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瑶天镜》水三

4、 叁

　　“龙君，那小子又来了！”小童儿气急败坏的跑进来边跑边喊道。
　　牧晚手中拿着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果然小童儿话刚说完门口就出现了一个男子的身影，欣长，优雅，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小童儿，你的陷阱可布置的不怎么高明。”那男子痞痞的笑着，一旁的小童儿却气的直跺脚。
　　牧晚挥了挥手示意小童儿出去吧，小童儿泄气般瞪了一眼男人转头出了大殿。
　　牧晚放下书摇头道，“你明知小童儿气性大又何必故意气他。”
　　男子又笑了笑，径直走上前来将食盒放到石案上。
　　这男人叫安若素，是天帝的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是天界的宠儿，明明第一次见面时已经警告过他不要再来，可是一连几个月他却天天来。
　　他也曾经想过方法，关上大门，他爬墙过来，关上房间门，他却可以一直坐在房间门外自己和自己说得很开心，后来小童儿便每日每日的研究新的陷阱，却依旧不起作用。
　　“若素皇子难道不用上学的吗？每日都往我这里跑？”
　　安若素跳过石案坐在石案面对着牧晚。
　　“我自喊你牧晚，你何不试试将皇子两字去掉？也显得亲切些。”
　　牧晚依旧自看着书很自然的回道，“我从不知晓我与若素皇子何时开始亲切了？”
　　安若素笑了起来，也不尴尬。
　　“文曲说我顽固不化，已经将我逐出师门了~”安若素无所谓的耸耸肩，“帝父被气的不管我了，所以我现在是正宗的懒散神仙。”
　　敖牧晚挑眉，“难道若素皇子以前不是吗？”
　　安若素不置可否。
　　“你猜，今日我带了什么来？”
　　牧晚想也没想便道，“不知。”
　　“你猜猜嘛，就猜一次！”安若素撒娇般的讨好。
　　牧晚的视线终于从书上转向了他不过也只是一瞬便又低了下去，估计是那声讨好太让人膈应的慌了，于是安若素只得自问自答。
　　“天界已经找不到什么新鲜的东西了，所以我今日特地下了趟人间。”说着将桌上的食盒打开，露出里面一盘盘精美的菜，“看看如何，还满意吗？”
　　牧晚一看，愣了愣“花菜？”
　　“嗯哼~”
　　安若素好像很熟一样坐在椅子上，支着下巴盯着牧晚的侧脸。
　　“你知道吗？我今日去人间时还没想要买什么，或者带什么给你的。”
　　牧晚回过神来，淡然的夹起一朵百合吃了下去，“那为何，选择了花菜？”
　　或许是牧晚着实好看，或许是看牧晚吃饭格外香甜，安若素徒手拿了一多花叼在嘴里慢吞吞的吃了起来。
　　见他半天没有回答，牧晚也不急，就这么等着。
　　“诶……”安若素长叹一声，“我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会让你做出其他的表情。”
　　敖牧晚放下筷子淡淡道，“很显然至少不是这件事，若是想说便快说，不想说就不说。”
　　安若素笑的灿烂，
　　“你可知道人间的人喜欢作些诗词文章，虽然很是咬文嚼字的，不过有些还是颇有些意境的。”
　　牧晚点头手中的书继续拿起看。
　　“像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像是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像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牧晚读了这么多的人间诗书可有听懂？”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吗？”牧晚淡淡的重复一遍，了然道，“就是听到了这个才决定花菜的吗？”
　　安若素点点头缓缓道来，“我本来只是在人类的世界闲逛，路过一片花地，一群女子采花，一女子对另一女子吟这句诗，我便上前问了，那女子说花也能做食物，我这才决定了的。”
