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瑶天镜》水三

6、 伍

　　后来牧晚留了下来，和大军一起，讨伐北斗。
　　安若素生的时代不能改变，他所处的是和平的，或者说是和平到无聊的时代了，他不能体会开天辟地那时的激动和血性。
　　但是安若素忘不了那一刻，众人看到牧晚的那一刻。
　　在众人看到敖牧晚的那一刻，安若素就明白，牧晚是属于这种时刻的，因为他们看见牧晚后，表现的不是惊讶，害怕和违背天规之后的恐惧，而是激动的，振奋人心和象征着胜利的，因为牧晚是战神，有了它就代表了胜利于凯旋。
　　看到牧晚在战场上的时候，安若素就懂了，敖牧晚，是属于战场的，在战场上的他不再是那样死气沉沉一脸淡漠的了，而是自信的，举手投足之间都让人有种他，将要傲视天下的错觉，也让安若素觉得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止是千里万里，他用飞扬的神情告诉众人，他是战场上的皇者，就如同他的重剑。
　　牧晚的剑很宽，约有一成年人的背宽，在他的手中飞舞，舞起漂亮的剑花，看到敖牧晚的人都不会为他担心，因为从骨子里透露出一种霸气，不会死。
　　但在安若素看来，他把剑就是隔着他们的一座山，如果安若素想要站到他的身边就必须要从剑山上爬过去，将自己伤的体无完肤才可以，不然，就只能让牧晚自己拿起重剑斩断双翅不再飞翔，但不管是哪一种，他们要在一起，必定由一方伤横累累才行。
　　敖牧晚的过去，是安若素没有参加过的，也是牧晚一直耿耿于怀记着不肯放的过去，那里没有一个叫安若素的人，所以安若素也没有可以让牧晚牢牢记住的原因，牧晚记得的只有玉恒，素素，这让他觉得害怕，害怕他会突然就不见，去寻找他的以前去了。
　　有了牧晚的加入，战争就不再是战争而是屠杀了，魔界大军被打得溃不成军四散而逃，为首的北斗七星也被自然而然的被擒获，只是后来就连处刑当日，牧晚也没有去看过一次，别人都道牧晚的冷心冷清，但只有安若素知道，这种时候，不挂念比去看要好得多，当年就是牧晚的重情才导致他们今日的下场，他又怎么能在连累他们，宁愿被他们恨着。
　　敖牧晚的号只会对着当年。
　　有时，安若素会很嫉妒，很嫉妒牧晚的耿耿于怀。
　　为何他不能忘记。
　　处刑当夜，天空中北斗七星同时陨落不再闪耀，而那座山也被后人称为七星山，有传言北斗七星的肉身就被埋葬在那座山上，而魂魄却被拘押上天，封印在特制的七星盅里放在定仙阁内，连同他们的武器一通沉入封印之中……
　　只是不知文曲当何如。
　　“你还在在意。”
　　昨日处决了七星之后，李天王说明日便要回天庭了，于是晚上便让牧晚和安若素同住一个营帐里。
　　牧晚依旧是看书，安若素也依旧是看人就像他们以前相处的那样，只是安若素突然出声打破沉寂。
　　“什么？”牧晚抬头。
　　“你为何总是只看得见以前却看不见眼前？”
　　牧晚放下书，“我眼里，什么也看不到。”
　　安若素手轻抚上牧晚姣好的侧脸，幽幽道，“你其实还在在意吧，七星因你而被囚禁。”
　　“……没有。”
　　敖牧晚不再看他，继续低下头看书，也不管他的手。
　　“牧晚……”安若素放下手。
　　“嗯？”
　　“你看那一页已经看了一个时辰了……”
　　……
　　……
　　刷——
　　翻页
　　“诶……”叹，安若素左手手心朝上放在敖牧晚面前，“那么，小生可否有此荣幸邀请龙君明日人间一游？”
　　敖牧晚轻笑，放下手中无意看下去的书册，将右手放了上去，“这本来就是我下来的原因。”
　　安若素笑着提醒，“原因之一。”
　　牧晚耸肩没有否认。
