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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 ...

  •   流风湘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玉昆洞中。
      但她的记忆还隐隐停留在几日之前,犹记得自己是为寻找薄无双而上了北华山的,那时候遇见了明筱,遇见了多年不见的同门姐妹……然而后来……她却伤了自己。
      流风湘连忙起身,可还来不及回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眼前的景象顿时让她惊呆:自己周围血流成河,玉昆洞里有百余名弟子的尸体围倒身边。
      他们全都死了。
      纵观所有的尸体却没有一处伤痕,除了无一例外的脸色泛紫、气血逆流的迹象。
      流风湘的第一反应便是有人投毒。
      只是如果投毒,为何却独独自己没有事情?
      这疑惑让她旋即转念:不对!看来并不是仅仅投毒杀人,而是故意让她们死在这里的。这目的很是明显,所有人都死了,独独自己无事,这分明是意图鲜明的嫁祸!
      想到此处,流风湘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腹部,原本被匕首刺伤的地方……居然连一点痕迹也无!
      难道……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吗?
      不,流风湘心中大慌,连忙闭上双眼,可再睁开眼时,历历在目的还是遍地干冷的尸体。
      这些尸体都是年纪尚浅的姑娘。
      在玉昆洞里修炼的也只能是年纪轻轻、无家可归的姑娘。
      她们本就是飘零落寞的可怜人,浮萍而聚、山野为家,尤为逆风寒梅,难得眷顾。想不过在此彼此照应,过活下去,却终是因了什么无由之灾不得善终。
      一览无余是百条性命逝去,她们的存在与覆灭简直就如同世上的一粒尘埃!
      尘埃飘渺,无人怜惜,不引注目。
      而人命如尘埃,是世情冷极,叫人悲绝。
      流风湘睁睁看着她们的尸体,一瞬心中难掩悲恸而哭。
      她踉跄地挑走在数百名玉昆洞的少女身侧,一张张苍白的面孔让她忽然绝望,还是带着稚气和恐慌的面孔,还是渴求生存和明日的面孔。
      那种人命悲凉的绝望立时有如扼住咽喉般让她痛不欲生。
      流风湘早就以为自己是个冷漠的人,可许多年后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她流风湘终究是个普通人。
      因为她还是那样痛苦,明明告诉过自己不可以痛苦,还是轻轻触碰就会有难以言喻的痛苦。
      放不下怨、舍不了情、弃不得怜、绝不过念。
      她终究还是个七情六欲依然蠢蠢欲动的普通人。
      面对这些惨死的姐妹,流风湘不觉泪没。
      可容不得她多做一刻停留,这个尸横满地的洞里,忽然涌进了滚滚浓烟。
      流风湘连忙转至洞口一圈,竟发现一圈熊熊火焰蔓延而至!
      而因着火势迅猛,也根本无法让她将死去的玉昆洞弟子移出洞外。犹豫许久,她只能一个人慌促得逃出了玉昆洞。
      只是这一切太过蹊跷,还来不及让她想个清楚。
      苍穹之下,北华山上,倾时熊烟滔滔,漫天黑灰。
      那些扭曲盘旋的火光凄厉地宛如嘶哑绝望的哭泣,它缠绵缱绻,恣意肆虐,任由血色的藤蔓缠回转。
      最终,它贪婪狂妄得吞灭了一切。
      出了玉昆洞,流风湘只能无奈悲凉地看着昔日自己居住的地方化为一片苍茫火海。
      她咬住下唇,久久不放,直到嘴里涌出腥甜的滋味,直到痛感变得麻木。
      而那红艳的唇色也让她更添了一股妖冶的美,她浑身上下沐浴沾染的血腥气此刻也浓烈的散发了出来,令她看上去更加疯狂而不自知。
      但浴血的佳人,如妖孽蛊惑。
      所以不论是什么男人看见了现在的流风湘,都一定会为之着魔。
      天色初晨,流风湘还一直凝望着火海,直到火海殆尽,黑灰腾空,她的身后才隐隐若现地传来一阵参差不齐的长啸。
      有狼群包围了这里。
      流风湘回头,她知道这些聚集在北华山里的狼群是有主人的。
      果不其然,一圈雪色狼群围拢了流风湘后,从后渐渐走出了三个老者,其中两位是男人,只有一个是满头白发却容颜娇小的女人。
      流风湘很小的时候便听说过他们:他们就是与狼为伍,势必斩妖除魔,甘为武林盟主夜氏所驱,却在江湖鲜少露面的“狼三侠”,其中那位苍发童颜的女人便是首领。
      传闻“狼三侠”出手,只为咬杀江湖魔头。
      流风湘冷冷笑了,不等狼三侠开口,便率先喊道,“前辈这是作何?”
