑要不要告诉侑樊，可是据她所知倒追侑樊的女生不少，但从来没有成功过的。加上当年任娆那次失败的告白经历，小容实在没有那个自信自己一定能够成功。如果被拒绝了倒不如就这样一直做朋友的好。
大学第一个寒假，小容原本以为能够和侑樊定一起的车票回家，结果却被告知“我今年寒假，不回家了，直接去我爷爷家。”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容敏锐的察觉到，侑樊的眼睛里闪现着她从来没见过的光芒，语气里也有忍不住的期待和喜悦。
整个寒假里，小容几乎都没能找到机会給侑樊打电话，。他似乎整天都在忙个不停，短信常没有回音即使回复了也明显是心不在焉的。握着手机，小容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了，高三任娆表白那一次，被拒绝以后，任娆追问侑樊为什么，他当时的回答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后来，自己一直都以为那只是侑樊用来拒绝的借口，毕竟她从来没有见过有反对那个女生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难道，侑樊喜欢的女生，在他爷爷哪里？瞬间，小容的心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拔凉拔凉的。这到底是她的初恋，小容很认真。
回校后的第一件事，小容就把侑樊叫了出来。起起伏伏的心情折腾了自己一个寒假，她不能允许自己在颓废下去了。
学校南广场的麦当劳里，小容故作轻松的和侑樊聊着天。然后随口问他：
“李侑樊，你怎么还没有女朋友呢？还有不少女生在追你吧。”
侑樊有些奇怪的看着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小容心虚：“没什么啊，就是，就是....啊，对了，任娆，是娆娆让我问你的。她高三的时候不是向你告白了么。”
对不起了娆娆，只能拿你当挡箭牌了。
侑樊轻轻笑起来：“任娆啊，她还记着呢。”
小容被他的笑容恍了下神，侑樊笑起来很好看，不像其他男生那样或张扬或闷骚，就是浅浅的，不动声色的，像暖暖的微光。
“当然记得了，那么干脆的被拒绝了。莫非你真有喜欢的女孩啊？”
侑樊还是笑笑，晃了晃手机。不肯定也不否定，让小容完全捉摸不透。之后两个人一直在打太极，那次谈话她没有套到一点消息。
一旦起了疑心之后，所有的一切都看起来别有意味。小容开始注意到，侑樊偶尔在接到某条短信时会很开心的笑起来；侑樊对一些看起来很普通的日期格外上心；侑樊在和自己一起出去玩时对某些女孩子的小东西特别在意......虽然每一次都是极其微小的举动，她多希望自己能够不要注意到这些，那样也不就不用自卑心疼。
为了能够让侑樊更多地注意到自己，小容开始改变自己的打扮，她开始学着化妆，戴上各种闪亮可爱的饰品，买许多的裙子，即使是在冬天。她努力让自己绽放在那个人的面前，尽自己能想到的一切方式去对他好。人们常说，大学的时候男孩子追女生总是格外凄苦，要各种饿肚子各种送礼物各种风吹日晒。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看到当一个女孩子极尽全力去讨好男生时，有多么任劳任怨，多么卑微。在那段时间里，小容为了爱情几乎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然而，这样的疯狂并没有持续多久。不是因为李侑樊接受了小容的感情，那样轻易的爱情从来都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而是因为——绝望。
“你知道，侑樊上大学的时候画了整整一大箱子的画集么？”小容突然停下来问鸢时。
鸢时点点头，怎么不知道呢，有一段时间，侑樊常常和自己会在网上交流各自的画稿，虽然都只是成品，也同样数目惊人了。
“那你知道，那整整一箱的画集里面，每一个故事的女主人公，都叫筝筝吗？”
小容看着愣在一旁的鸢时，脸色苍白眼里满是震惊——和当时自己的表情一模一样。如果说在那之前小容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在她无意间发现那个箱子的秘密之后，除了绝望，她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满满一箱的画稿，到底对一个人的感情要强烈到什么程度才能勾勒出那么多的想念。
“也是在那个瞬间，我明白了，鸢时，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你在侑樊心里的位置。就算他现在，娶了我。”
鸢时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当中，怎么会呢，如果真的是像小容说的那样，侑樊和自己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应该知道，自己心里一直有多么多么喜欢他，在意他。
小容读出了鸢时心里的汹涌，她揉揉鸢时的头，向姐姐抚摸自己的小妹妹那样：
“鸢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侑樊选择我，不是因为他不爱你，而是因为，爱的太深。人一旦格外珍惜某样事物的时候，反而会因为小心翼翼的心情而是自己远离。侑樊太在意你了，因此想给你所有最好的一切。不仅是爱情，还有生活和梦想。侑樊觉得，他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所以他选择远离。”
