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黑洞》胡糊

3、第二章

　　《梦中的婚礼》一直是程风非常喜欢的钢琴曲。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曲子通常都很简单，容易上手，但程风觉得，一首钢琴曲的好坏不能仅仅体现在它的技术难度上，更重要的是音符所体现的情感思想。下午，程风坐在客厅里一边弹着钢琴一边等待着童童母女的到来。这首曲子的大跨度的音符总能触动程风脑子里最敏感柔弱的那根神经。弹到副歌部分时，程风喜欢闭上眼睛，同时他仿佛总能看到一幅令人伤感的画面——在一个晴朗的夜晚，皎白的月光照在宁静的湖面上，湖边坐着一个拥有长长金黄色卷头发的白人少女，湖里也倒映出她美丽的身影，她泪眼朦胧地看着月光，祈求月神赐予她幸福的婚姻。
　　一曲终结，余音还在空荡宽敞的客厅里来回萦绕。门铃声也在这时应景的响起来，来得可真准时。程风想着便去开了门。童童蹦着进来，两根小辫子随着身体的跳动也在一颤一动。
　　“程风哥哥好！”童童歪着头大声叫道，天真又甜美。
　　程风只得笑着摸摸她的头，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好。”现在的小孩子都是很懂礼貌的。但是程风是不擅长交际的，即使对方是小孩，他也不会热情地去套近乎。
　　程风转眼一看带着童童来的人，不是小方阿姨，而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身正装，儒雅而淡定。这肯定是童童的爸爸了，程风心想。但是程风从来没见过童童的爸爸。以前方婷经常来他家里做客，程风还稍微熟络一点。可是对于方婷的丈夫，程风是零概念，也从没听方婷和容芝提起过。面对陌生人，程风一直都有种慢热的情绪，只得看着他，等着他先说话。
　　男人的眼光对上程风，果然先开了口自我介绍道：“你好，程风，我是童童的爸爸。童童妈妈今天娘家有事回去了，就换我陪她来了。”
　　程风客套得笑了笑，让出一条道：“这样啊，那快进来坐吧。”
　　童童父女进来坐到沙发上，程风端来一杯茶和一杯果汁，分别放在俩人面前。童童看到果汁，高兴地拿起来喝。
　　“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程风坐下来对男人说。
　　男人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气，动作不紧不慢，细致沉稳：“呵呵，我姓张，叫张松。说起来也惭愧，我们两家邻居这么多年，都没时间来串串门。”
　　程风觉得在这个男人面前，不自觉得就有种弯腰驼背的感觉，于是挺了挺胸说：“看您的样子工作肯定特别忙，没时间串门也是正常的。”程风心里也知道这是客套话，这年头，没有有几个邻居是经常串门的。
　　男人抿了一口茶水，把茶杯放在茶几上说：“呵呵，可是刚才听程风你弹曲子，我挺后悔没早接触你的。在门口我听得挺入迷，一直没按门铃，不想打断你。我挺难想象一个刚成年的男孩能有这么深厚的感情去诠释一首曲子。”
　　听到张松这么说，程风低了低头，被张松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没想到张松这么会说话。不过转念一想，毕竟对方有可能是个职场精英，难免嘴上要下点功夫的。
　　程风抬起头，发现张松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这种寸步不离的目光看得他有点不太适应，于是忙把目光转向童童说：“其实这首曲子很简单的，像童童这么聪明的孩子，学一段时间就能弹了。”
　　张松依旧从容地笑了笑说：“要是童童能弹得和你一样的好，我也就不用担心她的前途了。”
　　程风被张松的漂亮话说得越来越不适应，于是走到童童面前蹲下来，双手搭在童童肩膀上说：“哪里的话，你可不要低估童童。我看的出，她是个很有潜力的小孩。童童，我们来上课吧。”
　　张松笑了笑没回话。童童应允了一声便到钢琴凳上坐下，程风也起身坐在了童童身边。张松坐在沙发上，目光转移到了钢琴旁。程风眼角的余光能察觉到张松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自己，但是他也不愿多想张松为什么会这样，只是他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可能性：第一次见面的好奇打量、商人特有的仔细观察别人的习惯、对孩子家教的水平的揣摩或者......或者是那种可能吗？这么多的想法在程风的脑子里只停留了一秒钟而已。程风还是很善于伪装自己的情绪的，对于这种目光的锁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忽略，装傻。六神无主的样子是任何人都不想表现出来的情绪，包括程风这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他一点也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的不安和紧张。

