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六月》骆彤管

8、小容（上）

　　几乎是顺理成章的，秦双医生出席了侑樊和小容蜜月之旅接下来的每一天。一面尽职尽责的安排全部的住宿和行程充当金牌导游，一面全心全意的扮演鸢时完美的情感挡箭牌。原本鸢时还一直私下里对秦双抗议，立场坚定的拒绝他的“声援”——已经欠了他那么多的感情，怎么还能继续心安理得接受呢。可是，那天晚上，鸢时第N次提起这个问题时——
　　“许鸢时，你到底在顾忌什么，嗯？”秦双的眼里满是讽刺，“还是怕我和你的关系被李侑樊误会了？”
　　他狠戾的语气让鸢时很慌，那双眼睛里潜藏的那种神色又让她胆怯起来。她很想解释，却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只能瞪着微微发红的眼睛，像兔子一样盯着他。
　　然后，秦双吻了她，狠狠的，用几乎要把她的灵魂都吸出来的力气，然后松开，抵着她的额头说：
　　“许鸢时，不要想这么轻易的甩开我，这是你欠的。”
　　她不懂，秦双为什么要这么说。只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鸢时还能怎么样呢？于是，第二天，一切照旧。
　　不知不觉的，大半个月过去了，侑樊他们的蜜月接近尾声，鸢时的圣诞假也要结束了。不得不说，这绝对是鸢时这么久以来过的最最充实而“精彩”的圣诞假期。随着分别的临近鸢时心里始终拧着的那股麻绳一点一点松开——以最糟糕的状态面对最不想面对的人简直无异于凌迟。在这段时间里，自己和侑樊之间相处的状态她不清楚要怎么描述才好，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异常镇定的保持着各种和谐，双方都极力避免着单独相处的可能。鸢时是不敢，但是侑樊——也许是尴尬。可是，鸢时经常会不经意的看见侑樊隐忍的神色，落寞而伤感，她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娇妻在侧，一切安好，没有理由难过。
　　就在鸢时以为终于可以挨过去了的时候——

　　侑樊和小容准备回国的前一晚，伦敦。
　　鸢时应声打开房门，小容穿着睡衣肩上披着一件披风站在门外，浅浅的笑着：
　　“我可以进来吗？”
　　鸢时有些卡壳，机械的点点头，让她进去。说时候，虽然相处了大半个月下来，和小容的关系比一开始已经融洽了许多，但是由于鸢时自己的刻意避让，两人并没有多么亲近。她实在想不通，临行前的晚上这样一个关系的女孩子的突然造访会是为了什么呢？莫非是发现了自己和侑樊之间那点牵扯过来发难么？！！鸢时不禁在心里泪了，这样怎么好像自己是第三者插足呢。
　　给小容倒了杯水，鸢时忐忑不安的坐在床边，虽然眼前的女孩是她名义上的情敌，原是一点也不想和她发生什么冲突。一来自己是最怕和人脸红脖子粗的；二来，如果这样侑樊一定会难过吧，她不能让侑樊因为自己为难。
　　小容带着笑细细的打量着鸢时，这个小姑娘的不安全部都被她看在眼里。她是在担心自己知道了她和侑樊之间的事情生气吗？这样的小忧虑，果然是个很乖很善良的好孩子。
　　“鸢时，我今天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谈谈，虽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过，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说开了才好些。”
　　一股恶心反胃的感觉用了上来，鸢时紧张的想吐。手心冒汗，就像一个做错了事被抓住的孩子。
　　“你和侑樊，我知道，侑樊很爱你——”
　　“没有，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果然么，鸢时急忙打断，语无伦次的解释，“侑樊他不会喜欢我的，我，我有一厢情愿，但是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怎么会呢，侑樊已经说了不要我了，我和他再不会有关系，也不想介入他的生活。
　　小容安抚的按住她的手：
　　“鸢时，听我说完，我都知道。听我说完好吗。”
　　她放下手里的杯子，坐到鸢时身边：
　　“本来，没打算说太多。不过，你要不要听下我和侑樊之间的事情？”
　　鸢时默默点头。