      其中的苍发女人道,“待会儿再说。”
      她话音一落,群狼共吼,声声嘶鸣不断,痛的流风湘几度吐血。待她缓过神来,才察觉到这吼声竟是暗号,几轮过后,玉昆洞前的客人更多了。
      南北少林几位方丈主持、峨眉武当数十位弟子,南山五侠、北海十剑仙、唐门两位少主……流风湘扫视一圈,竟发现许多著名的江湖人士都到齐了。
      最后出现的是江湖第一公子谦羽白。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年轻人,正是那几位一道而来的资格者。
      “看来是一场盛会啊,只是不知道为何把我一人摆在盛会中间呢?我区区一个小女子可承受不起啊。”流风湘忽然大声道,但当她看见那个摇着羽扇、一身白衣的男人的时候,一切都彷如明镜似的。
      她突然全部都明白了,早在很久之前就该明白的事情,真是太迟了。
      心中升起许多绝望,但她还是笑着,笑得如痴如醉,犹如一树的木芙蓉。
      “不必谦逊,这盛会就是为宫主您一人准备的,您承受的起。”谦羽白缓缓开口,随着狼群和众人将流风湘围在一个圈内,圈子渐渐缩小,直到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得看见流风湘的惊人美貌。
      她也不逃不避,就静静地站在那中央,如同万人敬仰的圣女一般,妖艳动人。
      半晌,有人道,“好重的血腥气!”
      谦羽白莞尔一笑,用羽扇止住了躁动。他跃上一块高石,席地一坐,大声笑道,“大家请看,这就是北华山最著名的玉昆洞,纯洁少女们的清修之地。”
      众人移眸,都看向了流风湘身后化作废墟灰烬的一片残骸。
      那里面的尸骨都已成了黑灰。
      “谦公子以盟主之令邀请我们来北华山参加屠魔大会,殊不知所为何人何事?”立刻,有人又道。
      谦羽白笑笑,看一眼指挥狼群的三位老者道,“这三位便是在下请来的屠魔圣使,大家有什么疑惑便就请听他们说罢。”
      苍发童颜的女人瞪一眼流风湘,一跃而出,指着流风湘大声道,“这个女人,便是江湖接连发生的惨案的凶手!她生性恶毒,杀人无数,不仅杀死了夜盟主的两位夫人,更是杀了一客栈的无辜百姓和玉昆洞的数百名弟子!”
      “嗷——”伴着她声嘶力竭的指责,狼嚎接连起伏,声声幽鸣,诡异骇人。
      一时间在众哗然起来,许多议论声骤然嘈起,轰成一片。
      流风湘哈哈一笑,忽然也跃上了谦羽白坐着的高石上,她站在离他数米的地方道,“昨日还是朝夕相伴的同路人,今日却是大义灭亲的侠义客,谦公子,你真是让我捉摸不透啊。”
      谦羽白笑笑,“那也怎比宫主还难捉摸?我与宫主同为夜盟主手下多时,却不知原来宫主嗜杀成性啊。”
      “谦公子一向做事沉稳讲证据,今日竟不知是因了当初结的什么冤仇惹得公子在此兴师动众污我清誉,”流风湘不动声色的笑着,丝毫不惊不惧,“可是当初比武,公子与我竟是平手还略输毫厘,一个堂堂男儿打不过女流之辈,积了怨恨?”
