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Ⅴ 陈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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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醒醒，安叔叔他们来看我们了，”耳边响起的一阵微嗔，被子被忽的掀开，凉飕飕的，林纷下意识往里面缩了缩，“一个女孩子这么贪睡，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今天星期天……”林纷模模糊糊的意识里只重复了这一句话，然后安心的翻了个身，不知不觉又眉眼轻阖，像是睡的极沉。
站在床一旁的宋清和无奈地摇摇头，小女儿的睡颜太过美好，其实打心底里她也不想惊醒她。临了还是心软了软，重新帮她掖好被子，从她的房间带上门出来，对着客厅里坐着的丈夫还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努努嘴：“睡得很沉，没好叫醒她。”
……
林纷不记得自己是几点爬起来的，醒来以后她发现自己家那栋带花园的别墅里诡异的一个人都没有。临近正午的明晃晃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亮了屋子的每一寸角落，一览无余的空荡荡更是让人心生恐惧。林纷有点慌了，四处找遍也看不见人影，也就不顾自己只穿着睡觉时才穿的短的不能再短的白色裙子，顶着一头乱发梳都没梳，跑上跑下试探性的呼唤：“爸——妈——你在哪里——”
许是她的动静太大，终于惊动了什么人，林纷怯怯的靠在墙壁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有些奇幻的一景——连通着花园的落地窗被登时打开，从屋子外面的一派灿烂的阳光里就那样生生走出来一个人，脸庞跌进了阳光里，光影在那张十分清隽的脸上流连不舍的缓缓流动，一时看的她有些眩晕。
这个男孩的轮廓过于美好，她暂时还不想把他和贼这样的字眼联系起来。
“真吵。”他面无表情地说，顺带着把林纷浑身上下都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遍——林纷这才觉得尴尬，下意识地扯了扯过短的裙摆——然后才说：“你是他们的女儿？”
“……嗯，”林纷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反客为主，愣怔半天才反应过来，“等等，你是谁？”
男孩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林纷突然隐约记起早上母亲说过的话，心想这大概是那个“安叔叔”带来的人，稍有些安心，却又狐疑：“你知道我父母在哪里？”
“他们和Uncle去大使馆了，可能要吃完午饭才回来，”男孩一边漫不经心的解释着一边走进来，坐在白色羊皮沙发上，“我留在这里，有问题吗？”
他没再说多余的理由，然而这短短的几句话虽平静却有种让人不得不相信的力量。林纷再提不出别的问题来，只是呆呆看着阳光十分轻快的穿过落地窗，覆在他有些清冷的黑色短发上，眉眼比起她常见的欧洲同学多了几分内敛，隐隐含着点冷冽和……不屑。
这个男孩的气质很特别，林纷想，是那种如果不注意就发现不了，一旦注意就再也移不开眼球的那种霸道，眼底带着隐隐的威严，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可是仔细看，那张眉眼的组合又非常的生动，生动得让人莫名其妙的想要亲近，想要摸一摸那到底是不是真的。
突然很想看他笑起来的样子，这张脸太冷，挂着笑应该好看很多。
“你的裙子真短。”片刻之后，一直盯着她看的男孩突然开口，简明扼要的得出结论。
林纷回过神来，愣了一下，手中的茶壶差点没摔下来。
然后她飞奔上楼。
顾来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后再次见到大使家的女儿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完完全全打理好了。一条淡蓝色的丝绸裙松松的罩在她身上，腰身处用一根带蓝色波点的白色宽带子系起来，稍有些长的头发整齐的别在脑后，完全是一副教养良好的样子。
“喂，老盯着人看是很不礼貌的你不知道吗？”她皱着眉端起刚刚泡好的锡兰红茶，细白的手指钩着同样细腻洁白的骨瓷杯，小啜一口，喝完后用手指垫一下杯底，以免放回去时发出声音。每一个礼仪细节都无懈可击。
