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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

  •   无毒将脖颈间的蛇取下,在手中缠绕了几圈,然后仰起脸来。
      他靠近流风湘,身体散发出一种恶臭。如同十几年未曾洗澡的人一般,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恶臭。
      流风湘当然也不例外,她后退了几步。
      “没关系吗?”谦羽白隔岸观火的笑了,“我记得宫主最怕蛇了,以前有一条没毒的小蛇,都让宫主吓得晕了。”
      琼玉微微诧异,实在想不出如此厉害的华星宫宫主竟会被条小蛇吓晕,若谦羽白说的是真的,那自然有意思了,因为她现在面对可是条剧毒的蛇王。
      “陈年旧事,何必挂心。”流风湘不屑,但还是迟迟不敢上前。
      对方手上圆圆的蛇头已经不耐烦的开始频频吐芯。
      “看来那人很重要哦,让宫主这般坚决。”谦羽白说着,连连退开,“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这蛇是‘虚蛇’,不仅剧毒且会散发一种气味,所以周身总是有许多蛇围着,被称为蛇王。如宫主一不小心就会陷入蛇窝呢,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流风湘听着,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
      仍旧是那样无动于衷的表情,但身子却是微微的怯了。
      “抱歉抱歉,在下来迟……”一个气喘吁吁的男声赫然打破了近乎静止的气氛。
      来人抬起头来,显然是接连不停的赶过来,有些气急的样子。他微微笑着,一身崭新的淡紫长衫,华贵文烨,长发高高挽起,额上的碎汗浸湿两鬓的发、贴在棱角分娩的脸侧。
      夜色里,月的光华淹没了来人的身影。
      气氛霎时变了。
      夜阑一怔:竟然是他,那个在船上救了自己的小子!
      “薄无双!”旋即琼玉惊呼着迎了出去,她下意识挽住了来人的臂膀。
      薄无双轻轻噙起笑意,温和地看一眼琼玉,盈月的眸子无比清幽,他淡淡道,“琼玉姑娘好厉害,竟也拿到了宝剑。”
      琼玉脸色一红,有些羞怯的垂下头。
      不远处,流风湘静静看着琼玉与薄无双甚是亲热的样子。
      陡然,她道,“这便是我欲为做替的人,既然他赶来了,这个人就交由他了。”
      真是随心所欲的说辞,不过她流风湘本来也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毫无顾忌的女人。
      试毒之后,她本来是要薄无双来参加会晤比试,可谁料刚刚入夜,薄无双竟就一阵异样,许是见他试毒辛苦,流风湘便叫他回去歇着,如此才来替他比试。
      现在看着这样气喘吁吁,还有心思与别人调笑云云的他,看来自己的担心真多余了。
      想着,流风湘不觉冷笑。
      “这样好吗?”谦羽白道,“无毒兄看上去并不弱呢。”
      “能让华星宫宫主亲自来替的人也不会弱。”一旁看热闹的锦修笑道。
      虽讶异流风湘会看上薄无双,但夜阑也是如此想,他本就不觉得薄无双是个弱者,因为往往最好的伪装便是无声无息。
      “阁下好厉害,养了这么温顺又漂亮的蛇。”薄无双轻轻推开琼玉,走到无毒面前。
      温顺?漂亮?流风湘皱眉。
      无毒沙哑地笑了,佝偻的身影看上去十分兴奋,他道,“公子好眼力,它叫惠儿,乖巧懂事,已经陪了我十三年了。”
      “恩,好蛇,乖蛇。”薄无双仔细看了看惠儿,点头称赞。
      无毒立马道,“这是我的宝贝,我是不会让给公子的。”
      “阁下真是聪明,怎知我就想要了?”薄无双道。
      “天下没有人不喜欢我家惠儿的!”无毒道,此话引得在场诸人都隐隐作笑。
      “既然阁下那么喜欢养蛇,为何还要来天地宫?”薄无双又道。
      他言下之意:回家养蛇岂不更好?
      无毒想了想,“传闻天地宫有一条千年公蛇,我想给惠儿找个夫家。”
      此话一落,连夜阑都忍不住笑了,原来天地宫在这个人的眼中只是给自己的宠蛇找配偶的地方。
      薄无双若有所思,旋即他一笑,走到无毒身侧一番耳语。
      许久,无毒佝偻的身子一颤,他沉吟片刻,立马道,“我弃权!我不要这无情剑了,给这位公子拿去罢!”
      话音一落,在众都是些诧异的神情。谦羽白凝视着薄无双,深邃的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琼玉立马道,“此话当真?”
