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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第 116 章 ...

  •   “一派胡言!”左太后将军情急奏掼在地上,“杨承厚分明是自己病倒了,哪里来的软禁!老身呕心沥血,还不是为官家将来亲政能安安稳稳的!”
      见她气急,内侍宫女们俱都噤口不言,连呼吸都放轻几分,生怕惹了左太后。只有服侍了左太后许久的老中官胡幸上前宽慰几句。
      左太后待心绪平顺了些,问:“杨公还病着?”
      “今日探病的太医回了话,说是仍需卧床休养。”
      左太后脸色悻悻。这病说来也与她脱不了干系;那日左太后叫农苑路签发召宁衍宗进京的诏书,杨承厚得知,冒着风寒连夜赶到政事堂欲栏下来,不想还是慢了。在寒风里一吹,又气急攻心,这番折腾而后便病倒了。
      “叫农副相进宫来。”
      胡幸小声提醒:“夜里宣诏宰执大臣,或有不妥。”
      左太后点头,“老身气糊涂了,还是你心细。叫两个妥当人,将这军情急奏送去给农副相看看,”又想了想,“也去杨公府上,若他还未睡,也让他看看。”

      第二日大朝之上,杨承厚位列其中,几位参知、枢密纷纷问候。只见他脸颊消瘦,行动不稳,俱都心下感叹,请他保重身体为要。
      农苑路也有几分黯然。他与杨承厚也一向交好,只是他性子较软,才被左太后提拔作了提线木偶,如今局势不妙、民情汹汹,若左太后需要一个出面担下罪责的人,除了他不做二人想。见杨公被逼到这个份上,他不免有物伤其类之感。
      罢了罢了,丰朝优待士大夫,即便是背起这黑锅,也不过是去职贬官,他也乐得清闲。
      眼下紧要事,还是调遣兵马,将宁衍宗拦下,否则若是叫他攻下京城,那檄文他可是看到了,自己是要被“清君侧”的,只怕性命难逃。
      大朝乃是众位朝官拜见官家之礼,并不议事。待百官散后,只有十来个重臣留下的小朝,才是议事的时候。
      待群臣礼毕,龙座上的小天子例行公事,瓮声瓮气将一番话讲完:“……无事散朝。”
      忽然一人出列,朗声道:“臣朱高礼有本要奏!”
      众臣哗然。这朱高礼是何人?
      待看清了他的朝服、站位之后,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乌台里的御史虽然位卑,却有风闻奏事之权,常有借弹劾高官沽取名气的,若能扳下高官,便有了进位之阶,若是不成,也总不过是外放几年,有孤直肯言的名气在,也不怕回不来。
      只是寻常弹劾,均是上本到官家面前,官家或是采纳,或是留中,或是驳斥。如这般在大朝之上便闹起来的,开国以来也不过二三次,无他,大朝面弹,本就不合朝礼,要受斥责处罚;丢开了脸面执意弹劾,便是要逼官家当面裁决,必然是个你死我活的局面了。
      “臣弹劾杨承厚、农苑路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尸位素餐!”
      竟是将两相都弹了进去!一次弹劾两相,赢面不大。
      有人瞧了瞧御史中丞蔡渊,见他神色不豫,想来事先不知情。
      农苑路却是心中一喜。一旦遭遇弹劾,无论官位如何高重,都要上书自辞避嫌;他恰好可趁此时机退走,避开风头。
      另一边杨承厚抿着唇,看不出喜忧。
      珠帘后的左太后已回过神来:“既有弹章,便该呈交上来,官家阅览之后,自有论断。太常寺卿何在?”宁衍宗起兵,朝堂更不能乱。左太后这番表态,已是给这小小御史台阶下了。
      太常寺掌礼乐仪制,朝会礼仪由太常寺卿主持,自然也该由他出面申斥朱高礼殿前失仪。如今在职的乃老臣苏照,见朱高礼是个耿直后进,有心保一保,忙出面呵斥:“朱御史,朝廷自有章程,你便是资历浅不懂规矩,也该回去请教同僚才是。还不退开!”
      朱高礼却梗着脖子,毫无惧色,自顾自道:“杨承厚与农苑路难堪大任,罔顾社稷,放任自流,致使牝鸡司晨……”
      众人无不脸色一变。牝鸡司晨,这是在骂左太后啊!
      “上出乱命,不能劝谏;以致边将逼反,长城自毁……”
      朱高礼滔滔不绝,左太后面色越发沉郁。好个朱高礼,明着是弹劾两相,暗地里句句都在指摘她!
      朝堂之上已无人敢说半句,均是面面相觑。弹劾宰相也不是甚么大事,讽刺太后可不同,朱高礼这是拼着前程不要了。
      杨承厚盯着朱高礼的目光寒冻彻骨,他忽然冷哼一声,大喝:“住口!”
      朱高礼为这气势所慑,顿了一顿。
      “殿下,此人大放厥词,所言皆虚,又出言无状,扰乱朝堂,决不能轻饶!臣请追夺其告身!”
      追夺告身便是将官职资历等全部除去,如同常人一般。寻常御史弹劾不成,不过是外放、发回本官,追夺告身乃最酷烈的手段;众人不由得都为杨承厚的决绝暗自惊心。
      左太后也是气愤难平,但杨承厚先发了怒,她反倒不好一同了。定了定神,问:“农相,你怎么看?”
      农苑路推测着左太后的心意,道:“朱高礼疯言疯语,无半句实言,毁谤大臣,其罪当罚。只是微臣处嫌疑之地,不敢妄论处罚,还请太后圣裁。”
      左太后思虑不定,虽然朝中一时离不了杨承厚,但她早已恶了这总是顶撞的老臣,终究还是不想遂了他的心意;何况这朱高礼针对的是谁,群臣都看得清楚,若是自己给予重罚,不免被人看作小器。问了一旁的内侍胡幸这朱高礼的出身,她定下了主意:“追夺告身,太过苛责。然言出不逊,不可不罚!着回任原官。”
      御史中丞蔡渊心下一凛,朱高礼的原官是在双壅路的左壅府,是东南反贼盘踞之地。左太后看似从宽处理,却是暗地里要置他与死地了。然而属官无状,他这统御乌台的御史中丞也有不察之罪,实无求情的余地。
      只能叫朱高礼,好自为之。

