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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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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干什么!”
正当在狼三侠的狼群围困下,江湖人士一拥而上意欲将流风湘捆绑起来的时候,人群中忽然冲出一个人来。
听到那有些沙哑的声音,流风湘忽然眼眶一热,那孩子还是来了。
琼玉有些讶异的回眸,只见薄无双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眼前。
他的样子有些急躁,眼里微微泛红,或许是走得太匆忙,所以一贯儒雅清秀的少年显的格外狼狈不堪。
在众人的注目下,薄无双缓缓地走到流风湘身旁,他不理会谦羽白的阻拦,恶狠狠看一眼身负重伤的夜堀,眼光冷冽,令人心寒。
不管是谁他都不能原谅。
他不能原谅自己最爱的人被人这样欺负,他的心抽痛到几乎要停止跳动。
夜堀伸出手来,想要去拉他的手,薄无双却动也不动,他只是冷冷看着他,慢慢将脖子上的项链取了下来,放到他手上,“这个还给你,我并不是你的儿子,永远不可能是。”
夜堀握住项链,刚想说些什么,一急,兀地又是一口鲜血呕出。
夜阑不由一怒,捡起地上的剑一把架在了薄无双的颈上。
随后,只见徐风从人群里出了来,他还是一脸好不正经的嬉皮笑脸,许是热了,他将外衣敞着,大口喝着酒。
谦羽白有些始料不及,他算进了一切,却漏了一个人,那就是徐风。
他到底是什么人,看他的淡然深藏,想必并不是俗世中人。
若是看穿一切,又为了什么,要破坏自己的计划?
谦羽白在走的时候明明将薄无双锁在房中,并告诉过大家薄无双身体不适需要休养几日。他自以为自己下在薄无双身上的药力,是绝对不可能凭让他一人之力逃出来的。
怪不得一路上都没见到徐风。
原来他早已察觉了这些,并且故意将薄无双带了来。
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有何居心?
“你来干什么?”流风湘将脸别过去,她不想让任何人瞧见她的落魄和无奈,尤其是这唯一一个视她如珍宝的孩子。
“我无能,不能为你做些什么,但是同生共死还是可以的。”薄无双浅淡的笑笑,“我说过要留在你身边,不再让你一人承受痛苦。”
“快滚,你不过是个轻薄之徒,被我利用而已。”流风湘无声笑笑,说得漫不经心。
可心里却是一疼。
是利用了你,但却早就不想继续下去了。
在众人的瞩目下,谦羽白连忙道,“屠魔圣使,还不快把华星宫宫主押走!”
薄无双一把推开了夜阑,挡在了流风湘身前,他眼如澄湖,心似琉璃,还是那副波澜不惊如若含笑的脸庞。
那样的脸庞,纯洁的如同莲月,固执的如同寒梅,惹人心痛。
清若风浮,吹动一树一树开着的木芙蕖。
他静静看着狼三侠,狼嚎声此起彼伏。
琼玉急了连忙扑到薄无双身旁,“你疯了吗,这不关你的事情,我知道你很喜欢华星宫宫主,可她是个杀人魔头……”
“她不是。”薄无双重声道,他转眸看向琼玉,认真而又温柔地道,“我才是。”
我才是。
他如此道,引得所有人都立时目瞪口呆了。
流风湘慌促道,“你疯了吗?为了我不值得,不值得!”
看清这个孩子的心很容易,因为从始到终他都简单的、认真的表达着,并不用力,却让人心痛。
她一直都明白那琉璃一样的心,也一直都极力地掩藏为此而来的悸动。
因为她一直都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任何一个人。
在这世上,许多人都是很容易相信承诺的,在世人眼中,承诺那么美好,那么醉人诱人,但只有经历过承诺破碎的人才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承诺。
没有承诺,所以谎言格外残酷,残酷到轻松松可以毁掉一个人的一辈子。
倾听那只是为了安慰某些人而已,编织出来的许多深情深邃的语言,就如喝下色泽美丽的毒药。
沾上了,一辈子都输不起。
“赌注是自己,输掉也没有关系。”薄无双轻轻道,他的双眸透彻而深邃,那里流出的深深的怜惜的光,照映着美艳的脸庞,忧伤而恬淡。
有一丝寂寥中渗出的幸福。
她忽然看见了那样的目光,想起了许多年前不知道是谁说的一句话:人何尝不寂寥,又何尝不幸福?