　　“不过只算是之一，我也不介意，你忘不掉以前，但是我可以让你以后更多的记得我。”
　　安若素这样说着。
　　“江南水乡十里秦淮，自古只要有山有水的地方自有美景，单若加上风情万种，当属金陵最佳，要是蒙蒙细雨则更好，一叶轻舟，一人撑船一人撑伞，将十里秦淮游一遍那金陵美景便尽收眼前，两岸还能看着各种奇情，只是这金陵美人多，你可别被勾了去，心再也带不回去了。”
　　“不是都道天上仙女，自然天上的最好看，如今这天上最俊俏的大皇子都在我眼前了，还有什么更美得吗？”
　　撑船之人轻笑，“你又怎知我最俊俏？更甚我之人当然是有的。”
　　“还有？”坐在船头的人回头看他，“那是谁？”
　　撑船的人目不转睛，开口道，“敖牧晚。”
　　这两人自然就是安若素和敖牧晚了，天兵们都被李天王带回了天庭，两人偷偷跑了出来，来金陵玩了一通，就像安若素说的那样，天上蒙蒙细雨，安若素撑船，敖牧晚撑伞，整个金陵都弥漫在水汽中，秦淮河更是别有一番风味，就连时不时过了的一两个石桥都异常的精致。
　　秦淮河两岸都有着人家，下了雨便有人出来收衣服，只有他们这一只船在便都瞩目的看了几眼，眼中皆是惊艳之色。
　　“漂亮哥哥。”一个胖乎乎的小丫头指着两人笑道。
　　她娘亲正将衣服收下，便顺着丫头指着的方向看去，随即笑着扣了扣丫头的额头，“怎么？这么小小年纪也懂得好看不好看了？”
　　安若素听着好笑，停下撑杆对着丫头道，“小小年纪便有好眼光！你说说，我与他哪个好看？”
　　那胖丫头的娘亲见两人搭腔也就不忙了，等着胖丫头回答。
　　胖丫头歪了歪头，笑了起来，门牙掉了一颗，“打伞的哥哥好看，撑船的哥哥也好看，不过不是一样的好看，就是不同的好看。”
　　她娘看她都被好看两字弄昏了头，抱着衣服笑了起来，两边其他家的人也都笑了。
　　安若素回头看了看牧晚也笑了，牧晚虽没笑，但眼中也泛着笑意。
　　安若素将船停泊在岸边，率先上了岸，学着那些艄公的样子伸着手等着接敖牧晚上来，旁边有一个艄公看见了便笑道，
　　“这位小公子，我们都是接那些贵人小姐们上来，又免着他们碰着皮肤才搭着袖子接的，看撑伞的俊俏小哥，怎倒也能接呢？”
　　安若素拉着牧晚上岸，痞痞一笑，“既然撑了船就学全套呗，再说，他哪里不比的那些小姐们好看？要我接那些小姐们，我倒宁愿是他哩。”
　　艄公听得哈哈大笑，嘴里连忙说着比得比得，说的牧晚都少有的红了脸。
　　“这小雨下的烦人，你们今日出来时机不好啊。”艄公和两人说道。
　　安若素倒是不觉得小雨烦人，反而觉得细雨蒙蒙的倒是挺好看的。
　　“那是为何？”牧晚开口问道。
　　艄公抽了一口旱烟道，“若是不下雨，这个时间河两岸热闹多了，金陵嘛，人美水美，下次挑个没雨的时间自己来看看吧，多是漂亮小姐家的画舫。”
　　安若素倒是懂了，嘴角一扯到，“你看到那些美人哪个有牧晚好看的？”
　　艄公笑了，“可是漂亮小伙和小姐总是不同的啊！”
　　安若素不悦，不想和艄公继续讨论小姐了，便没回话，拉着牧晚就走了。
　　“这么走了不好。”牧晚蹙眉道。
　　安若素两手抱胸，“牧晚龙君是要继续听些美人小姐的话？”
　　牧晚好笑的看他，“是你要我勿加敬语显得亲切，你怎的自己加了龙君？”
　　“诶……”安若素叹气一声，“我说的那日也没见你如此在意嘛。”
　　耳畔轻轻一声，然后温热走远不再理他，
　　“若素……”
　　嘴角扯起的笑容越来越大，笑意再也忍不住的泄漏了出来。
　　“走不走？”
　　“当然走！再叫一声如何？”
　　“若素？”
　　“嗯！”
　　“若素……”
　　“欸，牧晚。”
　　金陵河长自然桥也多，隔不了多久就有一座石桥，两边桥头蹲着石狮子，桥身侧面还雕着繁古的花纹煞是好看，牧晚依旧那身白衣，狐裘大氅，手中打着伞就想过桥，被后面的安若素拦了下来。
