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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   九年了,华星宫还是一尘未变。谦羽白微摇羽扇,缓缓走到空无一人的殿前,慢慢倚坐在石椅之上。
      他左右两侧站着的侍女上前一步,其中一个竟将方才流风湘与薄无双的对话一字不漏的重述了一遍。
      谦羽白含笑,“我就说,堂堂华星宫宫主怎会亲自去见焚王呢?原来她有个儿子。”
      另一个侍女上前,“公子,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查过了,关于夜府九年前死去的三夫人青潇,她本是玉昆洞清修的弟子。”
      “玉昆洞?”谦羽白漠然,“不就是夜堀祖母的创下的女子道派吗?据说在玉昆洞修习的女子,只准潜心习武,不准踏足红尘,一旦与人结缘便是背叛师门。”
      “正是,”侍女道,“而且夜盟主带走青潇姑娘的时候,青潇姑娘只有十三岁。夜盟主将青潇姑娘安居在夜府,不多时又纳为妾侍,后来她怀了一个孩子。”
      听到这里谦羽白不觉皱眉,“孩子么?夜堀那家伙还真是能生啊,白凤怀了个夜阑,沐莲怀了个夜央,虽然那孩子命薄,六岁便得病死了,但就连那个年岁屈指的三夫人也怀过他的孩子。”
      “后来,在青潇生产之夜,那孩子由于先天不足被打掉了。”
      “先天不足?”谦羽白道。
      侍女点头,“似乎青潇姑娘用了什么催生的药剂,导致她腹中胎儿终是流落,至于青潇姑娘,她承受不住打击,当夜便自尽了。可是还有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夜府上下都不知道。”
      “哦?”
      “青潇姑娘的尸体在一年后白夫人与沐夫人开坟时便不见了。”侍女道。
      “开坟?她们也真敢。”谦羽白似笑非笑,“下去吧,帮我查一查流风湘在来华星宫之前,一直都在干什么,在哪里生活,究竟是谁。”
      “那公子现在是留在华星宫还是……”
      “备船,本公子要回风渺宫。”谦羽白起身,回眸看着伫立不动的石椅,噙起一丝笑意。

      密室里,紧紧凑凑站下二十二个人。
      流风湘缓缓踱步经过每一个人的身侧,一个一个将他们仔细过目,走至琼玉身侧的时候,她不觉一笑,伸手摸向琼玉脖颈低下一颗极小的青砂,琼玉连忙后退,有些惧怕地看她。
      “你是玉昆洞的弟子?”流风湘眯起眼角,“玉昆洞的人乃是清修之派,你为何会在此处?”
      “不关你事,我来自然有我来的道理。”琼玉防备地看着对方。
      流风湘浅浅莞尔,随即转身,张开手掌,那上面放着三个雕花小瓶。她静默半晌,对着俨然立了一排的人徐徐道,“我请诸位来,是想诸位帮我解一种毒,此毒,名为‘焚’。在我手上的这三个小瓶,可能是剧毒,可能是解药,也可能什么都不是,我只需要三个人,有人自愿来试药吗?”
      众人中的大半立马退缩了。
      有人道,“为什么要我们试药?这不是无视人命的做法吗?”随即有人立马附和,“就是!天地宫怎么会做如此无道的事情,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琼玉也对一旁的薄无双道,“咱们走吧,这么危险的事情谁能愿意啊,这个宫主真是奇怪,也不怕传出去为人耻笑。”
      薄无双看着琼玉,若有所思。
      流风湘见众人有些乱了,微微一笑,“有人么?”
