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墨卿雪

7、已把青梅嗅

　　“是，师父。”弱水木然回应着。一挥手，弱水剑便朝仓颉疾射而去。

　　仓颉只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弱水剑已自他的左肩穿过，留下一个森然的血洞。他颓然跌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向弱水，“弱...弱水姑娘，为...为何...”似是牵扯到了伤处，他惨叫一声，眉毛拧成一团，竟痛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白发女子皱眉。“水儿，你这是为何？”

　　弱水呆呆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道：“不知为何，徒儿竟有些下不了手去。”她望向仓颉，眼睛空洞无神。片刻，复又持剑向他走去。

　　仓颉不甘地看着弱水，喊道：“弱水姑娘...醒醒！这...这是那妖女造的梦，你师父她也是那妖女变的！”

　　“梦？”弱水听罢，猛然顿住脚步，喃喃道：“不是...师父？”

　　一边的白发女子听罢，柔柔一笑，复又把琴放于地上，向弱水走来。“水儿，为师就在此，莫要听得他胡言乱语。”语间尽是蛊惑之意。

　　弱水又是一怔，眼中的神色更暗了，而后神色激动，冲仓颉喝道：“休得胡言！师父她...她明明还活得好好的...”话音越来越弱，最后近乎听不见，又是两行清泪滑落。她持剑，向仓颉斩去。

　　之见仓颉忽而瞪大了双眼，他用手死命抓住弱水剑，而后连剑带人一并用力向自己身后拖去。

　　弱水未料得他会有这般举动，一时未反应过来，整个人朝他身后跌去。落地后，转头却发现那白发女子不知何时抽了佩剑，向她方才立足的位置刺去，而后，直直地刺入了仓颉的左胸。

　　仓颉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此时他的身体已痛到失去知觉。左肩和胸口的伤处正不停喷涌着殷红的血，手上被弱水剑割裂的伤处深得可以看见白骨。大红的喜服被险些染成暗红色，紧紧贴于他身上。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分分秒都在快速流失，仓颉抬起头，对弱水轻笑，叹道：“也罢...”而后双眼缓缓合上，不动了。

　　弱水猛然惊醒，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生死未卜的仓颉，又看向那白发女子，“师父，为何...”她鼻上一酸，泪又不停地涌出来。她闭上双眼，失落地低喊：“师父，这是为何...”

　　那白发女子柔柔一笑，“水儿，你醒了？”而后神色瞬间变得冰冷。“时间男子皆薄情，为师杀他，自是为你好.”

　　弱水快速封住仓基身上的几大穴道，泪自眼中落下，砸在地上，与血水混在一起。“师父，徒儿不懂，师父为何想要杀了徒儿...”她把仓颉平躺放置好，拭了拭面上的泪珠，提剑向白发女子走去。“师父若是要取徒儿性命，那便拿去罢。”她于那女子身前一丈处站住脚，神色已归为平淡，看不出悲喜。她看向那白发女子，悠悠叹道：“只可惜，你不是师父。”她凄然一笑“不若，就算死于师父剑下，又何妨...”只要能再见到师父，死，又何妨？语罢，她知觉得悲切，含泪挥剑朝前方那女子刺去。

　　正当此际，有耀眼的白光自四面八方射来，刺得弱水眼睛生疼。她不由得闭眼，隐约听得有温润如玉的男声响起，其间杂夹着妖媚女音。她微微睁眼，发觉已回到了夜哭林的那处空地，时已黎明，早晨林中的空气分外清爽，几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射下来，零零星星的几道光影照在昏迷不醒的仓颉身上，微风一过，那破碎的光影便随树叶一同摇动起来。弱水不禁深吸了口气，自体内传来一阵带有清凉的舒爽之感，她心中暗叹，那妖魅的梦境当真厉害，若不是仓颉替她挡了那一剑，怕是要给她害了命去。

　　她低头看着仓颉的伤，眉头皱起，受了如此重伤，再不救治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她左右望了望，穷山恶岭，竟是连普通的草药都未曾见到，而此地距离最近的城镇也有百余里，这可如何是好？心中正焦急，听得前方隐约传来打斗声，忙起身抽出弱水剑，警觉向前望去。

