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决战今日（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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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灯光，把面前之人投影在地上的黑影照得很淡很淡。
玄宗下着棋，但心里依旧是七上八下的，很显然他还没有完全从恐惧中缓过神来。
拿起一颗棋子，那棋子宛如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拿起后又赶紧把它放在棋盘上。
收回手，两只手在桌子底下，相互握紧。玄宗悄悄看向那人，见那人拿起一颗棋子，然后轻松地走出一步，转眼间，自己的棋子又被吃掉一片。
视线不经意间与对面之人的相撞，玄宗顿时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重锤狠狠地一敲，心悸之余，连忙低下了头，死死地盯着棋盘。
远方传来的诵经声绵绵不断，本是安抚人心的天籁，然而玄宗只觉自己的胸口起伏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指间紧紧地夹着一颗白色的棋子，面对不大的棋盘，玄宗眼神恍惚不定。缓缓地要放下棋子，但在要触及棋盘的时候，又像触电般收了回来。
坐在对面的人，看着玄宗紧张而害怕的样子，不禁慢慢地说道：“棋盘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手不禁一抖，棋子险些掉下来。玄宗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脸色很是苍白。
灯火下，玄宗皱紧双眉，看着棋盘上黑黑白白的棋子，样子异常焦急。夹着棋子的手颤抖地在棋盘上来来回回。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人说的话，不知为何，突然又回响在自己的耳边，心随之也是一震。玄宗再次瞥向与他面对面的人，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玄宗总觉得有股无形的压力从那人身上释放，压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迅速地收回视线，再看着桌上的棋盘，那一个个棋子就好象活物一般，朝自己龇牙咧嘴，仿佛是一只只恶灵。
玄宗举着棋子，眼珠盯着棋盘打转，正要放下棋子，却又忽然收回，移向别处。周而复始，举棋不定。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脑海中，竟又一次浮现这一句话。玄宗不禁浑身一振。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看着自己越来越少的棋子，耳边不断响起这一句话。莫非自己的性命是由这盘棋局决定吗？
想到这里，玄宗不禁全身一寒，眼睛顿时睁得很大！
不，我不想死！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句话开始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短短的四个字，竟在自己的耳边，脑海和心中隆隆作响。仅仅这四个字，全身竟然渐渐热了起来。
闭上了眼，眼前看到的依旧是“我不想死”这四个简单的字，仿佛自己已经被这四个字所掩埋。
火，发出了明亮的光芒。那柔顺的光温暖着整个前厅。在这亮堂的光芒下，玄宗苍白的脸色逐渐红润。
不一会儿，玄宗睁开了眼，眼神已不似方才的恐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眼中凝聚，最后化为一团火焰！
手不在颤抖，稳稳地夹着一颗白色的棋子。视线在不大的棋盘上扫了一遍，随着清脆的声响，那颗棋子已经稳稳地停在了棋盘之上！
看到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走出的一步，玄宗终于舒了一口气。
又一次用眼角悄悄瞥向这面前的男子，他依旧是面无表情，仿佛是一块寒冰。
不一会儿，却见他不声不响地走出一步棋，玄宗定眼一看，自己的棋子竟被围得死死的。看着自己所剩不多的棋子再一次被一个一个拿掉，玄宗不禁颓废地低下了头。
“不是你是就是我亡......”
又是这一句话，想梦魇一般缠绕在玄宗耳边。
死，真的是自己的结局吗？......
良久，当玄宗还沉浸在那一个问题里面时，坐在他对面的人忽然看向了玄宗。
“你的师傅喜欢什么？”
玄宗一愣，因为他本来以为那人是要逼问自己种种有关这次行动的事。然而，令他想不到的是，第一个问题，居然是问自己的师傅喜欢什么。
此时听到这个问题，玄宗不禁想起自己的师傅——星宿大人，那一位总喜欢穿着黑色长袍，站在望星台上夜观星象的老人。
自己本是穷人家的孩子，天生被人奴役的命。幸而师傅爱怜，收了自己当嫡传弟子，倾囊相授，视如己出。而自己也因为很早便失去了父亲，因而也早就在心中把师傅当作父亲一样看待。
本以为生活会继续幸福下去。然而当那一晚，当自己看见了传说中的紫薇帝星后，师傅，不，星宿竟然狠心对自己，这个养育了七年的孩子下毒手，最后还把自己推了下去......
