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清镇往事录》白棋子

5、换牙

　　四岁到十二岁是孩童的换牙期，而在六到八岁尤为集中。
　　沈悦七岁的那个春天，掉了两颗大门牙。之前见别的孩子换牙的时候他总要笑话他们说话儿漏风，现在可是轮到别人家笑话他了。
　　走在路上逢个熟人，都要被叫住好一番调侃。也是这孩子平时口齿伶俐，大人们见了他觉得稀奇，便问他：“小少爷，您家的这两扇大门是给谁撬了呐？”
　　孩子换门牙说成“家里大门被撬了”是江南某些地方古早就有的说法，大人喜爱拿来侃孩子，偏偏这些娃儿还就吃这套，听了十有八九会跳着脚辩上几句。他沈悦要是不回嘴，就不是那沈家的宝贝疙瘩少爷了。
　　“刘婶，您家的大门好像也不在了吧，我瞅着阿毛这几天讲话总漏风呢。”其实呢，他这句话讲的也是到处漏风。但是他那小脑袋一扬，一脸得意，一笑缺两颗门牙的小摸样，实在叫人忍俊不禁。
　　“是是是，阿毛也换牙呢，这一次换了牙呐，以后可就一辈子都是这口牙了，当心别蛀了。”沈悦会不会蛀牙？这个问题还真不太好否定，这孩子爱吃糖，晚间还含着糖睡过，有些牙若是再不换，也差不多该疼了。
　　门牙没了，不仅说话漏风，口齿不清，更要命的是，很多爱吃的东西吃不了了。这对于沈悦来说，真是太可怕了。这不，望着一桌子饭菜，没了切牙，他能吃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于是，这位小祖宗不乐意了，一不乐意就干脆不吃，甩掉筷子走人。
　　“这好端端的，怎么说不吃就不吃。”沈夫人见儿子只扒了几口饭，估摸着要不了多久，沈悦就该饿了。
　　“换牙吧，咬不着东西，吃不了想吃的，哈哈哈……”沈老爷子倒是很能理解儿子的心情，所谓知子莫若父，大抵就是这样的。
　　“你真是的，还笑呢，等下我叫人给他弄点面疙瘩，不然晚间非得饿醒。”沈老爷子的话少不得惹来沈夫人一番念叨，这箱暂且不提。
　　苏家这边，苏易准备好饭菜，摆好碗筷，便去喊他爹。
　　食不言，寝不语，苏瑞文在这点上十分坚持，苏易就更不会没话找话了，一顿饭本该静默地吃完，然后一个回书房，一个去睡觉。
　　“嘶……”苏易突然倒抽一口冷气，捂着嘴，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要掉不掉的，看着格外招人疼。
　　“咬到舌头了？”显然苏瑞文并不知道儿子正处于换牙期，见苏易捂着嘴，下意识认为他吃饭的时候咬到了舌头。但是苏易并没有回答他，放下碗筷跑到了厨房，待他出来的时候，只见他手心中躺着一颗白色，黄豆大小的东西，质地看起来十分坚固。
　　“这是……磨牙？你换牙了？”苏瑞文吃惊不小，这才觉着，自己平时花在儿子身上的心思真是太少了，连他换牙都没发现。按说，换门牙是多么明显呐。
　　“嗯，最后一颗了。”苏易一笑，一口洁白的糯米般可爱整齐的牙便大方的露了出来。
　　老人家说，换下来的乳牙的下牙要扔到屋顶上，上牙则要扔到床底下。苏易并不知道这其中是否真的有什么道理，但是，做起来倒是很有意思。一层的平房对于7岁的孩童来说尚不算太高，扔颗牙上去还是可以做到的。
　　关于这个说法，其实只是迷信，不过是大人们的一种愿望，希望孩子们能长一口整齐的好牙，并没有什么科学依据。
　　这天夜里，沈悦吃完面疙瘩，在床上打滚时，突然想到，不知道苏易什么时候换牙，到时要是有人敢嘲笑他，他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些人。他哪里知道，苏易换牙早，现在这一口牙，都是新生的，被人取笑“大门不见了”之类的事情，大抵是不会给他见到了。
　　至于沈夫人说的，换完牙后不能总吃糖的话，早被他当耳旁风，忘到哪儿都不晓得了。迷迷糊糊将要困着的时候意识到，明天国文课后是手工课吧，东西还没准备好呢，这可怎么好……无奈实在抵不过睡意，沉入了黑甜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