      听闻流风湘此言,有人提出了异议,“是啊,指认魔头可得讲证据!”
      对方毕竟是堂堂华星宫宫主,怎么说也在江湖有些声誉,岂是三言两语便能动摇成一个杀人魔头的?
      谦羽白慢条斯理不慌不忙收起羽扇,“诸位稍安勿躁,证据当然有。”
      他看一眼流风湘,起身笑道,“不知大家可否信得过眼前这三位屠魔圣使?”
      众人思忖良久道,“自然信得过。”
      的确,狼三侠可是著名了五十余年的正义之侠,曾为江湖屠魔不下百人,且个个皆是罪无可恕的恶人。
      他们秉性嫉恶如仇、孤僻寡言也从不结盟友,平生更是不屑权贵名利,洁身自好,所以侠义美名久传。
      就是信不过谁,也不敢说信不过他们。
      “那好,那便请诸位先听听屠魔圣使的说辞吧。”谦羽白道,旋即羽扇一点,指向苍发童颜的女人。
      那女人傲然一笑,朗声道,“我狼三侠从不说谎,今日支持夜盟主屠魔乃是由我倡议的!不瞒大家,老身是亲眼所见这个女人杀了玉昆洞的百余名弟子!如今她平安无事,玉昆洞却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还不足以说明她是个杀人狂魔吗?”
      “当然不足以!”流风湘大声道,“你说你乃是亲眼所见,可若你亲眼所见,以你之嫉恶如仇你怎会坐视不理?想必凭借你三人之力加上一干狼群相助怎么也不可能敌不过我区区一介女子吧?”
      此话一出,原本的争议声更是激烈许多。
      苍发女人一急,脸色血红,“你不要狡辩了!我岂是诬陷你之人?那日我独身为一只受伤狼崽到玉昆洞求药,没想到见你点了数百名玉昆洞弟子的穴道并用毒一个一个灌喂他们,老身立即出手却被你反伤。你以为你很高明,但你还是疏漏了,一位见了你恶行的玉昆洞小姑娘逃了出来,她不仅救了老身一命,还告诉了老身就是因为她知道了你杀人的秘密并告知了玉昆洞的同门……才引得你如此狠下毒手!”
      “你胡说!”流风湘冷笑一声道,“我早就昏迷了,直到今日方才被浓烟熏醒,何曾与你动过手来!”
      “大家既然不信我,那我便让这位玉昆洞的小姑娘来说,玉昆洞的弟子都是清修中人秉性纯良,想必是绝不会诬陷谁人的!”苍发女人见流风湘如此顽抗,立刻道。
      流风湘一愣,只见之前刺了自己一刀的明筱怯懦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她低低埋着头,走到苍发女人身旁,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些啜泣,“是我害了……害了同门的姐妹们……是我害了她们!”
      她忽然落下泪来,声声哀恸,楚楚动人,引得许多人不免叹息。
      许久,她抬头看向流风湘,带着满脸真真切切的泪痕道,“师姐!你为什么连同门都不放过,你为什么!”
      师姐?!这一声称呼令得在众看戏的江湖人都是一愣。
      这戏似乎更加精彩了,谦羽白微微摇扇。
      流风湘看着明筱透如圆镜的脸庞,忽然觉得心冷如冰,她凝视着她的眼,怔怔又冷笑了好久才道,“明筱,师姐从小待你好不好?”
