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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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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逢此时,却听到南宫风在不远处气喘吁吁喊道,“废话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流风湘和薄无双相视一笑,流风湘道,“双儿,你身上有伤,找个地方先躲起来。擒贼先擒王,我去帮他们把那臭和尚先抓了。”
说罢,流风湘转身就走,衣袂飘扬。
“等一下,”薄无双依依不舍的拉住流风湘的手,狭长深邃的眸子里满是隐隐若现的怅然,他低声,“娘,千万小心。”
那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她的小手。
映照在暖暖的日光下,仿若一些心愿盛开如花,有熟悉的气息传来。
薄无双从小便竭尽全力的感受着阳光的温暖芒辉,因为压抑在心底的孤寂那么多,让他举头便不能见得暖日。
他多么想像现在一样真正的沐浴在日下,沐浴着一身轻懒的风,感受到暖人流芒的照拂。
她回眸看他,他眉目如画,俊朗无双,一头白发教人怜惜。
“不要再叫我娘了。”流风湘用手指轻轻抵在薄无双的唇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擦拭掉他嘴角干涸的血迹,弯眉柔目,含情不浅。
薄无双脸颊一红,一时间竟有些呆傻。
堂堂华星宫宫主竟然也会有如此温存女人的一面。这种温存不似小时候她收养自己的时候那般端庄贤淑,温婉轻柔,反而多添许多娇媚可人和痴醉温柔。
从没见到她这副样子。
回想自己来找她这么一路,她都是那样冷淡清傲,如今这样一番了不得的转变着实让他受宠若惊。
他“恩”了一声,渐渐放开她的小手,让她远去。
流风湘的背影,隐在熙攘的打斗的人群里,也是那样的绝美。
夜阑被金刚阵困得恼怒,可还是无计可施,正在此时破了金刚阵的锦修几箭射来,打乱了和尚们的阵脚,他从中才趁乱而逃,与琼玉里应外合,帮忙又破了一个金刚阵。
南宫风一急,顺势匍匐在地,众和尚刚变换阵型,他就从中跃起,从上而逃。
众人还在厮打,流风湘已然打杀到了老和尚跟前,老和尚动作迟缓,但功夫也并不弱,见流风湘势如破竹而来,也早有防备,与她周转开来。
流风湘心惊,这和尚功力深厚,仔细看来比自己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还是轻敌了。
可现在被他步步紧逼,逃也不得,打也不过,只能硬着头皮强强接招。
而夜阑琼玉他们也被那些穷追不舍的和尚们追着打架,难以脱身。
“南宫师兄,你怎么这么喜欢打架?”忽然从外而入两三个与南宫风年纪相当的俊俏男子,他们三人分别持剑,身上零零碎碎挂了好多瓶瓶罐罐。
南宫风一边打斗一边喜不自禁的回眸,“你们怎么才来。”
“还不是为了给你找你的药吗?我也分不清你这些瓶瓶罐罐,索性都给你带来了,你爱用什么就用什么!”说罢,其中一个男子将身上的瓶瓶罐罐摘下来,一把抛给了南宫风。
南宫风应接不暇,险些被和尚的棍子揍得屁股开花,好不容易逃出身来,他连连叫苦道,“你们真是好帮手!”
“那是,我等江湖九侠的‘剑三侠’,自然是马到成功的!”三个男子不约而同笑了。
他们便是南宫风趁人不备请来的三位救兵,也是江湖九侠中的三位剑侠。
他们恰好居于炼狱谷附近,所以南宫风第一便想到了他们。
剑侠给他带的是南宫风亲自炼制的各种毒药,他以毒侠著称,武功并不是强项,况且对付这些顽强而又众多的和尚们,只能动用他的毒。
一毒出手,万事轻松。
那三个剑侠也不虚一趟,他们十分好战,见到有架可打,自然开心的投入了进去,一下子加了这三个高手,夜阑琼玉他们也瞬时轻松不少。
在锦修的庇护下,南宫风翻找了好久,终于取出一个紫色的小瓶子,他将瓶子扭开,递给锦修道,“用这药洒在箭上,然后射几个和尚,但不要射他们要害。”
锦修一把抢过南宫风的小瓶子,“还用你说,我不杀人的。”
锦修含笑,将药洒在自己的箭上,箭顿时变了颜色,有些染黄。他拉弓,陡然射中几个和尚的臂膀,那些和尚应声倒地,随即呻吟呼救,一时间许多同伴围上去,将他们扶起,可只要一碰到那些受伤的和尚,他们陡然就伏在地上扭捏起来,个个都站不起来。
锦修一看乐道,“南宫大哥,你这是什么宝贝,这么管用?”