      “他去!”旁边有十来个人哄笑的把一个有些痞气的年轻男子推了出来。那些人显然是合众欺负人的,但痞气的男子却也并不反感,嬉皮笑脸和他们一阵反抗,但终是被人推到了前面。
      “你叫什么?”流风湘淡声问那痞气的男子。
      男子嬉皮笑脸,“徐风。”
      “宫主叫他疯子便好。”那推搡男子的十来个人笑道,“他本身就是个疯子,拿他试药再好不过了。”
      琼玉看着忽然来了怒意,然而她刚想说些什么,只见薄无双举起他们两个的手,朗声道,“还有我们,琼玉姑娘和薄无双公子。”
      众人骤然鸦雀,片刻,又笑了起来,有人幸灾乐祸地骂了句傻子。
      “你干什么!”琼玉怒道,十分疑惑地看着一脸无畏的薄无双。
      流风湘欣然地点头,“那这三位便随我来吧。”
      “那我们呢?”剩下的十几人问道。
      流风湘笑而不语,轻轻扳下石墙上的一个小浮雕,门从内侧开了,她领着徐风三人从门中出了去,当然,琼玉是被薄无双硬硬拉出的,他看似并不强的气力,却轻而易举的让人不能反抗。
      “彭——”他们刚一出来,门立马合得毫无缝隙。
      琼玉感到些异样,“不是该放他们离开吗,为什么……是我们出来了?”
      一旁的徐风眉目轻佻,“看不出来么,他们……要死了。”
      “不会很痛苦的,”流风湘的背影显的异常冷漠,她轻声,毫无波澜地说着,“那间密室的机关已经启动了,不需须臾,他们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便是江湖传闻里天地宫最强的毒室——熔炉。”
      琼玉一惊,脸色骤然一白,这里怎么会这样危险,自己差点就要死在传闻里最恐怖的地方了!
      徐风立马嬉笑着凑到琼玉身侧,“小美人吓到了吗?别怕别怕,要不要哥哥把肩膀借给你呀。”
      “啪——”琼玉厌恶地打开徐风,连忙躲到薄无双身侧,一把挽住他的胳膊。
      薄无双一愣,笑笑,“没事了。”
      “谢谢。”琼玉声若蚊蝇,“一直说要保护你,结果却被你保护了。”
      “恩?”薄无双道,“我也是听徐公子说了才知道的,误打误撞罢了。”
      “骗人,”琼玉皱眉,小声道,“你早就看穿如果试药的事情被人知道天地宫的名声就会受损,所以知道的人定会被灭口!”
      “我没有那么厉害。”薄无双无奈道。
      徐风忽然凑了过来,一脸嘻嘻哈哈的笑着,“你们还在议论,不怕被灭口吗?这里这么恐怖,早知道本公子就不来了。”
      琼玉瞪他一眼,刚想反击,却听流风湘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推开一间石门,进入了一间阔朗的阁间。
      里面侧立着十几名带着面具的侍女,纷纷躬身。
      流风湘转身,将三个小瓶分别递给了他们三人,狡黠一笑,“既然诸位如此勇敢,便将瓶中的药全部饮下吧。”
      琼玉手里一颤,瓶子险些落下,她有些惊慌地看向薄无双,他还是一脸的平静,可是目光却半点也没有离开流风湘。
      徐风也是满不在意的笑着。
      琼玉禁不住心慌,一把拿过徐风的药瓶,将自己的递给他道,“我们换一下,我喜欢你这个瓶子。”
      流风湘无声无息地看着他,面具之后的眼睛总显得深邃而不可捉摸。
      薄无双扒开小瓶的塞子,放到唇边,可立马就又停了下来,他走到流风湘身边,对她浅浅一笑,眸子柔光不敛,“也不知是不是毒药,说不定一喝下去在下就没命了。”
      “试药不就是如此吗?”流风湘抚住他的胸口,缓缓扬眉。
      “那总该在死前满足一个愿望吧。”薄无双一本正经却又十分纨绔地将手中的瓶子递到流风湘手前,“我想要宫主喂我。”
      琼玉看着眼前这一幕不觉愣了,徐风一笑,轻轻在她耳侧道,“看来小美人的心上人,心已另有所属了哟。”
      “闭嘴。”琼玉眼下一怒,随手扬起瓶子,将药喝了下去。喝完,她恍然若醒,浑身一抖,面色铁青。
      天啊,自己竟然一时忘我到将这东西喝了?!