      无毒点点头,将无情剑一把交给薄无双,“有劳公子了。”说完,他竟真的转身离去。
      干脆的让人哑口嗔目。
      佝偻的背影在萧寂的夜色里匿去,忽然间就显的无比孤独苍老。
      这世上,毕竟只有极为孤独的人才会将感情专注在人以外的物上。
      无毒眼中只有他的惠儿,其实是他亦只能拥有他的惠儿。
      苍茫人世,各自都有各自的悲凉,但每个人又总会有每个人的满足。就像薄无双看到流风湘的笑,他便已然心满意足。
      “好了,那六位便于明日前往天地宫去见夜盟主,现在大家早些休息去吧。”谦羽白说罢,笑一笑,命身边侍女将六把宝剑收回。
      琼玉道,“这宝剑不给我们吗?”
      “怎么可能,”谦羽白笑笑,“除了天地宫的独霸剑,其他宝剑都是夜盟主借来的。借了总是要还的。”
      在众人讶异的表情下,只见夜阑将剑一抛,转身冷道,“为了个小小的会晤比试,竟借来这么多宝剑,真是多余。”
      流风湘看一眼围在薄无双身侧的琼玉,也准备离开。
      “公子不好了,沐……沐夫人死了!”却在此时,忽然有个侍女大声道。她顾不得许多,慌促地跑到谦羽白身前。
      夜阑也停下了脚步,他回头,众人皆是一片面面相觑的表情。
      是巧合吗?武林盟主夜堀的第二个夫人沐莲,也死了。
      这该算是第三起焚刃的血案了。
      谦羽白看过沐莲的伤痕,不觉蹙眉,还是那同样的一道伤口。
      “沐夫人死的时候毫无动静,奴婢们也不知道。”沐莲的贴身丫鬟道,她们相视惶恐,“吃过晚饭夫人就待在房间,我们只须臾前送过一次茶水。”
      “沐夫人今日有什么异常吗?事无巨细道来。”谦羽白道。
      屋外,夜阑、琼玉、徐风、薄无双和流风湘跟了过来。他们围在外侧,却也能将里面的情况看的仔细。
      沐莲的样子像是诧异,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面镜子。
      “夫人今天又做了噩梦,不过还是如同往常,梦的是……夜央少爷。”丫鬟犹豫一下,还是说道。
      夜央……少爷?
      门外的人都有些惊愕,夜央少爷莫非是指沐莲的儿子吗?可从未听说过除了夜阑,夜盟主还有其他儿子。
      “盯着我干什么?”夜阑蹙眉,有些厌恶地白一眼紧紧看着他的琼玉和薄无双。
      薄无双道,“原来你有个弟弟,夜兄不要这么小气,告诉我们也无妨啊。”
      “谁是夜兄,你不要靠这么近!”夜阑不悦,旋即一把推开薄无双,径自走了。
      “他不说很正常。”谦羽白已经走了出来,他看向薄无双道,“因为夜府没有人会提起他的弟弟。”
      “为什么?”琼玉不解。
      流风湘垂眸,若有一丝浅淡的笑意。
      “沐莲刚嫁给夜堀的时候,曾有过一个孩子名叫夜央,六年时被夜堀独领出门,一去不返。夜堀从不允许人提起这事,故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此后她再也无孕,一直噩梦不断,红颜渐老。”谦羽白摇摇羽扇。
      “原来夜盟主还有一个儿子!”琼玉道。
      “提起那孩子的事情没关系吗,谦公子?”流风湘笑意阑珊。
      谦羽白伸个懒腰,羽扇轻轻拂面,“这次出大事了,不过也得等明日去了天地宫再说,大家都各自回去吧。”
      薄无双静静往沐莲房中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停驻许久,最后一个转身离去,可还未迈步,一只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上。
      他回头,只见徐风一脸玩笑似的看着他,“薄公子,来比试之前去了哪里?”
      薄无双笑笑,“身体不适便去歇息了。”
      “哦?”徐风一脸不以为意。
      “徐公子不信便可去问华星宫宫主,她应该知道。”薄无双淡声。
      “我当然信薄公子了,”徐风笑笑,“只不过不知道是否是错觉,总觉得公子的武功在夜间要好许多呢,怀疑公子方才迟来是不是去练功了?”
