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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碧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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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斑驳处，谁舞一曲兰芷如画。
良辰好景虚设，再不见你颜色繁华。
浊酒入喉，多情笑我，漫天烽火终难洒脱。
霜露重，水涟漪，岁月不待功名难拓。
奈何，奈何。
琴弦欲断音萧索。
韶华夭夭，浮生披甲几世纠葛。
山河踏破，不过因君一诺。
孙策去世的消息传到周瑜军中时，周瑜正在营地授课。报信的士兵一路骑马狂奔到他帐前，然后直直地摔了下来。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然而那些破碎的言辞就这么生生扎进了在场将士们的心里。
周瑜手中的竹简“啪”的一声掉落于地，惊的那士卒不敢抬头看他。他不说话便无人敢出声，一堆人就那么站着。直到周瑜自己动了动，弯腰将地上的竹简捡起，记起来言语，记起来自己原本的模样，他吸了口气，如平常一般压低音调开口 ，“吕蒙，召集将士清点人马。我要带两只队伍……回江东。”
将兵奔丧？！
这是大忌啊！
吕蒙急切地看向周瑜，对方却只是逃避似的闭上眼，背对着众人缓缓走进营帐，“让我静一会儿。”
强撑起的坚强，周瑜死咬着下唇不出声。孙策乍离世，江东全然落在孙权肩上。孙权少不经事，内里大臣异议局势震荡，外围骚乱不断刺客党仍旧逍遥。如果这个时候自己扛不起来，那江东危矣。将兵奔丧易惹人猜疑，日后落了把柄招人闲话。可他要这清白的虚名作甚？
孙策将江东托付于他，他就守给他看！
孙策将天下托付于他，他就争给他看！
所以孙伯符，你便心安理得地欠了我一世的债么？
周瑜慢慢抬起头来，握拳的手太过用力，指甲深深嵌入掌中，待他松开已是濡湿了一片。周瑜无声地擦去掌中血迹，居然也没感觉到疼。
走出营帐时吕蒙已经清点完毕，周瑜知道他有一肚子话想说，却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极为傲慢，极为生疏。吕蒙愣在那里，周瑜已从他身边走过。
“吕蒙，你留在此地驻守。无军令不得擅离职守。”他话说的坚决，不给吕蒙丝毫反对的余地。
吕蒙脸急的通红，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忤逆周瑜的话，可他那手就黏在周瑜坐骑的缰绳上，怎么着都不肯松开。周瑜还是不忍，翻身上马时低声说了句什么，吕蒙这才松了手。
回江东。
周瑜放眼那空空如也的天幕，时至今夕，上天到底看透了多少悲欢离合爱恨交织。英雄成了白骨，美人老了容颜，相思泪，离别苦，终不过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所以它便这般无情，冷眼旁观，任造化戏人。
江东还是那江东，今夕却又是何夕呢？
“出发。”拨转马头，周瑜冷然下达了指令。
吕蒙杵在原地，旁边的士兵也不敢扰他。周瑜的背影他看过太多回，这一次竟是那么的遥远。不同于最初的无法企及，那近在咫尺的色调竟然沉重冷硬如铁，郁结压抑的是深入骨髓的寒意。
周瑜变了。
但周瑜还是周瑜。
吕蒙想着周瑜方才的话，他说：“子明，你不要牵扯进来。”募得，眼睛就湿润了起来。
周瑜带兵马回到吴郡时，群雄震慑满城风雨。无数人猜疑江东这块地方是否已是易主之时。周瑜声望显赫，又兵权在手，他若此时有意江东，不过探囊取物。自古权欲面前无血亲，况且周瑜和孙策也只是名义上的兄弟而已。
孙策的灵堂前，只有孙权一人。
想来江东年轻的主人有话要与自己单独诉说。
“伯符，我回来了。公瑾回来了。”
孙权满眼泪光地看着这个亲如兄长的人。周瑜打小就对自己很好，他夸自己有眼光有见识，孙策诓他欺负他，周瑜也是一味的护着。他是那样一个才华横溢风华绝代的人，孙权羡慕他，敬重他，甚至也有一星半点的嫉妒他，可他现在是真的怕他。
不是怕他逆谋夺位，不是怕他拥兵自重，只是怕，这以后的厮杀征战，全然不是为的自己。
“公瑾哥哥……”
孙权才开口周瑜就制止了他，“少主不可。你是君，我是臣，切莫以此相称了。”
孙权感到窘迫，周瑜和孙策素来不避嫌，到自己这里便生分了。可他明白，这是必要之举。江东文武多不服己，有周瑜这般的人行君臣之道，才能让自己站得住脚。
“少主，先主公生前可有什么交代的？”周瑜话中有浓得化不开的哀愁，然而他看着孙权时，眼里存着笑意。温暖的，轻柔的。
孙权鼻子陡然一酸，眼泪更是止不住，“兄长嘱咐仲谋，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
好一个外事不决问周瑜。
他很想仰天长笑，可是怎么也笑不出来。在孙策灵前叩首，他的声音低沉而冷冽，“瑜愿承先主公之志，全心全意辅佐少主，生死无悔，永固江东。”
孙权抹着眼泪笑了起来，虽然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后周瑜张昭又率江东文武给孙权行了大礼，琐事繁多，周瑜陪同孙权一一应对，等回到自己府里时夜早已凄凉。
小乔在门口等他。
遣退了下人，周瑜独自一人坐在中庭。更深露重，晚风吹的他不自觉咳嗽起来。之前压抑的情绪翻江倒海般在自己面前铺陈，胸中苦闷难抒，更觉头痛欲裂。他只能只手撑着头，来缓解不适之感。
你倒潇洒。
便是这般就走了。
将江东扔给仲谋，将担子丢予我。
你可曾想过，我要如何面对这没了你的江山？可曾明白月下独酌无人与共的落寞？可曾知晓即便倾尽天下，也再难得繁华……
明是说好的，戎马相伴生死相随，你怎就走的如此匆忙？
你可知道，纵使再借我三生潇洒，我也会……舍不得？
小乔还是放心不下周瑜，拿了衣裳来给他披上。
周瑜神色极是倦怠，灰冷沉重、悲凉辛酸。所以话到嘴边也是苦的，“我……没事。”
小乔见他这样也是心如刀割，“姐姐让我有一事转告夫君。先主公说，要你保重身体。”
周瑜一怔，本来以为干涸的眼睛里，忽然有无法抑制的泪水，汹涌而来，他抬起手捂住了眼睛。
伯符，你且等等我。
等我完成我们昔日的梦想，等我送你一场盛世烟花。
小乔抱住了他，感受来自这个人歇斯底里的脆弱，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抱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