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们活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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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九点，我去了苏晋的办公室，陆予坐在屋里。
他并没意外，抬头看我，“你来了？”
我点点头，没说话，在椅子上坐下。
陆予不再写字，转着手中的笔，“你真的想好了么？”
“你应该知道，苏晋最初找我的目的就是救苏小其，我现在同意了，你们怎么反倒都开始劝我了？”我冷笑。
就在几天前，我站在中心医院的门口给苏晋打电话。
“苏晋，你回来吧。”
“小伽？”
“我刚才去找了陆予，小其情况很不好，你尽快回来吧。”
我拿着自己的体检报告，血液那一栏具体写些什么我看不懂，只是清楚的知道那些数据跟陆予给我看的苏小其的血检惊人的相似。
相似到我们俩不互相捐个血我都觉得对不起彼此的血。
陆予不让我进，我隔着玻璃窗看过去，说不清苏小其身上插了多少管子。
他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再也不像过去那样看见我就跑过来跟我斗嘴。
这样的苏小其，这样安静的苏小其……
让我害怕。
我怕不知道哪一秒，他就会永远的睡过去。
我没骗顾遥光，我真的很怕死。
这个世界这么好，这个有江重光的世界这么好，我很想活下去。
可这一刻，真正看到苏小其的这一刻，他微弱的生命迹象让我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
他没有妈妈，他的爸爸没有时间陪他，他不能跟其他的小朋友一样出去玩。
那些日子，他日复一日忙的就是自己画画。
画太爷爷，画苏晋，画……想象中的妈妈。
所以，对于我的出现，他才会那么欣喜。
所以，苏小其偷偷的问我，可不可以做他的妈妈。
他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像个不小心堕入人间的精灵。
小伽，我很乖，别人都有妈妈，你给我当妈妈好不好？
我闭上眼，无力的坐在地上，捂着嘴哭。
那么可爱、那么无辜的苏小其，还没出生就失去了那么多的苏小其。
现在连自己不健康的生命都要还回去。
而我，即使苏小其躺在病床上靠输液维持生命苏晋也没开口问一下的我，苏小其多次询问能不能当他妈妈的我，前几天还大声的跟别人喊着我只想过我自己的生活。
在过去二十几年的生命里，我从没这么厌恶过自己。
“小伽，你……”
“回来吧，我同意手术。”
第二天下午苏晋就回来了，我去了一趟他家里。
我们两坐在餐桌前，像以往他不在的时候我跟苏小其每一次面对面吃饭一样。
苏小其……
苏晋瘦的厉害，两颊深深陷下去，看起来状况不比苏小其好的他，让我忘记了本来想说的话。
他递给我一杯咖啡，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沙哑着嗓子开口，“你知道了多少？”
“差不多全部吧”，我接过咖啡，放在桌子上，盯着杯子上的淡金色花纹。
苏晋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小伽，我……”
“苏晋”，我抬头打断他，“你知道么？如果我是你，我会比你还疯狂，我会不择手段的救小其。但我不是，而且，你的过往再痛苦，也不应该由我来买单，我什么都没做。如果说为了之前的那些事，我应该感谢你的话，我愿意，但我没有任何理由搭上我的性命。”
苏晋头深深地低着，我能看见他头顶竟然生出了一根白发。他的手紧握着咖啡杯，轻轻颤抖，我从他手里拿下杯子，放在桌子上，朝他微笑，“苏晋，即使我一直这样想，我还是决定同意。”
他抬头看我，震惊、喜悦、痛苦还有不解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我看清楚了他眼中遍布的红血丝，微微皱眉，“那些你忙的日子，我跟苏小其一直在一起。两年多，我知道他不爱吃青椒，我知道他不喜欢黑色，我知道他最大的愿望是你能给他找个妈妈。”
想起苏小其，我眼眶湿润，“看起来是我在帮你照顾他，其实，他也一直陪着我。他把我当成了妈妈，这样爱我的苏小其，如果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我怎么能原谅自己？”
我朝苏晋笑，“我很想救小其，可我也很害怕”。
我以恳求的口气说道，“苏晋，越快越好，我怕我会后悔”。
苏晋看我，想了好久才开口，“小伽，我并没找到其他人”，他摇摇头苦笑，“这也就意味着你身体里超过一半的血要被输给小其，万一……”
“苏晋”，我手撑在桌子上，“没有万一，别给我讲这些，我听不懂。”
苏晋也站起来，“小伽，你还是再想想吧，小其，还能拖……”
“苏晋”，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的运气不太好，也从来没中过彩票。我想赌一次，老天爷不会永远亏待我吧？”
我笑着转身。
桌上的咖啡冷掉了，两个人都没有喝。
我盯着陆予，他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我们没想到的是只找到了你一个人。”
我看着他眼睛下淡淡的黑眼圈，想起了给我讲曲宛、眼眶微红的顾遥光，想起了一身疲惫、让我再考虑的苏晋，轻声开口，“成功率大概是多少？”
苏晋准备好之后给陆予打了个电话，他带我去了手术室。
顾遥光站在门边，他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容，目光平和的看着我。
陆予看了看苏晋，不确定的开口，“苏晋，你太累了，让我来吧。”
苏晋摇头，“我准备了这么久，没理由让你来。”
“你几天没睡了”，顾遥光也开口，“而且，手术台上躺着的不是别人，你能不紧张么？”
苏晋看起来有些动摇，最终还是摇摇头，看着我开口，“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们两个活下去。”
手术室的门被关上，我躺在床上，轻轻侧头。
躺在我旁边的就是苏小其。
他还是那么安静，脸色看起来比上次还要苍白。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我好像看见了他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显得可爱的他面色有些可怖。
苏晋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我看着从他额角淌下的汗珠，轻轻微笑，虚弱开口，“苏晋，你穿白大褂真帅。”
他盯着我，“小伽，你别说话。”
其实苏晋并没看我，他在看那根血红色的管子。那里面流淌的，是我身上的血。
苏晋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它的流速，我用力的睁大眼睛，仔细的看着它一点一点移动，最终流进苏小其的身体里。
陆予说手术不会太痛苦，虽然我并没太明白他跟我说的那些话，但隐约知道，苏小其现在太虚弱了，为了他，苏晋不会对我用麻药。
他没骗我，除了最开始的那一针，我并没感觉疼。
但不打麻药也就意味着我会一直清醒着，我会清楚的看到我身体里几乎一大半的血从手臂里流出去，或许也是看着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失。
不知道过了多久，血液还在缓缓流动着，我的右手麻的厉害，已经没有知觉了。有汗珠不断地从我额头上流下，有人手忙脚乱的替我拭去，模糊之中，我看到苏晋指挥护士给我注射了什么，可我并没有感觉。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视线不再清楚，苏晋，苏小其，护士都变成了雾蒙蒙的人影。
苏晋在我耳边说话，我听不清，脑海里盘旋着陆予的声音。
苏小其活下来，百分之十，你们两个，百分之七。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们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