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三千》草雨

4、第一章(4)

　　张美静其实走出没多远就后悔了，方灿示好的那么明显，她不领情没什么，可是刚刚那通脾气却是发的没头没脑。这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方灿救过她。突然间，她对自己这种明明是对自己生气却对把气撒在别人身上的行为感到羞愧。可是做都做了，她那点死要面子又不允许她去道歉。张美静只好在心底默默地对方灿画上一比欠债才安心的回了学校。此时已是下午，张美静下午没课，就和往常一样跑到图书馆看书。学校图书馆藏书多且杂，慢慢淘的话还能遇上些已经一再版的书。张美静喜欢的就是这种淘书的安逸。有时候找到一本有年头的书，拿出仔细看一遍又放到一个显眼的位置没，想象着下一个看到的人内心的激动，心里就有了一种将珍宝展示给世界的自豪感，今天她却反常的没法安心找书，心里有些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催促她似的。在图书馆逛了不到一圈就匆匆离开了。
　　她出了图书馆就有点儿失了方向的感觉，教室不想去，租的房子也不想回，干脆就在学校里闲晃。耳朵里塞着耳机，柔柔的女声在唱：“用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文艺的让她有一点儿想哭。在校园里闲晃的还有些小情侣，手牵着手甜蜜的要命，张美静从他们身边走过，突然觉得自己和他们隔了好远的距离。她又晃了一会了，自己而觉得无趣，便折回去往自己住处走，那栋位于学校旁边的普通楼房是她现在唯一的住处，那是李齐给她买的房子，从她与家人断绝来往后就开始住在那里。那里有太多她想忘记的回忆，每次回去都仿佛是一场折磨，不想回去，却又无处可去。张美静走的极慢，经过校门的时候顿了一下，有点儿舍不得出去，这一顿时没，正好听见有人在叫：“方灿，你可回来了，去校长室一趟吧！”张美静听到校长室的时候愣了一下，李齐阴沉的脸浮了上来，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而方灿那白痴显然是已经忘了上午李齐的事，正笑嘻嘻地跟着同学往校长室走。张美静回头望见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想叫住他，却什么声也发不出来。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让方灿去，让李齐把气都出在方灿身上。但是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叫住他，他毕竟帮助过你。
　　可是这毕竟是趟浑水，再说你警告过他，不要接近你，这是他咎由自取，不管你的事。一个声音说。
　　但是你毕竟有愧于他，现在见死不救，你真的会变成和李齐一样冷漠的。又一个声音。
　　就在她被两个声音折磨的头疼的时候，方灿已经走出了她的视线。
　　人不见了，快去！
　　身体遵从于大脑冲动的决定，她抬脚就往校长室跑。
　　张美静快步跑到校长室，还来不及喘口气就急匆匆地推开门，冲进去大喊：“李齐！你……哎！？”
　　“怎么了？”
　　空荡荡的校长室除了在整理文件的方灿再无二人。
　　张美静放下一颗心，下一刻又自嘲地笑起来：“真是的，原来是这样啊。”一边说一边觉得丢脸，转身就要往外走。
　　“哎！”方灿赶紧上前拉住她的手，巨大的身影罩住她，在她耳边低语，“谢谢。”
　　来意被看清，张美静有点恼羞成怒。甩开他的手：“没什么，两不相欠吧。”
　　“你肯为我来，自然就是我的朋友，哪里有什么欠不欠的。”方灿笑道。“我请你吃个饭，算是谢谢你，怎么样？”
　　“不需要，我们也不是什么朋友，方灿，我记得我之前就劝过你离我远一点吧。”她尽量平静地叙述，语气无悲无喜。
　　可方灿哪里肯依她，一个大步走到她前面挡住门。双手环抱，笑眯眯地看着她，“我想成为你的朋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讨厌的。”
　　他的语气那么诚恳，张美静看新大陆一样看着他：“方灿，你别忘了你看到，我不是适合做你朋友的人，和我做朋友，下次你可能真的会遇上什么了。”
　　“如果因为怕‘遇上什么’就放弃朋友，那样的人不是我方灿。君为知己者死。”
　　“知己？你可真是会想象，见过几次面而已，什么时候就成为知己了。或者我该问你，”张美静逼近他，“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她耐人寻味地看着他。那种完全不信任的眼神让方灿有些受伤，狼狈地低下头：“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她仔细咀嚼这两个字，心底涌起了一股愤怒，“你觉得我需要你的怜悯？你觉得你可以像上帝一样高高在上，而我就该感恩戴德的和你当朋友？方灿，你太自以为是！”
　　她骄傲地抬起头，挺直了脊梁，之前对方灿的歉意此刻荡然无存。剩下的是满满的愤怒，和夹杂的不愿承认的失望。
　　她转身欲走，方灿赶紧拉住她。
　　“对不起。我是有点自以为是，但我想你相信，我没有什么恶意，这样说你可能觉得我有点高姿态，但我是真的不想你一个人承受所有，你要问为什么，大概是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吧。”
　　他放开她的手。
　　“我以为你和她一样，但我错了，你比她坚强。”
　　他失落的转过头，如果一开始有把张美静当成别人的念头，那么现在他看到的，已经是彻底的张美静。
　　张美静没想到方灿会表现得这么低落，刚刚还一触即发的气氛被一股子莫名的伤感化解。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间安静的要命，最后张美静轻轻地转过身，走了出去。
　　“等等！”她转身的瞬间，方灿忽然叫住他，“如果，如果我现在是真的想和你做朋友，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什么，他不知怎么就是说不出口。
　　张美静的身影顿住，她没有转身，方灿断断续续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她莫名就觉得自己听懂了方灿的心声，那种怕被拒绝又不想就此放弃的心情，也许是突然和那让人心疼的小心翼翼有了共鸣，她轻轻点了点头。
　　“真的吗？”方灿惊喜地叫道，“那星期六我来你们教室找你。”末了忍不住又加一句，“你不许反悔。”
　　张美静笑笑，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