　　只见一男子，一身白衣，玄纹云袖，头束一墨黛色发冠，腰佩玉玦，一手持剑，另一手捏决，正与方才那妖魅女子打得不可开交。自他的招式与衣着看得出他定是哪个名门正派的子弟。而更叫弱水吃惊的是那男子手中捏的法决，其气息光明纯净，逼得妖魅女子连连后退，似有所畏惧般。竟与「清华决」有类似之处。她思量片刻，不顾体内灵力尚虚空，于仓颉身周画了个阵，提剑飞身向那女子杀去。

　　刀光剑影，二人合击之下，那女子终是抵御不住，被白衣男子引来的一道天雷击为飞灰。而还未等二人松口气，一股轻烟自二人不远处汇聚，竟又化成了那女子的模样。那女子“咯咯”媚笑，道:“世人皆有梦，有梦自有我~奴家是掌控梦境的梦妖蒹葭，是不死之身哦~”

　　弱水冷哼一声，道:“世人之梦皆由天上织梦星君掌控，哪里轮得到你一介山野妖魅！”

　　梦妖蒹葭浅笑，手指向前方空中轻点，顿时现出一副夜黑风高，鬼哭狼嚎的画面来。她道:“奴家自是不敢与织梦星君相比，可奴家却能掌控世人的梦魇呢~”

　　白衣男子微微皱眉，自幼随师傅学习术法，却是未曾听闻过此类妖魅，莫非是生了异数？又想到:天下之大，生些变数也是自然，只是此番要费些功夫才能降得了她了。他拢于袖中的手指微动，又掐了个决，正待动手，又听得那梦妖道:“唉~不玩了，奴家打不过这位公子~”她双手把玩着垂至胸前的一缕秀发，委屈的瞄了一眼白衣男子，心里寻思道:此人修为不浅，所用术法皆是克制她的「清华决」，看来他便是那来自清华宫的人了。再加上眼前二人，便差不多了罢？她回想起百年前那男子告知她的话:四星汇聚，命劫暗启，龙吟鸟鸣鸾回歌，幽冥黄泉奈何底；沧海月明，离人有泪，弱水汤汤，梦魇无边，如得不悔一心人，不羡鸳鸯不羡仙。她瞅了瞅三人，不禁暗叹:那家伙不愧为上仙，连三人生的模样，男女，都一一叫他给算准了，真是无趣。而后对眼前二人娇娇一笑，道:“如此，奴家便告退罢，失礼了~咯咯咯~”说罢，化作一道轻烟，消散不见。

　　弱水见得那梦妖化烟消散，忙持剑护于身前，警觉望向四周。许久，未见得她的身影，方知她当真退走了，不觉松了口气。她向白衣男子略微点头，而后返于仓颉身旁，本想帮他处理下伤口，此时看得那伤口有溃烂的迹象，不由缩回了伸出去的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白衣男子也是微送了口气，英眉舒展开。他把剑收回鞘中，原本捏决的手不知何时已拿了把折扇，整个人散发出的气质淡若而华贵。他向弱水二人看去，目光掠过弱水手中的弱水宝剑时不由得一滞，惊呼出声“弱水！”见得弱水闻声看来，他细细打量着她的面容，而后又是一惊，这莫不是...“弱水师妹！”

　　弱水不悦，哪家的子弟如此不知礼数，明明素未相识，却要喊她师妹，若非见得他一身装束是来自名门正派，定要叫他尝尝苦头！“这位公子，有何事？”

　　白衣男子听罢，面上惊喜的笑容一僵，他复又把弱水从头至脚打量了一遍，看见她腰间被衣裙遮了半边的一块玉玦，顿时安下心来。身有这玉玦，这就是弱水师妹无疑。念于此，湛蓝的眼睛中充满了激动之色。他道:“弱水师妹，我是钰华师兄，你可曾还记得？”

　　弱水抬眼打量那男子，方才只顾打斗，未曾注意他的相貌，此时看去，竟发现此男子俊美绝伦，一张脸能生得如此风华绝代，真是世间少有。若不是眉宇间英气逼人，当真要叫女子心生嫉妒。可此时的弱水却是对他半分好感都没有，念在他破了那梦妖的梦境，才堪堪没有生怒。她道:“家师只收有我一名弟子，这位公子是否认错了人？”语气淡漠。

　　他听罢，摇摇头笑道:“弱水师妹，林雨师叔虽只收有你一弟子，却身为清华宫长老，与我师傅以兄妹相称，我喊你师妹，总是不为过的。幼时你我一同修习戏耍，亲密无间，才过去几年，师妹如何就与我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