“这是我最新制出的‘连体软骨毒’,只要有人中毒,一旦有旁人碰了他,便都会与他一样连体软骨,起不来动不成。”南宫风洋洋得意,“不过这毒最多维持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绰绰有余了。”锦修笑道。
的确,这些和尚大势已去,大半的人已经中了南宫风的毒,加上夜阑和琼玉也打倒了不少,他们一番聚头,基本已是胜券在握。
“都给我住手!否则我就要这女人性命!”陡然,一声大喊打断了他们的进攻,这场斗乱戛然而止。
那个老和尚点住了流风湘的穴道,并用手扼住她的喉咙,挟制在她身侧。
夜阑和琼玉一怔,南宫风和锦修也停下了动作,他们相视无言。
虽说流风湘是在帮他们,但毕竟这个女人和他们并不怎么有瓜葛,若是为了救她而束手就擒,未免可笑了些。
半晌,夜阑道,“老和尚,你大势已去,何必还牵连别人?”
“笑话,我乃接管天地宫的暂任盟主,你等却不臣服于我,还如此冒犯,真是大胆!”老和尚忽然疯狂地叫嚣起来。
他的手指一紧,扼得流风湘不觉痛苦皱眉。
“你只是暂管天地宫,并不是武林盟主,你利欲昏心,看来让你代管天地宫是个错误,”南宫风道,“还好这个错误发现的早。”
“闭嘴!你们都闭嘴!我苦练武功数十载,好不容易做到少林方丈的地步,却发现武林盟主才是最惹人敬佩的,我不服,所以我要当武林盟主,不尊我者死。”说罢,老和尚将手意境,流风湘嘴角忽然渗出了血迹。
“不要!”薄无双从人群中踉跄跌出来,他见到流风湘被擒,一时间失去理智,几欲要冲过去,幸好琼玉一把拦住了他,不然,流风湘恐怕就会被那老和尚立时掐死。
南宫风给锦修使了一个眼色,锦修会意一笑,缓缓举起弓箭。
他的弓箭百发百中,此刻他瞄准的是那老和尚的心脏。
“嗖——”箭即离弦。
可那老和尚耳根素常灵敏,超出常人,千钧一发之际,他耳根一动,听闻到了箭声,瞬时向后一躲,一把将被点了穴道的流风湘拉到了身前。
流风湘愕然失措,但浑身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那支迅猛的箭向着自己的心口袭来。
她的眼眸渐渐游离在自己对面的薄无双脸上,她看到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满是怜惜和不舍,一瞬间笑了,只是伴着一滴流落在风中的泪。
也许来世,她还能在某日的午后,看着茶碗里沉浮的茶叶,安静的水波,想起来与他同望的清幽月光,想起来曾与他一起面对面饮茶的日子。
希与君,再相识,天涯不尽,共红尘。
“噌——”箭结结实实射穿了心口。
锦弓锦修,箭无虚发,那箭准确的插在了左胸口跳动的心脏。
鲜血汩汩而出,溅湿了流风湘素然好看的衣衫,如同一树一树盛开在芳华最美的景致里的醉芙蓉。
这般鲜艳的凄美,定会倾尽天下。
然而流风湘却愣了,半晌,泪汹涌地落下来,她无声得皱眉,险些倒下去。
她的胸口靠着的是缓缓倒身的薄无双,而他的心口,深深插着一支精致的箭。
薄无双早已武功尽失,谁也没有料到他竟然还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飞奔而来,挡下了这样快速的一箭。
弃而不顾……舍身忘我。
人道是,世事一场情深,侠骨最是柔肠。
夜阑和琼玉旋即立刻上前解开了流风湘的穴道,而南宫风和锦修也顾不得许多的去追那个仓皇而逃的老和尚。
流风湘颤抖着双手,一把抱住了昏迷不醒的薄无双,无声无息地跪了下来。
她不知道该如何表情,因为他就这样面无血色的睡着,恐惧一瞬铺天盖地,世事无常,他方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可如今,他却再也不能睁眼温柔看她,张口轻声唤她。
夜阑连忙拿住薄无双的脉搏,半晌,他低声,“他已经死了。”
琼玉闭目,喉咙间强咽下一丝伤感,心中的悲悯被硬是忍了下去。她用力回旋掉眼泪,不敢去看已经死在流风湘怀中的薄无双。
他直到死,都还是微笑着。
因为他能够死在自己用尽一切守护的人的怀里。
如此用心的爱着,死生都是极其幸福。