      宁衍宗看过纪六韬,面色凝重。
      纪六韬又一次病倒,莫决明看了,也说金石难医,怕没有几天日子了。纪六韬陪伴他已久,亦师亦友,见他形销骨立,宁衍宗心头沉郁。
      见喻怀仁在门外,眸光紧紧随着他,眼中有几分可见的关切,宁衍宗心中一暖,抑郁之气也散了几分。忽的想到一事,他盯着怀仁看了良久,欲语还休:“怀仁……”
      喻怀仁心中揣度,已猜到了几分,静待他开口。
      “……不,没事。”
      “嗯?”喻怀仁道,“你不问么?”
      “已知道结果了,何必问呢。”宁衍宗轻解愁眉,笑道。
      他是想问有无救回纪六韬之法。
      只是逆天改命之法即便有,想必代价也非同寻常;否则他们二人之间,也不会横亘着寿数的鸿沟。喻怀仁虽为大业出力,但宁衍宗从不敢叫他做太过显眼之事,不过是充作眼线的多。无他,便是怕怀仁涉世太多,损了天地之衡,坏了福缘。若不是这样,只要叫怀仁大开杀戒,天下早已落入他手。他隐忍六年,可不能一朝破功。
      喻怀仁点头,也说了实话:“做不到的。”
      这番话就要撇过。忽见传信兵来报:
      “官军以左瞰为主帅,刘盼兴为副帅,调集十万兵马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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