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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第一百四十二章 佛门.六根未净 ...

  •   萧然留在原地,向牟临水拱手:“牟堡主,我希望旭日堡与烟波城之间的恩怨到此为止,不知道牟堡主能否答应?”

      牟临水疑惑地看他一眼,想要问他到底是何立场,却终于没有问出口,只是道:“事已至此,烟波城也已经不再是烟波城,我不会再去找萧潼的麻烦。”

      “好。”萧然欣然,“多谢牟堡主,在下告辞了。”

      “等一等。”牟临水突然想起什么,叫住萧然。

      楚江流见他们还有话说,便也停住了脚步,但没有回来,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看着。

      “牟堡主还有何事?”萧然问道。

      “小妹曾告诉我,他喜欢你。”

      萧然呼吸一滞。

      “她刚回来过,可是我被囚禁在秘道里,没有见着她。二弟说,她已成了皇帝的妃子,被封明妃,那次失踪,她是被皇帝劫了去。”

      萧然怔忡半晌,喃喃道:“她是为了保全旭日堡,对不对?”

      牟临水惊讶地看他一眼:“你很了解她,并且,你算得很准。”

      “是,我了解她。”萧然的声音怅怅的,“可那不是男女之情。至于皇帝,我已见识了他的心计和手段,所以,我完全有理由猜想,他利用旭日堡要挟二小姐,成为他的妃子。因为,以二小姐的性子,她绝不会愿意被囚禁在皇宫那样的金丝笼里,除非她牺牲自己。”

      牟临水默然,眼里隐约有悔意:“是我这个当大哥的害了她。”

      这句话太出乎萧然和楚江流的意料之外。楚江流动容了,牟临水也会后悔、也会自责?

      萧然安慰道:“皇帝肯放下身价,用手段去要挟她,说明他是真正喜欢她的。所以,我祝她幸福。他日见到她,请牟堡主转告:这世上根本没有楚然这个人,请她忘了吧。”

      “没有楚然,但有萧梦冷。”

      “萧梦冷么?也许,也不存在。”萧然的声音近乎自语,牟临水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萧然摇摇头,像是要摆脱什么烦恼似的,“请牟堡主珍惜这份牟二小姐用自由换来的安宁。我走了。”

      回到客栈,管冲还未睡着,听到开门声,他欣喜地跳起来:“师父,你回来了。”

      “怎么还不睡?天都快亮了。”

      “徒儿不放心,睡不着。”

      “傻小子。”萧然微笑,“不相信师父?”

      “不是……”管冲赧然低头,“徒儿知道,师父天下无敌,可就是……就是……”

      萧然忍俊不禁:“这世上没有谁天下无敌。一物降一物,万物总是生生相克的,人也一样。所以,这马屁拍得不好哦。”

      管冲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萧然从来没有用这种戏谑的语气跟他说话,原来他也会露出这种坏坏的笑容……

      楚江流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不知为什么,他们师徒俩的样子,让他觉得格外温馨。也许,是因为今天自己的心情也不错吧?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萧然的敌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

      萧然到桌上倒了两杯茶,一杯反手递给楚江流,问道:“楚堂主,你可知,你们老城主在哪里落脚?”

      他背对着楚江流,楚江流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听他声音低涩,语气中包含着十分复杂的情绪,他不禁心头一动:“你还关心他?”

      萧然苦笑:“你不是第一个这样问我的。还有……大少爷,他也问过我相同的问题。”他轻轻仰头,把一杯水喝下去,仿佛借此浇熄他心头的火焰,“我以为自己应该恨他的,可是,我恨不起来。他给过我十五年父爱,而我,曾对他敬若神明……”

      理智与情感,纠结得太久。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已被放下。所以,我释然了,我想,我可以去面对他。可他走了……我想知道他在哪里。”

      楚江流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那背影挺拔得像一枝青竹,不,一枝瘦竹。

      他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觉得,这少年看起来像是遗世独立的样子。那一身黑衣,仿佛将滚滚红尘都挡在了外面。

      比起以前的萧然,他多了几分清冷,仿佛一块暖玉变了质感,握在手里多了凉意。

      “抱歉,我也不知道。他走得太干脆,仿佛要斩断一切尘缘,他叫我永远不要去找他。”

      隔着烛光,管冲看到楚江流眼里的黯然,同样也看到萧然脸上的阴影。

      泯州境内,苍耳山。

      萧然和管冲抄了近路,返回青冥山狂人谷。

      夕阳已经敛尽最后一抹余晖。放眼望去,四野茫茫,远处无村,近处无镇。

      耳边传来寺庙里悠扬的钟声,萧然对管冲道:“今晚我们就在寺庙里借宿一宿吧。”

      山脚下隐约露出黄墙绿瓦、飞檐斗拱。悠扬的钟声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萧然与管冲策马奔过去,果然见一座庙宇,上书“禅寂寺”三个字。

      萧然一愣,这名字好熟悉。细一想,少年时曾多次去禅真寺与主持源念大师谈经论道,有一次遇到源念大师的师兄源丰大师,听说他在泯州禅寂寺出家。

      因为对源丰大师印象颇深,所以连禅寂寺这个名字也被他记住了。

      原来禅寂寺就在这里?真巧啊。

      只是想到源念大师,他心里就一阵揪痛。源念大师是因为帮自己的一位父亲,死在自己另一位父亲手里。

      他的样子仍然留在他脑海中,不曾磨灭。

      他曾把他当成忘年交。

      两人牵马进庙,萧然对迎上来的小和尚道:“请问这里的住持是不是叫做源丰大师?”