　　“我总是听人间老头儿训斥小孩儿的时候说，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后来逢着桥我便过，以后谁对我说，我便说我过的桥比你还多，他自然就比不过我了~”安若素自觉聪明的说道。
　　敖牧晚听了直摇头，“你处在仙界，哪里有人会这样对你说？你又不是人间的……”
　　是啊，人间……说到这两人都顿了，自古凡人都羡慕仙人的生活，可哪里知晓，神仙也羡慕人间。
　　安若素见扯着旧事了，便转移话题道，“听说过吗？过桥又称过福禄，传闻过桥的时候就会有福气跟着你，但是必须要右脚上桥，再右脚下桥，中间不可以回头，回头了便会落下一种福气。”
　　敖牧晚听着好笑，问他，“你问过福禄寿三仙了吗？这事是真是假？”
　　安若素摇头笑，“也不过是凡人美好的祈愿而已，何必戳破？”
　　牧晚听着觉得也是，何必下界游玩一次便破了人间的好梦。
　　“既然如今我们来到这凡间，也入乡随俗一次吧，右脚先走，右脚下桥，记着，中间不准回头！我就在你后面……”
　　安若素推着敖牧晚上桥，无奈，牧晚只能顺了他的意，想了想，提起右脚
　　“右脚，上桥。”牧晚走的很慢，一步一步的慢慢走，竟忘了看两边，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子慢慢的往桥对面走去，也许不是忘了看而是不敢看，怕是看了就想回头。
　　再长的桥也有尽头，何况这座桥也就几步远，只是直到下桥，他才觉得这是有多难，在桥上是总是想着回头看看，看看是不是丢了一种福气，看看安若素是不是好好的跟在自己后面，自己何时变得这么拖拖拉拉？一下头就急忙回头却发现安若素还在桥的对面。
　　“你怎么不过来？”敖牧晚大声说道，只见安若素摇摇头就是没有要过来的样子，牧晚很是不解，却不再继续问，只是这样看着看着，好像能将他看出花儿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中间隔了一座桥，一条河，但是一颦一笑却那么清晰，就连这丝丝细雨都隔断不开，只有一把伞，在牧晚那里，所以安若素就这么站在雨中，虽然是小雨，但是依旧湿人，他们就这么待着，待到安若素的头发都湿了贴在额头。
　　突然，安若素大笑起来，笑声惊扰了两旁的行人，都好奇的看着他，只是他笑的不能停止，也不知在笑什么。
　　安若素又想起在战场上想到的那些事了，若是两人在一起必定有一人受伤，那么他宁愿是自己，想到这他停下了笑声，看着对面依旧淡然的敖牧晚提气喊了出来。
　　“敖牧晚！我喜欢你！”
　　一字一顿的，用尽全力的喊了出来，喊得好像整座金陵都能够听到，却那么清晰，直入耳中。
　　“敖牧晚！我喜欢你！”
　　这么不停的喊，
　　“敖牧晚！我喜欢你！”
　　“敖牧晚！我喜欢你！”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爬那座剑山了，只要牧晚一句话，就算是体无完肤他也要爬过去，握住他的手。
　　笑意直达眼底，安若素静静的看愣住的牧晚，就算他不能对旧事忘怀，他也不介意，他知道了，他是真的喜欢牧晚，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牧晚愣了愣，耳边依旧回荡着不知是回声还是心中忘却不了的那句我喜欢你，淡淡的笑开了，笑颜如花。
　　“若是你能在合欢宫内陪我五百年，我便答应你。”
　　在金陵雨中，一切都那么的温柔，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