　　牧晚点点头，突然问他，“比起让花开在枝上，你宁愿将他折下，只供自己一人欣赏，就算他会很快枯萎也没关系？”
　　“嗯……若是你呢？”
　　安若素看着敖牧晚等着他的答案。
　　牧晚眼眸轻抬，想了想才开口，声音逐渐低沉，“我不知道，我没有过这般抉择，我……”
　　安若素大笑着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神采飞扬近乎嚣张，
　　“我安若素，不会在事后后悔，也不想守着枯花自哀自怜！我要就要最灿烂的时刻，哪怕接下来要迎接的就是死亡，我也会陪着他一起！何况就算不折下终有一天他依旧会枯萎。”
　　阳光在这一刻竟然照进了幽暗的大殿，只有一缕，从门外照射进来，驱逐一丝的阴霾，照亮牧晚的脸。
　　“下一次，一起去人间吧。”安若素这样期待着，也这样邀请着，伸着手。
　　阳光转瞬即逝，牧晚竟然淡淡的笑了起来，美好却短暂，“大哥也总是这样说，一起去人间吧，人间真的很好，牧晚应该喜欢人间吧，下一次什么的。”
　　安若素不知道他说的大哥是谁，也许是他龙族的一位兄长吧，但他也没问，既然牧晚没有想说的样子，只是那句话虽然淡淡的却依旧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若真的有下一次，我便与你同去人间。”
　　直到傍晚时，安若素才又起身，收拾收拾了桌子上的残食就准备走了，这几个月来每一日他都是这个时间走的。
　　“我明日再来。”
　　敖牧晚没有反应。
　　安若素叹气，虽然明知他不会回答却每日都要问一次，今天怕是他和自己说话最多一次了。
　　小童儿是见着安若素出去了才又进来的，将石案上已经收拾好了的食盒拿了起来准备带出去。
　　“小童儿，去仓库拿一坛合欢酒送去无忧宫，就说是谢礼。”敖牧晚头也没抬说道。
　　小童儿惊讶，不情不愿的说道，“那合欢酒本就难制，况且是龙君精心制作的，还加了好些好东西，哪里是一盘菜能抵得上的！”
　　“可他这次送的是花……”牧晚摇头，“无妨，你且送去吧！”
　　“不去！”小童儿故意别扭的说道，拿起盒子就准备往殿外走。
　　“也罢，反正他明日来，我就当面送他吧。”
　　“什么？”小童儿气急败坏的折了回来，“他明日还来？？”
　　牧晚好笑的看着他，“他每日不都来？”
　　“也对！”小童儿踏着重重的脚步往殿外走去边走还边说什么，明天绝对做个高明的陷阱，让你过不来！你看着吧！什么什么的，让牧晚觉得好笑。
　　手中的书里写的是什么早已看不进去了，只记得自己与大哥第一次遇见素素的时候，也是一盘花菜。
　　当时他还是一条刚成型的小龙，大哥也是刚升仙的，那时玉恒星君与牧晚龙君这两个称呼总是会连在一起被提起。
　　两人结伴到人间去游玩却不知道人间买东西是要钱的，在人间又不能使用法术，所以两人只能一直饿肚子又不想回天庭，然后素素就路过了，她是给她父亲送饭去的，请他们吃了一顿花菜。
　　那时候，真的很快乐。
　　可是想起那时候的快乐就能想起那时的痛苦，相辅相成，绝对忘不掉的爱与痛。
　　思绪回转，遂又继续看书。
　　罢了，早就决定不再让自己的心起波澜了不是吗，那又何必去想。

　　而这头，安若素刚出了合欢宫，就见着他的天奴站在合欢宫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看的安若素看着着实觉得可怜，便好心上前问道，“何事啊？着满头大汗的。”
　　那天奴见着安若素出来了，像是见着救星一般，赶紧说道，
　　“不好了皇子，出事了！玉帝要皇子赶快去一趟！”
　　安若素笑道，“我还好好的呢，可没出事。”
　　“什么啊！”天奴急的连尊卑都忘了顾，“不是皇子出事了！是天庭出事了！”
　　安若素的笑容定格，渐渐严肃起来，“天庭出什么事了？早上还好好的。”
　　天奴上前凑到安若素的耳边说着，越说安若素的眉头蹙的越紧，说完之后又退了回去。
　　“文曲呢？文曲星君呢？”安若素急忙问道。
　　天奴摇头，“小奴也不知道。”