好像……和他平时看多了的那些名门小姐也没什么区别。
男孩想了想：“我没有在看你。”
林纷撇撇嘴：“不信。”
然而他确实没有看她，他在想他第一眼见到她时的样子——
因惊恐而大大睁着的双眼，有点苍白的小脸还带着昨夜枕头的睡痕，乱蓬蓬的头发遮不住天生的清秀眉眼，晃晃悠悠的过于短的裙摆下两条细而白的腿不安的并拢在一起——
还是裙子短的时候比较好看，他想。
……
“嗳，你以后还会来吗？”父母回来以后，她偷偷的问他。
男孩眨了眨眼，挑眉：“为什么我还要到你们家来？”
他强调了那个“还”字。
“因为……”林纷笑吟吟的看着他，一副吃定你了的样子，“因为你爸爸是我爸爸的律师，你妈妈和我妈妈认识，你和我在同一个学校，都会讲中文，唔……”
“还有，我知道，你叫顾来。”阳光下，女孩弯了嘴角，一字一句看着他笑眯眯的说。
这个逻辑有点奇怪，男孩扯了扯嘴角，不想跟她计较。
“随你，”他说，“不过先说好了，那个人不是我爸爸。”
“……？”林纷看着他。
“他是我继父。”顾来漫不经心的玩弄着一串衣服上的穗子，眼底的角度堪堪折射出一丝淡漠。
“我的爸爸早就死了。”他说。
“小纷，小纷，该起来了……”
林纷在朦胧中睁开眼，一张线条明快的脸在眼前由模糊渐渐转为清晰，思维一点点回过来，她碰了碰陆兼礼的脸颊：“怎么啦？”
——刚才那是做梦吗？好长好长的一个梦，恍如隔世。
她一点都不想醒来。
带着点困倦坐起来，林纷看了看床头的闹钟，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神经清醒了不止一两分，沈如流握着工资条的面无表情的脸迅速在她脑海中出现又消失，她一下子爬起来——
“天哪，都九点了，你怎么也不叫我——”说着就要起来手忙脚乱的穿衣服。
“你累了一天了，当然得好好休息休息，”陆兼礼靠在衣柜上淡淡的说话，驾轻就熟的从身边顺手递给她一件她一直在找的外套，“我跟Vincent打了电话，解释了一下。”
林纷接过衣服：“——你今天怎么也不上班？”
“今天轮休，”陆兼礼轻描淡写了一句，稍有些迟疑的声音，“……小纷。”
“嗯？”林纷转过头看着他。
“你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说梦话了？”林纷突然有点紧张。从前她确实有说梦话的习惯，还被顾来取笑过很多次，后来就渐渐的改了。
陆兼礼他……不会听到了些什么吧……
“倒也没有，”陆兼礼说，“不过一直皱着眉罢了，我还以为是噩梦呢。”
“可能吧，”林纷暗自松了一口气，“我都忘了。”
陆兼礼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笑了一笑，什么也没说。
“天哪，你昨晚又在陆兼礼床上睡的？”还是和上次同一家西餐厅，苏以澄刚听完林纷说一个开头就一惊一乍，引得邻座纷纷侧目，一旁的林纷好不尴尬。
“嘘，小点声——”她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不就睡了一下，怎么给你说的这么难听……”
“不不不，睡觉，我说的是纯粹的睡觉，当然不是重点，”苏以澄煞有介事的摇摇头，完全无视林纷的白眼，说的越来越兴奋，“重点是，你到他们家睡了两次，他就一点表示都没有？”
“什么表示啊。”林纷莫名其妙。
“我说纷纷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啊，将来被男人拐了都不知道，”苏以澄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继续教育，“这么说吧，他有没有碰过你？”
“……没有……”林纷这才会意，脸顿时由白变红又变白，皱了下眉，“你怎么把每个男人都想得那么龌龊，这点陆兼礼还是信得过的。”
“这和人品没关系，是个男人都这么想，这是正常的，”苏以澄啜了口咖啡，声音猛地一低，稍微凑近了点才说，“他不想要你才不正常呢。”
“……以澄你够了！”
“好吧，”苏以澄进行爱情教育的兴致正高，被林纷猛的这么一打击还真是有点不爽，过了好一会，才又不甘心的问，“那他家里有没有准备你换洗的衣服？”
“有，上次留在那里的……”
“有没有双份的牙刷、毛巾，或者任何其他你需要的日常用品？”
这……好像真有。
林纷不悦：“问这个干嘛。”
“我是提醒你要小心了，”苏以澄摇头晃脑的说，“看样子他是打算打持久战。”
“苏、以、澄！”
……
林纷看着眼前以澄灿烂的笑脸，突然开始疑惑要不要将顾来的事情说出来。
毕竟关于以前的事，她没有对这里的任何人说过。
即便是死党如苏以澄，也只知道她的父母在离这里很遥远的城市，她在法国念的大学，然后大三快结束的时候又突然转回国内，还是读的之前的专业国际关系。