是啊,她何尝不痛苦,为情所困,为仇所恼,但又何尝不幸福?
而他,为人所伤,总是笑着,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悲哀里,掩埋的总是幸福。
“你……”她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任由它们一滴一滴滑落下来。
只有当一切快到尽头的时候,所有的防线才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崩塌,等到完全毁灭之后,心里才会有珍惜的感觉,才会有灵敏而正确的知觉。
这就是人心,这就是世情。
薄无双蹲下身来,脱掉外衣,为流风湘披上,然后轻轻搂住了她,他还是笑着。
迎着她摇摇欲坠的眸光,从未这般开心的笑了。
“谁敢欺负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我会……永远保护你。”薄无双盯着那双崩溃了的美眸,脸颊一倾,柔软的唇轻轻覆盖上了她的额头。
“薄无双!为了一个女魔头你值得吗!”琼玉心中一颤,有些失控起来。
“值得。”薄无双头也不回,“就算问我一百次,也是一个答案。”
然而流风湘还是用力将他一推,“你走吧。”
薄无双苦笑道,“到了现在,你还是毫不犹豫地推开我。不过尽管你并不需要我,我也不能走。”
他说着站了起来,看着谦羽白道,“谦公子,为何要对华星宫宫主做这样残忍的污蔑?”
他冷冷看着他,带着一丝怨恨,冷冷看他。
谦羽白被那眼光看得有些生疼,还未开口,狼三侠已大声道,“这位少年,虽不知你是何人,但见你用情至深,想必不是大恶之人,既然如此,就莫要妨碍我等屠魔有道。”
众人见状也随声附和,“小子,我们能理解你爱慕美人,但是江湖正义不可不张。”
“屠魔!屠魔!”喊声愈演愈烈。
谦羽白羽扇一挥,不去看薄无双,低声道,“来人,将这个情绪激动的少年强行带走,免得妨碍了屠魔圣使。”
“不!”薄无双大声道,他冷冷一笑,跃上高石,“我并不是什么爱慕华星宫宫主美色的旁人,我只是来为我娘澄清清白的儿子,没有任何一个儿子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娘被人冤死!”
此话一出,不仅在众愣了,连夜堀也激动起来,他剧烈地咳嗽了一会儿道,“不可能……不可能!青潇的孩子……早……早就死了!”
“我娘不是青潇,更不是杀人魔头!”薄无双大声,“这一点,没有人能比从小跟她一起的儿子更清楚了,谁要杀我娘的话,先杀了我吧!”
薄无双决然道,说得狼三侠一时间有些犹疑。
质疑声此起彼伏,谦羽白见状不对,连忙道,“休要胡说!”
“我没有胡说,”薄无双在高石上来回踱步,他大声道,“我清楚的记得,我娘不叫青潇,我娘叫做流风湘!我不管你们怎么污蔑我娘,我娘绝不是杀人魔头,我娘只爱我一个,如同我爱我娘一样,她才不会……不会爱上什么武林盟主!”
流风湘尖声道,“你住嘴!”
“你是个疯子!如果你和你娘相爱,会为武林不耻,成为恶名昭著的不伦之人!”狼三侠的女人怒道,“就算她是你娘也不能证明她不是女魔头,现在证据确凿你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了,快快闪开吧!”
薄无双仰天一笑,有些狂妄起来,“既然你们执意,那我也无话可说,不过要杀我娘,我与同罪,先杀了我吧!”
“我们不杀无辜之人!”在众纷纷抗议道,“你快走吧,小子!”
“啪”流风湘起身跃上高石,给了薄无双一个耳光,她狠狠道,“不需要你的怜悯,你给我滚!”
薄无双的嘴角忽然渗出了血迹,他看着有些惊慌得流风湘道,“我就不走。”
说罢,他笑了笑,血色给他苍白的面颊上增添了一丝别样的妖艳。
痴醉而疯狂。
谦羽白有些不耐烦了,他道,“来人,把夜盟主带走医治,将女魔头拿下!”