　　该从哪里说起呢，小容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鸢时说起这些事情。
　　第一次认识侑樊的时候，刚上初中。当时侑樊在班里很突出，因为他几乎是班里唯一一个既不会说粤语而且还听不大懂人。一开始的时候，他会被班里的男生故意刁难，奇怪的是后来那些刁难他的男生不知道为什么都变得很服他了。不过，这都没什么，当时小容也完全不关心这些事情，虽然同班了三年，两个人说过的话却实在是屈指可数。不过就是同组小容当小组长早上收作业的时候——“李侑樊，交作业。”
　　然后上了高中，高二分班的之后两人很凑巧的又同班了，不过也仅此而已。真正开始有交集，是从高三上学期临近期末开始。马上就要进入高三备考最艰辛的时候，小容最好的朋友任娆有一天突然在一节课间的时候把她拉到教室外的走廊上神秘兮兮的跟她说：
　　“你觉得，咱们班数学课代表，怎么样？”
　　侑樊的数学一直非常好，分班之后直接被老师钦点为班上的数学课代表。
　　小容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怎么样？”
　　“就是，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啊？好的不好的什么的。”
　　“......”小容无语，但为了认真回应好友，想了憋了老久囧雷囧雷的说，“他数学挺好的。”
　　“......”任娆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叹了口贴到她的耳边，“我跟你说个事儿....”
　　“哈？！！你说你喜欢....”小容一下子没忍住，脱口而出。
　　任娆连忙捂住她的嘴，“你小点声儿！”
　　小容用眼神点点头，她现在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的好闺蜜唱的是哪一出，平时也从来没见这两个人有什么接触怎么突然就说喜欢了呢。
　　对于小容的这个疑问，任娆用类似与电视剧一样夸张的表达方式向她描述了自己坠入“爱河”的全过程。小容听过之后，简而言之就是，曾经做过前后排的两人，某天数学课代表的侑樊非常细心给她讲题帮她完成了几乎动不了笔的作业，任娆因此被老师表扬了。从那之后小任同学就对侑樊上了心，结果慢慢的就喜欢上了人家。充满学生气的恋爱桥段。
　　小容问任娆：“那所以呢？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故作娇羞状扭捏半天，任娆对好友和盘托出了自己的想法。原来任娆觉得马上就要进入最紧张的复习期了，到时候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紧接着高考一完大家都要各奔东西了，拿自己这段暗恋岂不是只能永远的胎死腹中了么，于是小妮子就决定要趁着最后的时间来临之前把这桩心愿给了了，但又不好意思自己去说，于是想拜托好朋友陪自己一起去告白。
　　高三大家一面紧张的准备高考一面又离别在即，正是青春年少的烤鸭们在这种双重压迫下，瞬间就把高三变成了告白的最佳时期。这是高中生涯最后的浪漫。所以，任娆的这一举动在当时一点也不奇怪。
　　于是，高中最后一个寒假正式开始的那天下午，小容陪着任娆在班门口截住了正准备回家的李侑樊，然后拖到操场，告白了。
　　小容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那天操场上人意外的多，大家都像是不急着放假一样，这一波那一拨的聚在操场上。闺蜜在旁边深情而羞涩地告白，她注意到周围还有不少类似情况待任娆讲完之后，有短暂的空白，这是小容第一次真实的接触告白这样的事情，虽然要告白的人不是自己，却也跟着紧张起来。
　　沉默片刻之后，她听到了侑樊的拒绝。那一刻，小容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被拒绝的明明不是自己，可心里却同样感到了失落，也许，那就是学生时代的友情最珍贵的东西，对自己的好朋友永远感同身受。
　　后来那天，小容陪着任娆去了他们最喜欢的一家蛋糕店，陪失恋的任娆吃了5个小蛋糕下去，到最后两个人连打嗝都是一股甜甜的味道了。两个好朋友手牵手走在回家的路上，站在路灯下，任娆突然抱着小容对着天大叫：
　　“啊~今天真是告别了我的青春啊！姐失恋了！”
　　小容感到耳边有湿湿的感觉，然后任娆放开她亮晶晶的眼睛龇牙咧嘴的对她说：
　　“李侑樊绝对会后悔的，看他上哪找比我还好的女孩去！”

　　“结果，后来娆娆来参加我和侑樊的婚礼的时候大骂我是骗子，差点连红包都不给了。”想着那段时光，小容忍不住笑，青春年少，再多的眼泪都是快乐的。她继续对鸢时说，“不过，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才开始注意到侑樊的。”

　　本来，小容以为她和李侑樊的接触不过就是这样了。结果哪里想到，寒假过后一开学，重新编位子，自己居然和侑樊成了同桌。自己的好友刚被他当着自己的面踹掉了，换谁都会尴尬无比。可是，侑樊却像是完全忘了这件事一样，面对小容没有丝毫不自在。时间久了，反而小容自己觉得过意不去，是不是自己太小心眼了，于是也就坦然处之了。
　　同桌之间免不了相互交流，尤其是高三，同学之间都惺惺相惜的互相帮助，讨论学习，加上侑樊的数学出了名的好，小容经常会向他请教问他。一来二去两个人也就熟络起来，聊得多了，小容才发现，原来侑樊并不像看上去那么不好接近，跟他熟了他其实是个很幽默的人，适时地时候会讲些冷笑话，而且脾气非常好，从来不会不耐烦，最重要的是完全没有十七八九岁男孩子的张扬幼稚，相反，侑樊超乎常人的沉稳。小容也渐渐开始明白，任娆会喜欢他的原因了，这样一个性格温和沉稳的男孩，再加上还算清爽俊逸的长相，又有几个女孩子会不喜欢呢。
　　有一次，小容偶然翻开了侑樊放在桌子上的一个硬皮本，原本以为是用来做笔记的，结果没想到里面的每一页都是非常精美的插话，有素描也有漫画。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侑樊这么擅长画画。
　　后来侑樊回来了，小容拿着本子问他，侑樊收起本子放回屉子里：
　　“只是随手画画而已，放松放松。”
　　“怎么可能啦，你画的那么好，学过画画？还是你很喜欢？”
　　“没怎么学过，喜欢...还行吧，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这么多了。”
　　“诶~那以后呢？又没有想过要学跟绘画有关的专业呢，像动画制作什么的？”女孩子的好奇心有的时候实在很难满足，刨根问底几乎是天性。
　　“嗯，有想过的。”侑樊明显有些敷衍的意味在里面了。
　　再接再厉：“哇，那以后不是可以看你做的动画了么！成了名人记得给我签名哦！”
　　结果，小容刚说完，却看见侑樊眼色一暗，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神情，像是落寞，又好像不完全是那样。
　　“不可能的。”侑樊回答。
　　小容迟疑了一下，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然后还是问了为什么。
　　侑樊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顺手拿过一套英文试题，打开之后才说到：
　　“我有色弱。”

　　说到这儿，小容停下来看了看鸢时,她似乎是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就算现在说了，也只会徒增烦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