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墨卿雪

5、梦里不知身是客

　　弱水飞上高空，手中拉出纤长的灵力丝线，于虚空各处快速飞走，结印，布阵。每印下一个结点，便念一句决，她喝道:“井宿，鬼宿，柳宿，星宿，张宿，翼宿，轸宿，七宿归结——朱雀星阵！”手中尽是密麻的灵力丝线。再放眼望去，那丝线于空中布成一个星宿图状，五百多个结点闪动着灵光。弱水此时便置身于星阵上空，她看着星阵下不断挣扎的食尸树枝条，冷然一笑，心想，此番不把你烧成飞灰，枉我修行多年！右手将火把上的金色火焰尽数吸入掌中，而后使劲朝朱雀星阵的阵眼印下去。

　　瞬间，于几百个结点中亮起金色火光，随后火势蔓延，点燃了整个由灵力丝线构成的朱雀星阵。于阵眼处响起嘹亮的啼鸣声，整个星阵幻化成一头浑身浴火的神兽朱雀，向着下方的食尸树飞扑而去。

　　弱水一闪身，出现在仓颉身旁，冰凌弓。化成的冰屋外，爆破声，食尸树吃痛不甘的低吼，朱雀的长吟，不断响起。抬眼看去，一片金黄之色，漫天的火焰，热浪滔天。唯有二人身处的冰屋内，一片冰凉。弱水终是松了口气，这书呆子还算有几分本事，竟能想出这法子来，想必这食尸树也应非成体，不若怎会惧这人为阳火？转念一想，也亏得他的血，不若她二人怕是皆会葬身于此。念于此，看向仓颉的眼神不由得少了几分轻视与不屑。

　　待到外头的火燃得差不多时，弱水收回冰凌弓，驱着弱水剑落于不远处地面上，大口吸了股真气调息，体内灵力有些虚空。先是用了冰凌弓，方才又布了个朱雀星阵，更是耗尽了体内灵力，加之先前落入幻境耗费甚多未曾恢复，此时一脱险，整个人顿时颓了下来，竟是连半分灵力也使不出来了。

　　正当此际，那细微的抽泣声又开始响起。弱水只觉心中一凉，而后自前方传来一阵蚀骨的荡笑声，“咯咯咯～真是叫奴家好生羡慕呢～”二人定睛看去，只见一女子，着一身粉色荷花裙，头上随意绾了个发鬓，其上插了朵盛放的荷花。袒胸露臂，扭动着莹润丰满的身姿向二人徐徐走来。

　　她掩嘴轻笑“这位小哥不惜自身性命帮这位姐姐挡了食尸树带毒一击，真叫奴家羡慕～”

　　弱水面色一冷，喝道:“哪来的妖魅！不好生修习，来此做甚？”

　　“哎呀～这位姐姐当真不讲理。奴家的话句句属实，姐姐若是不信奴家，且去这位小哥身上查看一番便知。”那女子做委屈状，幽怨地望着弱水，若不是她心性稳固，定叫她迷了去。

　　弱水手握弱水剑，警惕防着那女子，而后见得仓颉眼中一片清明透彻，不由得暗自称奇。再看他背面，果真有一碗口大的伤处，正不停向外涌出紫黑色的血。分明是中毒的迹象。

　　见得弱水看来，仓颉脸面一热，红着脸解释道:“这位姑娘莫要乱说，仓颉是怕弱水姑娘受伤后不能带我脱险，才做此小人之举。”

　　弱水一怔，心中有些细微的感动，她看向那妖魅女子“念你修习不易，交出解药，饶你性命！”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有些忐忑。能悄无声息出现，这妖魅怕是不简单，偏生她此时体内灵力荡然无存，不知能否吓住她。

　　“咯咯咯～”那女子娇笑几声，其神态说不尽的妖娆妩媚“姐姐真爱说笑。奴家不知，身无半分灵力的姐姐，要如何饶奴家性命？”见弱水脸色一变，她转眼，又娇笑道:“看得姐姐如此关心这位小哥，奴家便把解药送予姐姐罢。”说罢，一玉瓶出现于手里，她将其抛入弱水手中，又看得她把解药给仓颉服下，继续道:“不过呢，这解药可不是白给姐姐的哟～就看姐姐和这位小哥有没有命逃出奴家的地盘了，咯咯咯～”