说罢他又添了一句,“不要伤害那个少年。”
琼玉见狼三侠及几个江湖人士一拥而上,包围了薄无双流风湘,连忙也要冲上前与,却被慢慢走来的徐风一把拦了住,徐风道,“不要插手才是明智的。”
他那副嬉笑的表情渐渐淡去,剩下的竟是一种饱经沧桑的默然。
流风湘身子一颤,薄无双忽然将她一把揽过,他表情陡然有些狰狞,嘴角缓缓淌出些血迹。
“你这是何苦!”流风湘看见他的腰间露出了血染的剑锋,她心中有些绝望,看着他的脸,不觉十分后悔。
她真的好后悔,如果不是自己的执意,也不会害了这样一个孩子。
他的固执,丝毫不亚于自己。
温柔如斯,却是那么那么的倔强,殊不知要为此丧命是多么得不值得,他真的是个傻孩子。
薄无双将流风湘往侧一推,转过身来孤注一掷,“你们要找的杀人魔头其实是我!冲着我来才对啊!”
“少年,再给你一次机会,快点让开!”狼三侠的女人有些不耐烦了,但出于对伤害无辜人的不忍,她还是退了几步,再次劝说。
她身后的人也跟着退了几步。
“你们不相信吗?”薄无双笑了,那笑容有些诡谲。
“无凭无据,口说无实!”狼三侠齐声道。
“那便算我同罪吧,朝廷中有株连九族之说,既然我娘是江湖魔头,那么她死一万次也不够赎罪的吧?那就连我一起杀了岂不更好?”薄无双道,斜睨一眼皱着眉头的谦羽白。
“我知道你一心求死,可是武林不比朝廷,杀人得有依据,如今你就算是她的儿子,也是难求一死的。”谦羽白道,有些急促。
“怎么没有依据了?”薄无双大笑起来,“你们都是江湖中的正人君子,真英雄,真好汉,我问你们,如果犯下不伦之罪,算不算得无辜?”
又是一场哗然。
“不伦之事难为天下所容!当然不算无辜!”
“就是!不伦之人,天下不耻!”
薄无双闻此一笑,徐徐道,“那实不相瞒,我就是爱慕娘亲之人,我要与娘亲共结连理!”
他说的义正言辞,笃定决然,丝毫不在意天下的眼光。
狼三侠的女人忽然有些迟疑了,她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力量,能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孩子如此敢爱敢恨。
她许久才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众人皆道,“屠魔圣使,不能如了这小子的愿啊!他虽然是个无耻之徒,但却不至于死,让他滚吧。”
“不!”狼三侠的三人齐声道,“他是个好汉,既然是好汉,他的愿求,我们就满足吧。”
“满足?”谦羽白冷笑起来,走至狼三侠身边,“你们想怎么满足?我说过不要伤害这个少年的。”
“哼,谦公子,既然我是屠魔圣使,这里就由我来处理。”狼三侠的首领道,“来人,将这个少年和华星宫宫主全部押走!今晚屠魔北华山下屠魔大会,广邀武林各派前来观会!”
薄无双微微一笑,“多谢成全。”
他转身,扶起怔怔看着自己的流风湘,退去了旁人道,“我们自己走吧。”
“你是个疯子。”半晌,流风湘红着眼道。
她没有力气再去推开他,这个高出自己许多的孩子,就这样挽着自己一步一步的走着。许久都没这样了。
天飘起了雪,并不大,轻柔一片的白,影影绰绰落在黑发上。
寒冷中有一丝温暖。血落在地上,一路蜿蜒。
流风湘看向薄无双的伤口,不觉心中阵阵刺痛,那把触目惊心得短剑还插在他的腰间那里。
而他仿若无物,从始到终都没有呻吟一声,任凭汩汩喷涌的血浸染透了他的衣裳。
相对无言,她知道这辈子是要被这个孩子缠定了。
午后,一阵阵悠长绵久的狼嚎响彻在北华山上。
谦羽白看着狼三侠的背影,忽然陷入了沉思之中。
今天这局,他竟然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