      流风湘默然半晌,抬手接了薄无双递来的瓶子,微启朱唇,“好啊,无妨。”
      薄无双看着流风湘,陡然间,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我真的……好想念三年前的日子。”
      流风湘一怔,对方的双手强有力的按住了自己的背部,那样的感觉禁然让她思绪万千。心间,有种异样的情绪一瞬划过,缓缓流淌。
      那双手,看来早已不再像当初那般毫无力量了呢。胸膛,也终于变得有些结实了,可这些终究不能成为她的安全感,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谁都不能成为她的安全感,她早已不需要任何人了。
      “抱够了吗?”流风湘缓缓推开薄无双,一把将他下颚捏起,淡声,“那我喂你药了。”
      徐风饶有兴致的看着,将手边的药悄然喝下。
      半晌,琼玉欣喜地叫起来,“我这药没有毒!”然而又看一眼徐风和薄无双,他们也依然安然无恙。
      难道这是慢性毒不成?
      “小美人,这药本来就不可能有毒。”徐风嬉笑道。
      流风湘拂袖,“不错,这不是毒药,这三瓶是我给你们的解药。”
      “解药?”琼玉疑声。
      “真正的试药可不在这里,为了让你们不会随便就死了,所以让你们喝了我配制的‘九毒不死液’。顾名思义,这药可化解九种混合的毒药,你们每人现在都可以吃九种毒而不死了,但若是九种毒药之后还没有试出解药,那我也不能保你们性命了。”
      “堂堂天地宫怎么会做如此龌龊的事情?我们不是客人吗,你怎么能拿我们试药?”琼玉难以接受。
      流风湘笑一笑,“这不是天地宫,这是我的华星宫,我的任务是解毒,其他事情自不归我关心。你可以选择现在离开,不过是不是活着离开,我真的不敢保证。‘九毒不死液’若没有在三日之内溶下九种毒,便会异化为一种奇特的剧毒,无药可救,也许你不怕死,但‘九毒不死液’的毒,不仅会让人死,还会让人容貌全毁,你死的时候,会比腐烂的尸体还要令人恶心。”
      闻言,琼玉立马仓皇失措得说不出话来。在此之前,她毕竟从未涉入江湖,此番一来便遇上这样恐怖的女人,真让她始料不及。
      琼玉身子一颤,薄无双的手轻轻抚在了她肩上。
      是夜,华星宫清冷更甚。
      薄无双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又不成眠。
      不是看起来很讨厌自己吗?不是并不想认自己吗?那为什么还要将琼玉和徐风留在华星宫里试药,而要带自己去风渺宫试药呢?他百思不得其解。三年期,娘因恨自己不成材而离去,那时候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变强就可以了,就可以让娘回到身边。
      但现在看来,一切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到底隐瞒了什么?薄无双坐起身来,轻轻掩住脸面,将头深深的、慢慢的埋入臂膀。
      月光投不进这里,这里是一丝光影也无的阁间,亦如他心底的渊。
      娘离开自己的三年,他一直苦苦练功,一刻都没有偷懒,离开竹林后,他访遍江湖人士,根据有人对当年会武的流风湘一幅画像,终于找到了这里。他可以肯定,那面具之后的人就是朝夕陪伴了自己多年的人。
      本来以为,只要找到她便好了。薄无双一丝苦笑,只有夜才可以如此清楚描绘出的一丝苦涩,那多年间位于阴暗中的苦涩。
      华星宫内翠玉阁间,白凤正一脸惬意的拖着浴衣,步入浴桶,她醉眼一闭,声色销然,“来人,给我将上月王爷送我的那瓶香凤露拿来。”
      然而这样萧寂的夜里,却没有一人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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