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王小予

28、被公狗舔一口我也很激动

　　我躺到床上，浑身酸痛，那个老女人下手还真狠。

　　这边正想着苏小其的事情，我妈又打电话过来了。

　　说是安排好了相亲时间，明天下午五点，在XX餐厅。

　　我答应下来，随便敷衍了几句，就挂了。

　　看着镜子里面左脸上贴着纱布，还略微有点儿肿起来的样子，不禁苦笑，估计我愿意人家也不愿意吧。

　　第二天傍晚，我随便套了件衣服，多找了几个创可贴粘在脸上，看着镜子里自己都不忍直视的脸就去了那家餐厅。

　　我早去了半个小时，店里的服务员倒是很有素质，并没多看我，只是有几个客人看着我，露出诧异的目光。

　　我不怪他们，我要是在学校食堂看见活的木乃伊也得多看几眼，说不定还想拍个照片什么的。

　　我这人一般不怎么爱出风头，当然主要是没什么风头可出，所以长这么大以来，除了上小学升国旗时大家会因为看国旗而顺带瞄我一眼之外很少被大众关注，所以今天这么多人盯着我，我还是有点儿不自然。

　　不过我的大半边脸都被纱布和创可贴盖住了，这么一想，我又觉得没什么可紧张的。

　　我找到地方坐下，就开始切水果。

　　十几分钟后。

　　“杨小姐么？”

　　我盯着手机的眼睛突然有水雾凝起，手一颤抖，就切到了一个炸弹，然后游戏结束，泪水落在手机屏幕上。

　　这个声音我太熟悉了。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我一直认为，它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

　　我甚至怀疑，只要他喊我，我就算在坟墓里也会涌起一股力量，跳起来，跟他走。

　　可现在，想起我满脸创可贴的样子，我就跳不起来了。

　　我咳嗽了几声，捏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杨……”

　　“杨珊珊？”重光突然开口。

　　我继续低头，“不是不是，我不是杨珊……”

　　他叹了一口气，“杨珊珊，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认命的抬起头，“好巧，重光。”

　　他瞥我一眼，然后坐下，并没回答我。

　　他似乎瘦了一点儿，头发剪得更短了点儿，皮肤不像以前那么白，是好看的小麦色。

　　他穿了一件白衣服，双手撑在桌子上，皱着眉头看我，并不回答我的话。

　　半晌，伸出手，从我眉毛那的第一个创可贴开始往下撕。

　　一个，两个，三个……

　　桌子上堆着一堆创可贴。

　　最后，我无奈的伸出手挡住脸，“这块纱布是真的，别撕了。”

　　他挑挑眉，“你干嘛去了？”

　　我苦笑，“跟人打了一架。”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朝我笑，露出整齐的牙齿，“你这些年都活的这么风生水起么？”

　　我瞅他一眼，“看不出来我被打成这样啊？风什么风，起什么起啊？”

　　他笑得更开心，“杨珊珊，你就这样来相亲？”

　　我突然想起来今天的正事儿，抬头四周看了一下，“你怎么坐在这儿？”

　　“来相亲啊。”重光伸手招呼服务员过来。

　　我咬咬嘴唇，阻止他点菜，“你跟谁相啊？”

　　他拿开我按着菜单的手，“你，杨珊珊，杨幼伽。听懂了么？”

　　我又把手按上去，“不是说姓沈么？你不是姓江么？你是叫江重光吧？我没失忆吧？”

　　他不耐烦的把菜单抽出去，抬头瞪我，“他来不了了，我替他来。”

　　“他也太不尊重我了吧？我妈怎么没告诉我？”我生气道。

　　重光靠近我，开口问，“杨珊珊，你是有多想相亲？再说了，就你现在这样，除了我谁还能坐在这儿吃下饭？”

　　我摸了摸我的脸，“我谢谢你。”

　　他并没理我，跟服务员要了几个菜，我刚想阻止，他冲我开口，“杨珊珊，别闹了，我好饿。”

　　我看了看他，朝服务员挥挥手，“去吧去吧。”

　　重光把两只手插在一起放在桌子上，盯着我看，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无奈开口，“你看着我干嘛？不觉得很尴尬么？”

　　他继续看我，“你不会也看着我啊，这样就不尴尬了。”

　　我叹口气，趴在桌子上，您老人家幽默性有提高啊……

　　“疼么？”他突然开口。

　　我愣了一下，意识到他在问什么，随即坐起来，摇摇头，“不疼。”

　　他伸出手来碰了碰我的脸。其实他只是碰了碰我的纱布，但我觉得他的手上带着一股电流，我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这个很好理解，作为一个单身了六年的大龄女青年，在这期间内，除了苏小其之外，基本上没与任何雄性生物有过亲密的肢体接触，被这么一碰自然会觉得紧张。