      小和尚道:“正是,施主认识我们住持?”

      “哦,不认识,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

      “施主要见我们住持?”

      “我们路过这里,附近没有客栈,想在贵寺借宿一晚,不知道可否得到住持允许?”

      小和尚上下打量了萧然两眼:“我进去禀明住持一声。”

      得到同意,萧然和管冲住在后院一间干净的厢房里,起居都由小和尚照顾,始终没有见到源丰大师。

      夜晚下了场阵雨,先是电闪雷鸣、暴雨如注,然后变得淅淅沥沥。

      萧然听着屋檐上点点滴滴的雨声,睡不安稳。而奔波得劳累不堪的管冲已经酣然入梦。

      人在旅途,夜静更深,才会有心思去梳理自己的情绪,可是越梳越乱,乱成一团。

      他听到院子一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那声音沉闷得落在人心上,宛如百爪挠肠一般。

      萧然更加睡不着了。

      这声音让他觉得很熟悉。

      他终于忍不住起来,沿着走廊,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轻敲房门,出来的却是白天的小和尚:“施主,你有事?”刻意放低了声音,好像怕扰到那位病人。

      可那位病人分明未曾入眠。

      “我睡不着,听到有人咳嗽,就过来看看,不知道里面的病人是谁?”

      里面蓦然寂静无声。萧然一阵心跳,轻轻推开小和尚,推门进去。

      好像那门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他不由自主地做出这个动作。

      一阵风吹过来,拂起萧然的衣襟,带着湿气的凉意涌进房间里。

      桌子上点着蜡烛,烛光照出躺在床上的一个人,这个人正撑着自己的身子坐起来。

      萧然像被雷劈中,瞬间僵在那儿。

      这个人——是萧凤歌。

      他记得他有满头黑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可是现在,他头上已经有了很多白发,异常刺眼。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衣服,看起来有些憔悴,脸上灰蒙蒙的,不复昔日那种威严霸气的模样。

      萧然从来没有见过萧凤歌这副病弱的、苍老的模样,他突然感觉到有一根针刺在他胸口,深深地扎了进去。

      在他僵住的时候,萧凤歌也僵了。他们就这样面对面,彼此看着对方,一动不动。

      小和尚被这种诡异的氛围震住了,站在门口,不敢进来,也不敢离开。

      “你怎么在这里?”沙哑的声音出口,萧凤歌眼里陡然射出利芒。

      此刻的萧凤歌,才是萧然熟悉的那个人。被皮鞭撕开血肉的疼痛又从背上泛起来,他的身子发出轻微的颤栗。

      那段记忆,就像一场噩梦。

      曾经对他疼爱有加的父亲,亲手挥舞鞭子,一下下狠厉地抽在他背上。而他,为了逃生,曾用铁链砸在他父亲的胸口。

      如果……如果三年来的一切都是一场骗局,那么,这才是自己的生父……生父、养父、继父……都是父亲。

      恩恩怨怨,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网在中间。

      他喘不过气来。

      不,该结束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他告诉过自己,可以直面萧凤歌了,无论他是生父还是养父。

      他一步步走过去,开口的时候,声音像身体一样微微颤抖:“我回狂人谷,无意中经过这里,进来借宿一宿,没想到看到你……你还好么?”

      萧凤歌嘴角扯出一抹笑容,他咳了两声:“被你看到我的样子,你得意么?”

      一句话像一记重拳砸在萧然胸口,他隐约尝到喉咙口泛起的淡淡血腥味。

      他脸色发白,站到萧凤歌床前,脑子有片刻的晕眩,可他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我没有……”他垂下头,一缕头发从额前飘落,拂过面颊,淡淡的阴影滑过,“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我只是以为自己应该恨你的。

      “而且,现在,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哦?你是说,萧沉踪不再追究了?”萧凤歌的眼睛眯了眯。

      “是。”

      “是啊,我已经一败涂地,而他,本来还觊觎烟波城,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无论如何,他赢了,最后笑的那个人是他。”萧凤歌笑,满是讥诮,不知道是在嘲讽别人,还是自己。

      萧然缓缓抬头:“为名利、为权势,出卖自己的兄弟,到最后,这一切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一句话还没说完,萧凤歌猛地从床上扑过来,一巴掌往萧然脸上抽去。

      萧然没有躲,任由那巴掌重重地掴在自己脸上,他的头偏了偏,嘴角划过一抹苦笑。

      “就算这样,也轮不到你来教训。你别忘了,是我养了你十五年!还有你-母亲!”萧凤歌咆哮,灰色的脸变得铁青。

      就在这时,门口有人低诵佛号,一位身穿黄色袈裟的中年僧人走了进来:“萧施主,老衲说得没错,你六根未净,不宜出家,可你偏不听。听老衲一句劝,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这里,不是你躲避自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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