许久,她看向流风湘,只见流风湘抱着薄无双起身,将唇深深印在他的唇间。
终究还是情深缘浅,一切如空。
“宫主,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想不开。”琼玉看着流风湘空洞的眼眸,有些许不详的预感。
流风湘凄然道,“君在我犹生,君死我无存。”
说罢,她一把拔出夜阑握在手里的剑,扬起自刎,然而幸亏琼玉手疾眼快,一把将剑踢掉,她连忙点住流风湘的穴道。
“噗——”一口鲜血从流风湘口中呕出,她急火攻心,已经痛伤了身子。
夜阑低头不语。
“我是个罪人,是我害了他。要不是我,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要不是我收养了他,要不是我逼他成为强者,这孩子不会活得如此艰辛……他太可怜了,从不曾有人真真切切的爱他。若是他没有遇到我,他的笑容……一定会更加好看。”流风湘颤声道,口里不断涌出鲜血。
“如果没有你收养他,说不定他早就死了。”夜阑忽然道,“死,不能改变一切。”
流风湘苦笑,“你又怎知生者的绝望。”
“你真的不想让他死吗?”夜阑忽然出声。
流风湘道,“我们约定过,要一起……好好生活下去。即便是死后,也要遵守承诺。”
“我本答应过一生不可泄露这个秘密,可如今薄无双的死,我也有份,那我也不再瞒你。天涯海角壁玉地穴有个女神医,名为轩辕无常,她有妙法可以医治死了不超一日的人,人称回魂神女。但她只会救合自己心意的人,你若要救薄无双,只能好好求她。”夜阑道,旋即看一眼流风湘。
她的眼里瞬时燃起一丝希冀,忙道,“那天涯海角壁玉地穴离炼狱谷有多远,一日间赶得到吗?”
“远,快马加鞭也得十日才到。”夜阑低眸,沉声道。
琼玉道,“那你不是在说废话吗?要十日的话,女神仙也救不活薄无双了。”
“但若能飞的话,不需半日就可到了。”夜阑若有所思。
流风湘会意,“莫非你想到了什么办法?”
夜阑缄默许久,点点头。
炼狱谷有一座炼狱峰,奇高险峻,但从此峰跃下便可望穿地下,不逾两个时辰,琼玉在夜阑的嘱咐下,和流风湘一起做好了两架大风筝。
按照夜阑的说法,他小时候曾在山峰用过这种风筝,可须臾飞行千里。
但这样的风险还是极大的,可是事到如今,谁也顾不得考虑风险。
夜阑则先一步将薄无双背上了险峻的炼狱峰,待琼玉和流风湘将一切备妥,凭借轻功后来居上。
“准备好了吗?”夜阑看着流风湘道。
流风湘点点头,将薄无双紧紧抱着,将绳子紧紧拴在自己和他身上。
琼玉有些怯懦,“这真的可行吗?”
夜阑将她一把拉过来,为她从腰间绑上绳子,低声道,“相信我。”
他的声音总是冷冷淡淡,但不知为何,越是听,就越有一种通心的信赖感。
仿佛这个看上去冷傲自负的人恰恰是最可以依赖的。
夜阑将绳子绑好,抬眸看一眼又开始看着自己发呆的琼玉,不觉道,“害怕的话就抱着我。”
那俊朗的眉眼竟让她心间缓缓流出一种莫名的甜腻。
半晌,两架大风筝从炼狱峰顶一坠而下,阔朗苍穹之下,这架风筝立时犹如两只鸟雀。
风筝迎风呼啸,脸上带着一股湿润冰凉的水汽,起初琼玉不敢睁眼,一把抱住了夜阑纤瘦的腰,后来随着稳稳的飞行,她渐渐睁开眼来。
侧身游云仿佛触手可得,白软轻浮,周遭碧蓝清波,宛如天镜。
从风筝之上,更可以俯瞰烟波浩渺,天地茫茫,桑田沧海。大地之上色彩纵横,人间烟火潇湘,一路下来,琼玉心中不禁有一种临仙身轻之感。
可流风湘顾不得这么多闲情,她看着面色死寂的薄无双,心中如火焚急。
果然如夜阑所说,用飞的,不须半日。
夜阑看着下面一处绿色的地方,对流风湘喊道,“就是这里,你将风筝一边平衡斩断,可以落到碧湖里。”
流风湘点头示意,遂将风筝一侧撕裂。
两架风筝都在急速下坠。
然而就在接近那块绿色的地方时,一阵阴风猛然吹来,将两架风筝吹得四散离合,琼玉手中一滑,身子陡然间从风筝上落了下来。狂风肆虐,将人眼睛吹得迷离,皮肉割得生疼,夜阑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了琼玉,然而手中一松,风筝被狂风席卷。
他们二人至百十丈的地方骤然落下。
琼玉惊呼,“你怎么能放了风筝!”
