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重弹》V慕童

3、chapter 03

　　凌晨四点钟醒来，天微微亮，对面街上路灯洒着橙色的光，有早起做生意的商贩推着篷车经过，钝重的车铃声响在安详的小巷。隔壁的老夫妻已经起床，正牵着阿福跨出门槛，路灯下印出长长短短的影子。厨房里有馨香的粥味传来，老奶奶最拿手的百合薏米粥，每次熬都会给我留一些。

　　我在长裙外罩了件开襟的细线衫，青石铺就的小路响着达达的木屐声，院子里芳草离离，房东太太种的合欢兀自开着，凌霄花攀在墙头。日光还未睡醒，静默地躲在云层里，淡紫色的雾霭笼罩下来，柔软地铺在这小小的庭院中。天井水池里几枝荷花亭亭立着，挂着水珠的荷叶各自摇曳。一阵微风吹过，拂面而来夏日气息。我恍然觉得，这些年嘈杂的生活，似乎遗失了太多美好。

　　生活一如往日安然。我撑着额头想着小说，一边听宗岩酸溜溜地讲她们院草的第七任女朋友。开放的世界，多变的时代，残喘的爱情。大学时睡我上铺的姐妹，始终信奉爱情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金老爷子的《神雕侠侣》翻了十多遍仍不觉得厌。毕业时她跟男朋友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一时传为佳话。后来我去摩洛哥时听闻他们有了个女儿，想是生活美满和睦。前不久再听到时却是已经离婚了，曾经的海誓山盟终成幻影。

　　世事难料，莫过如是。

　　昔日的大学同窗来电话要我做她的伴娘，“这些人里，只你还没有结婚，又眉目清秀能给我撑撑场面。”是了，这些年四处流浪，男朋友都没有好好交一个。

　　新郎家世很好，喜宴定在一所很高级的酒店，亲朋满座。不意竟看到顾岑风。想想也是，他那样优秀的人。

　　一身得体的西装，过分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半晌，他才端着酒杯过来,“真的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身边穿杏色衣裙的女子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画着淡妆的脸上略有些迟疑，“苏念？”

　　是了，沈静和。他如今的妻子。

　　新郎新娘还在敬酒，顶灯照着光影流转，大厅中央的“囍”字约约有些晃眼。

　　我抚了抚眉心，举起酒杯敬向他们，“好久不见。”一瞬间觉得情绪有些无从梳理，长久没有联系，竟不知要说些什么，连笑容都有些僵硬，好在喜宴之中独不缺笑容。他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要清瘦些，更显得棱角分明。而他身边的沈静和，黑亮的直发烫了时兴的大卷，变得比过去更加成熟优雅，依然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风景。我们之间只一步之遥，隔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六年，纵然音容无改也难再回去从前了。

　　彼此寒暄几句我便随着新郎新娘继续敬酒，不经意望向他们，他正细心为她布菜，不知是谁说了什么，两人相视而笑。我忽然觉得这长长的六年只是我回头的一瞬。

　　沧海桑田，变的只是我愈见老去的心。

　　而他们似乎一点儿没变，只在彼端无忧无虑地笑着。

　　沿着路灯一个人走回家，听叶青讲着在东南亚的趣事。她老公今年生意做得不错，两人去东南亚玩了一圈，算是补上以前的蜜月旅行。后来讲到这次偶遇，不免唏嘘感怀了些，挂电话时叶青叹息了一句，“念念，你跟顾岑风，毕竟是过去了。”是了，有些人注定相忘江湖，有些爱不得不各安天涯。纵一念执着，已然是过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