　　我甚至觉得就算被一只公狗舔上一口我也会很激动的。

　　江重光收回手，不解的看我，“纱布上有根头发我给你拿下来，你脸红什么？”

　　我苦笑，“我热……”

　　尼玛有头发就有头发被，你拿个屁啊！

　　我刚才还以为你要摸着我的脸深情款款的说你瘦了或者说我从来没忘记过你或者说我一直很想你，我甚至都开始想我该怎么回答才能显的得体大方不做作时你说你在拿头发，我怎么能接受啊……

　　有你这么落落大方、毫不羞涩的前男友么？

　　菜上了之后，我就一直趴在碗里吃饭，一言不发。

　　重光盯着我，“杨珊珊？”

　　“啊？”我抬起头看他。

　　他很认真的看着我，“我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我点点头，“我也没想到。”然后继续吃。

　　他还是看着我，面无表情的开口，“你没什么话想跟我说么？”

　　我想了一下，“你……多吃点儿？”

　　他转过头看窗外，我好奇，是有多不爱看我的脸……半晌，他又转回来，“没了？”

　　我又想了一下，小心翼翼开口，“这顿，我请？”

　　他揉揉太阳穴，我端着饭碗一脸恐惧。

　　不是吧……我都请客了还要揍我……按理说一般相亲都是男的请客他不知道么……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他啊……我相了这么多次亲我有经验啊……

　　“我走了”，重光转身离去，连犹豫一下都没有。

　　这么决绝的态度让我本来还想安慰自己他是想来个欲拒还迎战术都不好意思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都过得很平静，重光也没出现过。

　　我有时候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想他所以出现幻觉了，然后自导自演了一场戏。

　　下午，我照常去苏晋家给苏小其辅导。

　　“小伽，你来了”，苏小其笑眯眯的开门。

　　我皱皱眉，“苏小其，说过多少遍了，叫我杨老师。”

　　“那你就跟学校的老师没区别了……”苏小其瞪着他的大眼睛，扁扁嘴看我。

　　我觉得他说的很对，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那你也不能跟你爸叫的一样啊。”

　　他转转眼珠子，露出狡黠的笑，“你可以让我爸喊你亲爱的，darling或者honey之类的~”

　　“停”，我伸出手，阻止他说下去，“苏小其，你比你爸爸还恶心。”

　　他耸耸肩，“我在任何方面都胜过老爸。”

　　我无奈，向他翻了个白眼，“把书准备好，我洗个手就过去。”

　　苏小其撅着嘴巴，拉拉我的衣襟，“小伽，咱两出去玩吧。”

　　“不行”，我打断他，“上次咱两去动物园你被猴子挠了，你爸把我臭骂了一顿；上上次咱两去广场放风筝结果缠到高压线上，你爸不知道赔了人家多少钱；上上上次……”

　　“杨老师”，苏小其开口，大大的眼睛里闪着泪花，“我只是想去趟游乐园，我从来没去过，哪有小孩十二岁还没去过游乐园……”

　　我忽略他的苦肉计，往屋里走去，“有啊，你老师我今年二十七还没去过游乐园。”

　　苏小其在身后哀嚎，“所遇非人啊……”

　　辅导完之后，苏小其又缠着我带他出去玩。

　　他仰着头看我，我突然想起来那天他们老师的话，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朝他点点头。

　　“苏小其，吃冰激凌不？”我晃晃他的手，问道。

　　苏小其一脸深沉，“冰淇淋是女孩才会吃的东西。”

　　我皱着眉头看他，“你爸都怎么教你的，吃东西还分男女？”

　　苏小其抬头看我，“任何事情都分男女，好不好？”

　　“那我这个女孩子买冰淇淋去了。”我拖着他朝那边走去。

　　我不知道苏小其是真的没来过游乐场还是骗我，反正他几乎把游乐场里的全部娱乐设施都玩遍了。

　　最后，我牵着他的手，伴着夕阳的余晖回家。

　　想了想，我小心的开口问他，“苏小其，你见过妈妈么？”

　　他看了我一眼，平静开口，“爸爸说妈妈死了。”

　　我没开口，不知道真的假的，不过，苏晋也太直白了点儿吧……

　　我摸摸苏小其的脑袋，“苏小其，你们班老师最近有没有欺负你？”

　　他仰起头，朝我笑，“没有啊，老师还给我换了座位呢，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我也仰头，把眼泪仰回去。

　　这么可爱的苏小其，如果有个妈妈疼他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