　　童童是典型乖小孩，在学琴的过程中不吵不闹，专心致志，能看出来是真心喜欢学习的小孩。这让程风在教学的过程中除了增添几份耐心之外也多了几份惭愧。自己小时候的不耐烦情绪简直把肚子快要装满了，但是，即使是小时候，他还是善于伪装自己的情绪，这也许是他这种人从小必须具备的本领吧。程风和童童在钢琴上扮演着大手追小手的游戏，他忽然觉得这也是一种和谐，带小孩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麻烦。看着童童跟方婷和张松都有五分相似，他们夫妻应该会为拥有了童童而感到十分幸福的，而自己，应该永远不会有这种幸福了吧。
　　这时，程风的手机响了起来，童童很有礼貌的停止了弹奏。程风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童童的头，让童童先自己练一下，转身对张松歉意地笑了笑，发现张松居然还是在一直注视着他，然后点了一下头，示意他不用介意去接电话。
　　程风走进房间拿起电话按下接听键：“喂？”
　　电话那边传来街道音乐车与辆的嘈杂声和叶祺的大嗓门：“喂！程风啊，我现在要去你家玩！一定要把冰激凌给我准备好啊！”
　　程风瞥了一下客厅里童童和张松说：“可是我现在正有事呢。”
　　叶祺继续在电话那边大声说道：“啊？！你有事？！我不管你有什么天大的事，总之，我又和我爸妈吵架了，你现在不让我去，我就横躺在马路上了啊！”
　　程风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好吧，不过我正在教我邻居家的小孩弹钢琴，你来了给我安静点，别胡乱嚷嚷。”
　　叶祺那边更加激动大叫起来：“不带你这样的啊，我这么一个知书达理的人当然不会打扰到你们了！”
　　程风又翻了一个白眼，加快语速不耐烦地说道：“不跟你贫嘴了，你要来就过来吧，我挂了。”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走出客厅，张松手里端着茶笑着问：“你有朋友要来？”
　　程风略带歉意：“是的，他跟家里闹矛盾了，我也拿他没办法。不过你放心，等他来了童童这堂课也学得差不多了。”
　　张松又笑了笑，摆摆手：“你想多了，你做事我放心。我只是想你的朋友应该也和你一样优秀吧。我能会会面也不错。”
　　程风已经想不到什么更客套的话了，只好回应着笑笑然后走到童童身边继续看童童弹钢琴。

　　过了好一会儿，门铃响了。程风准备起身去开门，张松忙从沙发上站起来放下茶杯说：“你忙你的，我来吧。”说罢便走到门口去开门。程风愣了愣，又继续低下头教童童弹琴。
　　“程......”叶祺看到门开了，刚准备开口叫程风，发现门口站着一个成熟型男，脸上的笑容都凝固起来了，叶祺张着嘴仔细打量起张松来。高挺的鼻梁，短而碎的秀发，长长的脸型，魁梧的身材，尽显成熟男人的魅力啊。叶祺心里边做评价边坏笑起来。
　　“你好。”张松伸出手，微笑。
　　叶祺回过神来，伸出手握住“你......你也好.......呵呵。”
　　“快进来坐吧，程风正在里面忙。”张松伸手做出邀请手势。
　　叶祺马上点点头，边小跑进来边说：“哦，好的。嘿嘿。我知道我知道，程风就是闲不下来嘛呵呵，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等他吧呵呵。”
　　张松看到叶祺这个样子脸上笑意更浓，但是一贯的沉稳让他没有笑出声。他觉得程风的这个朋友很有趣。两人一起走到客厅坐下。
　　“so ，la， si ，do，！好了，这首曲子差不多了，童童回家要练知道吧。”程风摸摸童童的头，“今天的第一次课程就这样了。”说完转身看到叶祺，对他会意地笑了笑。
　　张松注视着程风的瞳孔突然放大了一下。童童拿起书，走到张松面前，奇怪地看着爸爸。
　　张松很快回过神来说：“今天能认识二位很高兴，程风，我相信童童在你这学琴一定很快乐，你毕竟不像学校里的老师那么有距离感。”
　　程风正准备回话，叶祺马上抢话说道：“那可不，我们程风可是钢琴小王子，童童一定要跟他学的。下次你还陪她一起来吧，程风教童童，我陪你聊天！嘿嘿！”说完用肩膀碰了碰程风的肩膀。
　　程风看了下叶祺，心里叹了口气没说话。他知道叶祺又犯花痴了。
　　张松对叶祺点了下头道：“嗯，下次有机会我一定陪童童过来的，能欣赏这么美妙的琴音也算是给工作的一种放松吧。那今天我就先走了，程风，我们互相留个电话，假如有事耽搁或者更改上课时间可以说一声。”说完掏出手机递给程风
　　程风呆滞了一下，方婷都是间接的通过容芝来和他联系的。张松却要直接和他联系，这个张松真的一点交际障碍都没有。两代人之间的代沟在他看来都没什么。程风还是很快回过神来，并且和张松互相留了电话号码。他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的魅力不仅来源于他的外表，而是他的言行和处事风格，成熟得给人一种安全感和亲切感。
　　送走张松和童童，叶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对着程风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