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陈鱼丽

3、第 3 章

　　玉书斜靠在黄金座椅上，听青石一贯低沉的声音，看他面无波澜地为自己说课，想到他与自己据理力争之时态度强硬，脸上却无甚愠色，玉书不禁怀疑这青石是不是没有其他表情。待他说完课，玉书懒声道：“青石，你可知罪？”
　　青石心下诧异，却是面不改色从容跪下：“不知臣何罪之有？”
　　“朕记得师兄说过，‘皇天后土之广，前朝故事之杂’，是来为朕解不解之惑的。”
　　青石不知他为何提起自己这话，回答：“正是。”
　　玉书身体微微前倾，勾起笑看他：“你今日所说，与首辅张先生教朕的有何不同之处？何以来解朕不解之惑？这可不是欺君之罪？”
　　玉书所言并不全属实。青石虽师承张贞和，所言也是些前朝旧事或治国之道，却也更多加上了自己对天下事的见解与谋略，玉书当然听得出其中分别。三年帝位磨练，虽然还未达到盛世之景，却也在张贞和的辅佐下将国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十五岁的孩子，对治国却也有自己的筹谋，内心也对青石相当一部分的提议非常赞同。然而他这般说，不过是先入为主地认定青石年纪轻与别的讲师不同，不想听他说这些中规中矩的内容。青石也是判定了这点，略一思忖答道：“臣不知皇上想听些什么？”
　　小皇帝这下来了劲，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问：“师兄可知断袖余桃的典故？”
　　青石这下吃惊不小。他不知年纪小小的皇帝为何有此一问，想来是偷看什么书时看到的，就回避了问题：“皇上乃一国之君，该以国事为重。这些典故与皇上治国方略并无关系，皇上无须细细探究。”
　　玉书挑挑眉，靠回到椅子上：“朕问你知不知道，不是让你来教训朕的。”
　　“请皇上先恕臣无罪。”
　　青石的担心并不是毫无缘由的。要是这件事传到太后那里，不，只要传到张首辅那里，自己恐怕免不了要挨训，恩师定要说如何能教皇上这些东西。
　　玉书却当他还惦记着刚才自己说的所谓欺君之罪：“师兄若说得好，自然便无罪了。”
　　青石别无他法，只好给玉书说了那断袖余桃的典故。
　　玉书平日里哪被允许听这些，这回他心里既得意又满足。得意的是，总算是摆摆自己这皇上的架子；满足的是这青石虽然面色冷漠严厉，却总归比他大不了多少，总是爱护多于教训的，心里对他更多了几分好感。听完典故，他不急于发表看法，却先问青石：“师兄对这‘断袖余桃’之事如何看待？”
　　青石不知他是否排斥，不敢贸然回答，反问一句：“敢问皇上作何感想？”
　　玉书看着他：“以后朕问师兄你什么，尽管说便是。朕都恕你无罪。”
　　青石知皇上这是信任他，先拜谢了才回答：“左不过是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
　　“那师兄以为，如何才不会因色衰而爱弛？”
　　这一下倒是问住了青石。他不过年十八，尚未娶妻，一心要为国效力，确实未曾想过这个问题。看玉书明显在等他的答案，他老实回答：“臣不知。”
　　问住了青石，玉书端起搁在边上的钧瓷杯，悠闲地喝一口茶：“原来也有师兄无法解的疑惑。”见青石不答又补充道：“这恐怕也不是寒窗苦读中要学的内容吧，师兄又是如何知晓的？”
　　青石本以为皇上听听便算了，不想他竟接二连三地提问。说起这典故，也不过是青石偶尔读书时所阅得。一看到与君王同车同枕，青石那时的第一反应是不合礼法，却也未觉着心生排斥，这倒让一贯秉承正统思想循规蹈矩的他也觉得奇怪。
　　“回皇上，是臣读书偶得的。”青石含糊回答，趁玉书未答又道：“皇上，臣斗胆有一提议。”
　　“哦？师兄说说看。”
　　“臣恳请皇上莫要再看这些书。若皇上喜欢，臣可说围棋棋盘上的纵横之道于皇上听。”
　　“围棋？”玉书眼睛一亮。在皇宫内待久了，每日批奏折让他心烦不已。他总归不过十五岁，又被压抑孩童天性太久，这一下就忘了自己是皇帝该喜怒不形于色，着急问道：“在哪儿？”
　　“回皇上，在臣家中。”
　　“太好了，朕立刻派人去取。”
　　青石刚要出言阻止，却听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一松尖着声音禀报：“皇上，严大人求见。”
　　玉书撇撇嘴。待青石退出后，他清清嗓子，又敛起笑容正襟危坐，这才板着脸回道：“让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