——“嗳，国关来了个美女诶，知不知道？”
“好像是从国外回来的吧？”
“为什么要转回来？”
“谁知道，有钱人啊，国外呆腻了……”
托着托盘在食堂搜寻位置抑或是在图书馆自习的时候，这样的议论总是隐隐传入耳中，有时特别明目张胆，摆明了无视她的存在。那时林纷听了也不生气，只是失神，持续的大脑放空，恍恍惚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来现在，大概是大四了吧？
——不对，法国学制和这边不太一样，拿到了三年的学士学位，他应该是准备考建筑系的精英学校了吧？
——不知道那边的房子处理的怎么样了……
就在那段最容易胡思乱想的日子里，她遇见了苏以澄。苏以澄读的是心理系，自诩恋爱心理专家，那时又恰好和她睡上下铺——现在想起来，自己当时心情那么差，任是谁都看得出来，只是看她性子清冷不好靠近罢了，而以澄，是第一个主动关心她的人——
“纷纷，明天我们系有聚会诶，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说纷纷啊，成天这么闷着自己，迟早会闷出病来……”
“对了，你帮我复习明天的考试吧？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翻得那么快干嘛？看你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等等，不是这条啊，”洗澡忘记带浴巾的苏以澄对着她递过来的浴巾大喊大叫，“是那个有两只Hello Kitty的，粉红色的……”
……
林纷想着想着笑了起来，这种淡淡的笑容不是很明显，却极其有杀伤力，不知不觉让苏以澄看到呆掉。
现在这样……大概也挺好的吧。
命运的玄妙之处就在于，出现在你生命中的那么多人，你永远不知道谁才会陪你走到最后。正如她曾经笃定的以为那个人是顾来，然而现在呢？
她不知道。
“你等一下，沈如流的电话。”林纷忽然打断了滔滔不绝的苏以澄，皱了下眉。
从苏以澄这个角度，只看得到林纷掏出手机以后离开位置到外面接电话，脸色一直不大好看。几分钟后，神情凝重的回到座位，没有说话。
“……怎么了？”苏以澄试探着她的反应，“降……降工资了？”
根据现有情况进行分析，这似乎是较为合理的解释。然而林纷却只是摇摇头：“去巴黎是额外工作，按惯例应该给我涨工资才对。”
“那……要你回去加班？”
“不是。”
“……到底和工作有关吧？”
林纷点点头，又摇摇头。
苏以澄笑笑：“林纷小姐，这世上除了工作还有什么事能让你忧心的，我倒是很想一闻啊。”
林纷眨了眨眼，说：“男人。”
这两个字从林纷嘴中吐出带给苏以澄的震撼不亚于一场八级地震，八卦之心刚起，就被林纷用一个果断而有力的手势向下压去：“不是陆兼礼。”
苏以澄可怜巴巴的等着她往下说，却半天等不到第二句，最后只得幽幽叹一口气：“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也不带这么卖关子的啊——难道，难道刚才沈如流向你告白了？”
林纷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
“不是啊？”苏以澄皱了皱眉，在脑海里检索了一遍林纷曾经向她透露过的少的可怜的情史，很痛苦地思索着说：“那一定就是你的初恋男友回来找你了。”
此言一出，林纷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似乎是被咖啡呛到了。
林纷在周日的早上再次穿过Sandrine金碧辉煌的大厅，却再没有心情欣赏恢宏的设计和奢华的风格。这次的目的地异常明了，不用再在第二个转角左转到Vincent的办公室，而是下了电梯以后长驱直入的走向走廊尽头，邦辰人闻之色变的黑色地带——总裁室。
一般来说，沈如流更喜欢呆在较为宽敞明亮的外间，但是如果会面转移到总裁室特设的套间里，那么这就意味着不可掉以轻心——这等于是告诉你这件事他打算跟你私下处理——想想吧，跟沈如流私下处理……
林纷深吸一口气，慢慢的拧开里间的门把手，乍一看瞥见的却只有一个人影。
那一瞬她真希望那一个人是沈如流，只可惜不是。那个人眉眼轮廓的一笔一画太过栩栩如生的镌刻在脑海，就算哪一天烧成了灰她想她都会记得。
林纷站在门口迟疑片刻，狠狠的唾弃了自己转身落荒而逃的想法，然后将门推开。
“Andre先生，好久不见。”
她终于倾了倾身子，对里面那个人轻轻的说。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apter.Ⅴ 陈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