      明筱被流风湘的目光看得一个激灵,不由闪躲了起来。
      “我记得从小你怕黑,每逢独自在黑洞里闭关三日的时候,你总求我偷偷去陪你,师姐心软就答应了,而每当师傅发现师姐也是全把罪责拉到自己身上,为此没有少受责罚。”流风湘的语调忽然柔和下来,她缓缓道,“明筱,不知道现在你最爱吃的还是不是红薯。北华山上终年冰雪,太冷了,能吃一次红薯你总是开心得要连着跟十几个姐妹说好话,嘴甜得就跟红薯一样。而你每次对我说的好话最多,你说是真心的,我当然信。因为我对你那么好,好到没有一次我吃过一个完整的红薯,我都会多给你一半。”
      随着流风湘的话,周遭渐渐鸦雀无声了。
      她一笑,继续道,“我一直觉得那么疼你就算毫无回报也很值得,因为我很开心……可是今天我才发现,有些回报也会让人觉得不值,让人觉得愤怒和悲哀。”
      “悲哀的不仅仅是你出卖灵魂助纣为虐,悲哀的更是我错看了你的良知,错付了我的信任!”
      流风湘话音一落,明筱立刻尖声反驳道,“你这个恶魔!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企图蛊惑人心了!就算你对我再好,我也不能昧着、昧着良心说话!”
      “那好,那你说说,我既然可以对你这么好,那又为什么要狠心杀这么多同门姐妹呢?”流风湘道,一丝美艳勾魂的笑容深深映刻在她的脸上。
      显的那样的神秘而妩媚。
      只不过却夹杂着几许化不开的悲意。
      “因为、因为……”明筱的声音忽然有些急促,她盈盈欲滴的泪滑了下来,然而一个字都没说出口来。
      “因为你要报仇。”淡淡的语调忽然打破了僵局,谦羽白淡漠悠然的声音徐徐响起,他隔岸观火得终于差不多了,笑意阑珊。
      流风湘冷眼看他,那双总是游离在尘世边缘的眸子兴许永远没有人能读懂,因为这个人总是隐藏的那么深,那么透。
      但如果看破了那双眼,如果看到了那颗心,不知又会有什么样的惊讶。
      因为谁都不知道他这个魔一般玩弄人心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不是吗?”谦羽白逼近流风湘,“你只是为了报九年之前,夜堀对你犯下的一段罪孽而已。”
      在众哗然纷纷,连狼三侠也愣了。
      夜盟主大名也跟着出来,更让骚动,难以不动。
      “你闭嘴!”一声厉喝,流风湘忽然出手,旋即和谦羽白在高石之上大打出手。
      但流风湘自己都讶然,不仅自己的武功竟然陡然间高出许多来谦羽白的武功也仿佛失了不少,短短几招,自己便已轻而易举将他打至吐血。
      谦羽白一下倒地匍匐,呕出一口鲜血,但却并不吃惊。
      他只是微微笑笑,慢慢拭去嘴上血渍,然后轻声道,“宫主果然好功夫,在下看来远是不及啊。”
      不过这一出却让确信流风湘是杀人魔头的说法更加牢固了。
      这样悬殊的实力,若说是打伤狼三侠、杀尽玉昆洞数百弟子真的不成问题。况且再仔细想想,杀人惨案发生的时候,华星宫宫主流风湘也的确都在当场!
      “你玩的什么鬼把戏!”流风湘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顿时慌了。
      谦羽白浅笑,并不理会流风湘阻拦,继续说道,“其实流风湘不是流风湘,而是早在九年前便死在了夜盟主府邸的三夫人青潇姑娘。”
      哗然轰起,突然有人议论起了多年以前的事情来,他们反反复复的提着“青潇”的名字。
      “不,我不是!我不是青潇!不是!”流风湘猛地捂住耳朵,退了几步。
      “不,你是青潇。”陡然,一个沉稳的男声传来。
      流风湘抬眼,顿时脸上一震、疼痛一袭,多年不离的面具被人毫无声息的击碎。那样深厚而出神入化的武功,不用想也知道是他来了:武林盟主夜堀。
      流风湘有些冰冷的莞尔,妖艳之色益浓与初百倍。
      因为她的真容是堪比月幽、更比花娇,化百物之美,染万物之媚。
      夜堀皱眉,任眼前人再是如何绝色之容,也还是与当初那个日日围着自己打转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他真无法想象,她会是自己曾经挽着手带回家中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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