玄宗握紧了手，终究止住了回想。然而那份愤怒却在脸上显而易见。
不管怎样，过去终究还是敬爱过师傅，师傅的品行和爱好，自己理所当然也是知晓的。
“围棋。”玄宗答道。
的确，师傅酷爱围棋，常常要我们这些当徒弟的陪他下，下不好就是一阵唠叨。
“你师傅喜欢什么？”
又是这一问题，玄宗愣了愣。
“书法。”
书法，是师傅不多爱好中的一个。字虽无书法大家的风范，但也是行云流水，龙飞凤舞。不仅如此，他还常常逼着作徒弟的自己练书法。写不好，又是一阵唠叨。
玄宗不知道面前之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对于他的问题，玄宗只能老实地回答。
“你师傅喜欢什么？”
又是同样的问题，玄宗感到些须糊涂。不明白他为什么连问三个同样的问题。
“菊花。”
师傅爱菊，尤其是白菊。这事是众所周知的。师傅喜爱菊花爱得就连望星台上也要种满。虽然自己和师兄妹们常以菊花总给人伤感的感觉为借口让师傅换一种喜庆的花，如牡丹。但师傅总认为其它的花没有菊花清雅，因此总是拒绝。
围棋、书法，菊花就是师傅少而又少的爱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些。
“你师傅喜欢什么？”
再一次听到同样的问题，玄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思索了几番，终于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的人。
“师......星宿他......只喜欢这些了......”
的确如此，回想过去，师傅也只对这几样东西感兴趣。
火光，温暖着前厅的一切，扫除了一切黑暗。但厅内，总留有大大小小的影子。
不知为什么，玄宗忽然觉得面前的人的眼睛冰冷了几分，冷得自己不敢再直视于他。
良久，就在自己不知所措的时候，听到那人另一个问题。
“你爱你的师傅吗？”
听到这个问题，脑海中忽然闪过过去师傅疼爱自己的画面，玄宗顿时感到全身一热。然而，那一晚，师傅要杀掉自己的画面却没有防备地浮现在眼前，玄宗只觉周围又冷了几分。
良久，在沉默了一阵子后，玄宗听见自己是这样回答的。
“爱，深深地敬爱，但已是过去。如今，对于他，只剩下了恨！......”
说完，玄宗不禁握紧了手，面容狰狞。
火光依旧明亮，然而却无法扫除玄宗脸上的阴暗之色。
面前的人看着玄宗仇恨的样子，忽然笑了。他拿起一颗黑子，看着棋盘慢慢说道：“你根本就没资格恨他。”
手中的黑子与棋盘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然而这不大的声响却狠狠地扣住了玄宗的心弦！
“你......你什么意思？！......”
玄宗竟意外地直视着面前的人，那眼神之中不带一丝惧怕！
“我一直把他看作是自己的父亲，一直敬爱他、尊敬他，从来没有逆过他的意思。他的吩咐我也是全
力做好。”玄宗握着手中的白子，握得死死的，“但，我只不过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他竟能狠心杀我，是他先对不起我！是他对不起我！”
玄宗越说越激动，面容越来越狰狞。眼神中充满了恨意！
“其实，只要他一句话，我可以去死，就算报答他的养育之恩”手握得吱嘎吱嘎响，玄宗龇牙咧嘴，“但，但我没想到，师......星宿......他居然会这样对我。是他先对不起我的！”
火噼里啪啦地响，玄宗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口中一直念着：“是他对不起我！是他对不起我！......”
轻慢的讼经声依旧从远方传来，安稳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良久，玄宗似乎冷静下来了，但是胸口还有明显的起伏。
“殿下，你应该能明白，”声音中竟隐隐约约带了些哭腔，玄宗好似要应证什么，他望着祁连太子，说道，“您，能明白吗，是他对不起我，我只不过是在报仇！”
听见“报仇”二字，祁连忽然瞳孔骤缩。
“你根本就没有爱过你师傅。”
如同电击天灵，玄宗忽然一愣，眼神呆滞。他不可思议地问道：“殿下，您说什么？”
“你根本就没爱过你的师傅。”
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看着祁连，玄宗这才相信自己没有听错。
“我......我怎么可能没有爱过他，”玄宗激动起来，“我是那么敬爱我的师傅，那么尊敬他，崇拜他。您怎么能说我不爱他呢！？”
双手撑在桌子上，玄宗有些疯狂地盯着祁连。
面对玄宗的无礼，祁连并不放在心上。
“他养育了你七年。你竟然不知道星宿大人真正喜欢的是什么。”
玄宗一愣，但又叫道：“围棋，书法，菊花，不就是星宿仅有的三个兴趣吗！”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喜欢这三样吗？”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时间这三个字竟充斥着玄宗的全部思维。
“围棋，可以开拓思维。书法，可以陶冶性情。养菊，可以洗涤人心，”祁连钩起嘴角，看着面前陷入“为什么”的玄宗说道，“星宿大人之所以喜爱这些，是因为他想把这些平凡却又难以理解的道理教给他的弟子。”
玄宗一脸震惊地看着祁连：“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看着玄宗晃动的双眼，祁连平静地说道，
“他最爱的是他的弟子，尤其是你。”
心猛然一抽，犹如晴天霹雳，玄宗一脸震惊地瘫坐在椅子上。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决战今日（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