在看到画集的那天，小容终于忍不住和侑樊说清楚了自己的感情。正是因为无望，反而让她更能释然的去接受这一切。从此，她决定重新退回好朋友的位置，默默地祝福侑樊就好。当时，她一直都认为，侑樊和鸢时最后必然会在一起。或许，侑樊当时心里也都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事情却在半年之后急转直下——
大二暑假，小容在自家附近找了一家公司实习。有天上班上一半，李侑樊突然打电话过来叫小容出去。她很诧异，侑樊几乎不怎么会主动打电话。
当小容找到他说的那家地址时，侑樊神色如常的和她打招呼，可是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摆了好些空酒瓶了。小容心里慌得要命——这不像侑樊的风格——他一直都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虽然现在也是，但这种纵容，平时的他一定不会这么做。
可是，从始至终，李侑樊都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着天，闭口不提自己到底怎么了。明明看上去清醒的要命，但是那股喝酒的狠劲儿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小容只敢猜想是不是和鸢时有关，但她除了无力地劝解之外，束手无措。
那天傍晚，侑樊坚持送她回家。小容上楼之后，站在房间的窗户边上看见楼下那个瘦削的身影佝偻着蹲在地上，无助的像个走失的孩子。
开学之后，小容再见到他时，侑樊又恢复了一贯的样子，淡淡的微笑，话不多，对所有人都照顾周到。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除了，侑樊开始疯狂的打工。慢慢的，从他的只言片语里，小容知道了，鸢时出国了，而那天正是她离开的日期。小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才好，这个男人从来就没有给自己一放松的机会，他总是能收敛住自己的情绪可是在小容看来他却那么悲伤那么疲倦。
小容一直以为，侑樊拼命地打工是为了能够让自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关于鸢时的事情。然而，两年后，侑樊又一次无节制的喝了一大堆酒——那一次，他连最后的一丝清醒都舍弃，整个人蜷缩在小容怀里吐得一塌糊涂。他抓着自己的手，错把自己当成了鸢时，小容才知道，原来，这两年来，他拼命的打工赚钱，全是为了换一张飞去大陆另一端的机票。
侑樊通红着眼睛，全然不见以往的泰然，只是不停的说：
“筝筝，为什么要走那么远...我追不上... ”
小容一边流眼泪心里疼的像被烙铁灼烧一样，一边拿毛巾帮他清理干净。侑樊心里从来想着的都只有她，小容从未觉得哪怕只是站在他的身边都是一种奢望。原来自己始终看到的都只是他的背影，追逐在另一个女孩子身后的背影。
第二天中午，侑樊终于清醒了，靠在床上垂头不语，无声无息的像入定的老僧。小容在把热水和热毛巾递了过去，熬了一整夜的眼睛通红。侑樊机械的接过，然后眼神直直的锁在她的身上，小容看到他眼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崩塌，然后又筑起一道新的城池。
“小容，做我的女朋友吧。”
小容原本理应惊讶，但在她注视着侑樊的眼睛时，她却渐渐明白了他心的决定和坚持：“给我点时间。”
两天后，小容在图书馆牵了侑樊的手。她很清楚，自己爱李侑樊。而侑樊，她相信他，绝对不是胡乱把自己当成影子的人。
“很幸运，我选对了。”小容抬头看着天花板，“这么多年，我知道侑樊心里有我。”
鸢时表情复杂的望着眼前的女人，她刚刚带给自己的所有信息每一分都足以颠覆她长久以来全部的信念。她一直以为，远在异国苦苦支撑着那段感情的只有自己，侑樊什么都没有说过，也从来没有表达过什么。虽然，青梅竹马的感情骗不了人，她也始终笃定，侑樊是喜欢自己的，一如自己对他一样。可是，很多时候爱情近在咫尺，隔着最后的那层纸膜对面的人清晰可见，但是只要不捅破，也就像隔着万水千山。鸢时不敢，侑樊也不敢。那层纸最终不知不觉的成为他们之间永久的鸿沟。
然而，让她更为难的还是小容。鸢时知道，看着自己最爱的人为了另一个人辗转反侧会多心碎。她无意伤害任何人，鸢时始终坚信爱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现在却突然得知，自己的犹豫和踌躇在不经意间却让另外一个人也因此遍体鳞伤。
鸢时从不认为，自己是圣母玛利亚型的性格，相反，在为人处事的过程中，人往往是在相互伤害的过程中学会理解和爱。只是，现在的状况，鸢时觉得很抱歉。
小容蹲下身子抬头紧紧盯着鸢时的眼睛：
“鸢时，我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要告诉你，我和侑樊，我们结婚了。而这是我们一起决定的。你不需要觉得自己拖累了任何人。因为，即使我很清楚侑樊他真正爱的人，一直都是你。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没有人能够轻易放得下自己爱的那么深切的人。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和我在一起，这是我的幸运。我知道他心里有我，这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小容（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