      “在下可没有那么勤奋。”薄无双眼里含笑,“天色真的不早了,徐公子还是回去歇息吧。”
      徐风哈哈一笑,“那在下就先走一步了。”
      薄无双轻轻点头,噙起的笑意里渐渐变得有些扭曲。这个徐风到底是什么人物,连薄无双也开始在意了,虽说一开始就觉得他并不简单,但现在想来,恐怕不止是不简单。
      流风湘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房间内空无一人,只萦萦绕着缕缕清淡的香气,仔细闻着,应该是芙蓉花的香气。
      侍女也不在。薄无双想着,缓缓走了进去,只听见内侧有泠泠的水声。
      原是她在沐浴。
      “谁?”流风湘的声音传来,因着温婉轻细,显的无比妖娇。
      “娘,是双儿。”薄无双眯起眼来,故意道。
      对方果然还是不习惯这样的称呼,迟疑片刻才道,“你来了。”
      “这么晚了却连门也不关好。”薄无双边走边道。
      “本就是给你留的门,你进来了关好就是。”流风湘的声音又道,水声哗然,她起身裹好衣衫。
      薄无双嬉笑道,“当然要关紧了。”
      流风湘缓缓踱步出来,单薄的白衣将她纤弱婀娜的身材贴合,垂水长发淌落胸前,低幽的烛光影绰下,难免令人微醺。
      那是天下第一的女子,倾城之容,勾魂之颜,不抹脂粉宛如芙蓉出浴,不坠艳俗而染百花之味。
      薄无双的心也不免有些躁动。
      他低头看着晃动的烛火,光阴匆匆转眼荏苒,自己想来已是长大了,早不再是那个只是将依赖当爱的孩子了。
      那么,现在他的动心算是爱吗?人们道破的男女之爱。
      “这么晚叫你来,是不是耽误了你和琼玉姑娘?”流风湘似是而非的笑一笑,坐到桌边,倒水来喝。
      “我和她本就是萍水相逢的友人而已。”薄无双一怔,旋即笑了,轻轻漾起波澜的眸子光泽清透,却深无见底。
      那样的一双眸子,美俊无比,可让她越来越看不穿了。
      看不穿那里蕴含着的东西究竟是喜是悲、是清是浊。
      也许他真的是长大了。
      “或许那姑娘并不这么认为。”本想打住这个话题,可流风湘还是下意识道。
      薄无双默然,忽然走近流风湘。
      他眯起眼来,仿若醉了的眼看进她的心里,是那样的认真而慑人心魄,他淡而如水却惊聚如涛的眸光像是狠狠抓着她,那般不可抗拒。
      半晌,他猛地堵上她的唇,用自己柔软而干涩的唇。
      流风湘嘴里含着的一口水来不及咽下生生回旋在两人的口间。
      可是……却并不觉得恶心。
      “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打我?”许久,薄无双缓缓抬起头来,他看着她低垂的眸,有些诧异。
      他那么清楚的知道她的脾气,像这样无礼的举动她怎么可能一言不发的受着?
      “没有必要。”流风湘将手指轻轻按在自己的唇间,冷声道,忽而又笑了,她抬眸看着薄无双,温和道,“这不就是双儿想要的吗?双儿想与娘亲近,想让娘待你好一些,这样小的愿求娘岂能不满足你?”
      可明明并不是这样,她自己都知道,忍住没有推开他、没有给他狠狠耳光的原因并不是这样。
      她只是知道自己是在利用而已,既然是利用,愿求便是要公平交换的。
      薄无双有些受伤,他不解的看着安静的坐着、温和的对自己笑着的女人,心无法抑制的抽痛起来。
      “你明明知道这并不是我要的。”他低声,“你从来不会遂我的无礼的,不管你是不是我娘。我要的是娘真正的心,或许这是得寸进尺贪得无厌,但我也并不要娘委曲求全的满足我!”
      “你还想如何?不是说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吗?难道你说的话统统只是裹了糖衣的假话而已 ?”流风湘道。
      “不,不是的。”薄无双泄气似的退了几步,他苦笑,喃喃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是自己错了,不该要求更多的。是自己错了,竟然妄想了。
      流风湘看着那样一张从小看大的精致的脸庞,不住隐隐不安。那样的脸明明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可却在这样的夜里,变得有些陌生。
      是夜的缘故吗?为什么平日里日光拂照下的温暖变得那么阴霾。
      还是自己一直没有发现,其实从很久很久之前便是这样的阴霾了。
      “你没错。”流风湘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背,随手递给他一条玉石项链,“这是娘早就想要赠你的信物,双儿戴上吧。”
      薄无双看着手心里被放上的一条淡黄色玉石项链,不觉心中一动,他一把将流风湘搂入怀中。
      “双儿乖,从此以后都要戴着它。”流风湘莞尔,眼里隐匿着狡黠的光。
      薄无双无声,却攥紧了那条玉石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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