　　话音还未落下，弱水只觉眼前一花，不由得眨了下眼，再度睁开眼时，已发觉自身处于一陌生的地域。她冷然道:“又是幻境么，看我破解！”正欲有所动作，那女子的声音突然于天地间响起。“咯咯咯～我的好姐姐，这可不是幻境。这是梦～是姐姐你的梦哟～奴家且提醒姐姐一番，在这梦中，姐姐若是丢了性命，那便是真的活不过来了呢～”语罢，又是一串娇笑声。

　　弱水刚要开口，身周的景色又是一变，她左右望去，竟觉得格外熟悉。她正处于一座山上，山路崎岖，直通山顶的宫殿，一条瀑布于殿旁飞泻而下，山上草木灵秀，各种鸟儿的轻鸣声间断响起，几只充满灵性的生物自她身旁飞窜而过。她举步向前走去，亭台楼阁，山岩流水，都透着熟悉，似在哪里见过一般。正疑惑，不觉已走到了那宫殿之前，其不远处有一凉亭，孤耸于一梅树下，时已三月，那梅花竟开得甚好，落缨缤纷。再一瞧，凉亭内坐有一素衣女子，正背对着弱水，自古拨弄古筝。

　　弱水不禁向那女子走去，那女子听得脚步声，缓缓转过头，向她看来。

　　看清那女子面容的一刹那，弱水不由得惊呼出声“师傅！”

　　而此时，梦境之外，清华宫内，一白衣男子正向清华主峰急急走去。

　　清华宫位于白华山脉，身为上古御术世家的后人，其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成为天下一大门派。与隐世的药王谷，西域的离魅宫，中原的皇室成鼎足之势。

　　“弟子钰华参见师傅。”

　　清华宫主峰上，一男子着一身月牙白长衫，腰佩白玉牌，其上刻有“钰华”二字，另一边佩了把宝剑，浑若天成。他手持把折扇，对身前的老者作揖，而后直起身，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俊脸来。

　　“钰华，方才你可曾感知到，你林雨师叔本命法器天玉莲的气息？”老者依旧背对着那唤为钰华的男子，单从声音便可断出，这定是一位慈祥而严厉的长者。

　　名钰华的男子温温一笑，“弟子正为此事特来禀明师傅。”

　　“唔。”老者沉吟片刻“天玉莲的气息位于杭州城附近，你可感知到了具体位置？”

　　他闭眼感知片刻，道“于杭州城西侧百余里的夜哭林中”

　　老者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本门至宝——沧海剑的下落，可有消息了？”

　　“弟子听闻沧海剑曾于二十年前在杭州城出现过，正准备去查探一番。”

　　老者深思片刻“如此，钰华你便顺道去夜哭林查看一番罢。”

　　“是，弟子立即动身。”说罢吹了声口哨，不知自各处飞来一头青鸟，羽翼光彩。他飞身立于青鸟背脊上，向老者作揖后，令青鸟向山下飞去。

　　“师父！”弱水睁大了双眼惊呼出声。不敢相信般，她顿住了脚步。

　　亭内的女子缓缓起身，衣襟上的花瓣尽数飘落。她对弱水溺宠地微笑“水儿，来。”她笑着对弱水伸出双臂，那清丽的容颜，如白梅般淡雅出尘。

　　弱水哽咽，眼中闪动着泪光。她跑过去，扑进那女子怀里，失声痛哭。

　　那女子笑得越发溺宠了。“水儿，长得这般大了啊…”她柔柔地抚摸弱水墨黑的秀发，眼睛却没有聚焦，一片空洞。

　　弱水抽泣着抬起头来，瞧见她空洞的眼神，心头又是一酸。师父的眼睛…她抓起女子的手贴于自己面颊上，“师傅…您还活着…真好…”她口中低喃，眸子中尽是哀伤。

　　那女子柔柔地笑了，双手轻轻拭去弱水面上的泪珠“傻孩子，师父怎么会死呢，师父一直在这等你回来啊。”声音轻柔，带些蛊惑的味道。轻风拂过，白色的梅花纷纷飘落，似雪。

　　几片花瓣在空中打了个转，落在弱水肩头。弱水顿时觉得迷茫，“师父…还活着么…”她喃喃道，两行清泪自颊边滑落。

　　“水儿，你随为师来。”那女子温婉一笑，拉起弱水的手，向宫殿内走去。

　　弱水听罢，眼中的神采尽失，却暖暖地笑了。记起了，这儿是清水殿，是她自小和师父一直生活的清水殿。师父原来没有死，师父一直在清水殿等她回来。弱水只觉心中满溢着幸福，任由师父拉着她朝清水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