风中声音听起来偏小,夜阑微微张唇,口齿间说了些什么,但琼玉根本听不清楚。
两人就这样静静抱着,闭上双眼坠下了碧湖。
流风湘也被阴风吹远,她见夜阑琼玉一惊掉落下去,也顾不得许多,抱着薄无双也纵身一跳,落入了碧湖。
只是被这一阵阴风作怪,他们彼此一惊相隔东西,距离甚远。
日落前夕,流风湘从碧湖中游了出来,筋疲力尽中伸手拉出淹在水里许久后,浑身僵硬冰冷,面色发紫的薄无双。
但如此看着他受尽折腾后紧闭的双眸,没有生气的脸庞,流风湘突然心中有些绝望,止不住抱着他哭泣起来。
她好怕,就这样失去了他。
远处的碧湖,迎着落日余晖,渐渐浮出暖意融融的波光,在漫漫轻摇的湖面上,显的女子一般娇羞迷人。
流风湘将薄无双放在岸边,独自一人在碧湖周围边走边喊着夜阑的名字,可是夜阑和琼玉一点影子也没有。
没有夜阑指路,她就算见到了天涯海角壁玉地穴也不能知道。
天色就要完全暗了,再这样耗下去,薄无双生还的希望就几乎没有了。
流风湘几乎走在崩溃的边缘。
难道是天,终究不想让他们在一起吗?难道是天觉得她太自私,不够资格拥有一个美满的余生吗?
天可怜见,但这孩子却是无辜的。夜色越来越浓了,月光浮在碧波上,如同女子的眉。
流风湘发丝凌乱,狼狈不堪的回到了薄无双身侧,她将薄无双放好,自己轻轻躺在他冰冷的胸口上,很想就这样沉沉睡去。
过了半晌,她猛然惊醒,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四方无声之下,只有一轮清明的月,慈怜的映照着薄无双的眉眼,虽然他已经不能睁开眼看那月亮,但那月依旧美得让人心痴,但他的脸依旧和这月色交相辉映。
他的唇还是扬着,仿佛笑着。
流风湘回眸,已经绝望的眸子里映照着湖上的月,越发透彻。
既然不能在人世相守,那便不做挣扎了,如果在这湖里,伴着亘古的月光,双儿应该会很开心的吧。
只希望,永远能看到他笑着。
碧湖里一声轻响,水声泠泠汩汩,波澜圈圈蕴开,流风湘的发丝浸在水里,漂游着,纠结上薄无双的一头白发,在深深的无光的水里。
忽然,有光进入。流风湘意识迷离得想:恐怕已经她死了。
然而醒来的时候,除了四面琉璃玉石镶砌的墙壁,一张花石做成的冷床,一丈碎珠彩帘和一股子浓郁的香气,这里并没黑白无常,牛头马面。
但这样清冷的寂静的地方,还能听闻泠泠淙淙的水声,流风湘也不敢确定自己还在人世。
她连忙转身,可薄无双并不在自己左右。
“醒了吗?”一声细细的笑声入耳,只见彩帘晃动,一个身着流苏锦缎的蓝发女子慢慢走来,她面容白净,眉眼怡人,皮肤娇嫩得不像是普通人,浑身上下玲珑剔透如同仙子。
“你是……”流风湘疑声,“仙子吗?”
女子痴痴笑了,“我像吗?但这里是人间,不是仙境,哪有一个仙子会住在人间的。”
“那这里是?”流风湘看着通体晶莹的墙壁顿时联想到了壁玉地穴。莫非说的就是这个壁玉?
“这里是天涯海角壁玉地穴。”蓝发女子漫不经心道,她看着流风湘,“你是误闯了我这里,这里在碧湖水下百米见方,有一条通亮的通道可通,这是一个地下洞穴,墙壁乃天然玉石所形成。你不知道进入我壁玉地穴的方法却能有命进来,应该是种缘分。”
天涯海角,壁玉地穴。
在看着湖上水月的时候流风湘就该想到这一点,夜色降临的时候的确有一种天涯海角之感,而且壁玉地穴,暗指的就是这玉石砌墙位于地下的地方!
太好了,苍天怜悯,终于让她找到了这里!
“难道你就是回魂神女……轩辕无常?”流风湘又惊又喜得看着满头碧水蔚蓝的长发女子。
女子旋即点点头。
流风湘顾不得许多,连忙跪了下来,“请轩辕姑娘务必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