　　“那浮绘宫呢？派人去看了吗？”安若素近乎气急败坏的追问。
　　“去了。”天奴到，“可是去的人回话说没见着人，说是文曲星君不在，怕是……怕是也……”
　　“不可能的！”安若素打断道，“文曲他不会的，我们先去凌霄宝殿！”
　　“是。”
　　安若素赶到凌霄宝殿的时候，众仙都已经来齐了，可是四处也没有文曲的身影，安若素有种不好的念头，他整理了一下气息躬身请安。
　　“帝父。”
　　“嗯。”向来不正经的玉帝如今也难道的严肃了起来，挥了挥手让他站到一边，“如今这件事，众仙家有什么看法吗？”
　　很长时间的沉默，太白金星才站出来回道，“此事非同小可，这恐怕是三界千年以来最大的劫难了。”
　　安如素很无奈，每次一出事太白着老头一定这样说，都没有什么新鲜词了，玉帝显然也是这样想的挥手让太白下去。
　　勾陈璇玑星君躬身站出，“禀玉帝，此战不出天庭怎能镇煞三界！”
　　勾陈大帝主兵革，若是他也这样说帝父定要同意的，安若素连忙上前。
　　“儿臣认为不妥，此战必定要在人间生灵涂炭！”
　　玉帝看了看安若素意外的点了点头，“确实，但若不战那么人间依旧要生灵涂炭，他们不会直接进攻天庭的。”
　　五老君同时上前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化被动为主动，进攻也许不无可行之处！”
　　沉默了半晌，玉帝下令。
　　“命托塔天王为元帅，二郎显圣真君为副元帅，金吒木吒为左右二翼将军，哪吒三太子作前锋，大皇子安若素随军监督，即日出发，前往敌方阵地，将敌人……就地处死，拘魂魄上天受审！”
　　“是。”
　　整齐一划的声音，安若素没想到自己也要去，虽然不排斥，只是怕若是文曲真的……
　　“帝父，文曲他……”
　　玉帝看着安若素的脸叹气一声，“文曲与此事总有嫌隙，自请闭关去了。”
　　安若素听这放了心，抬头直视玉帝，单膝跪地道，“孩儿有一疑问，还请帝父告知。”
　　“说。”玉帝道。
　　安若素道，“三万年前，是不是天界……欠了文曲的？”
　　此话一出，众仙家都诧异的互相看了看，窃窃私语起来，玉帝大怒，狠狠的拍了石案一下，众仙家都安静了下来。
　　“谁告诉你的？谁说天界欠了文曲的？”
　　安若素道，“没人说，只是孩儿见帝父每次对文曲都很宽容，所以……若不是欠了文曲的，那便是欠了，牧晚的。”
　　玉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就知道，你每日不见踪影必定有事，原来是去了那里，难道你不知道那地方是禁地吗！你怎么敢！”
　　“孩儿只是好奇，帝父为何对文曲如此宽容，就像是，就像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玉帝气的站起身，大声吼道，“当年的事情你又怎么会清楚！今日我不允许文曲自请闭关我又能怎么办！治他得罪吗？你竟敢质疑你的父亲！”
　　安若素张了张嘴，没说出口撇过头道，“孩儿不敢。”
　　玉帝怒气未消，道，“准备准备，明日出征，以后再不准问三万年前的事情！”
　　“是，孩儿遵命。”
　　第二日，天兵天将整军出发，百仙恭送，安若素穿着银白色战甲，额间金色倒龙纹印记越发灿烂，看着九十九重天的方向。
　　“今日，怕是要负约了。”
　　最终，直取敌人营地的方法还是没有成功，因为行军只不过几日便看到敌人军队已祸及人间多处，李天王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说服了很多将领，遂同意便在人间开战，安若素也不得不同意。
　　他也不知道为何不愿人间受到祸乱，只是觉得，牧晚喜欢人间，那么必定不想要人间被破坏，他只是想要帮着牧晚守护着，守护到牧晚能够看到的那一天。
　　也许是离了牧晚才能更清楚的想一些别的事情，想着为什么自己答应文曲，想着自己为何一味的希望牧晚开心，相知为何那么喜欢看到牧晚的笑，想到自己可能是真的喜欢上牧晚了。
　　喜欢，
　　终是懂了，何为平生不懂相思，才懂相思，便害相思，如是如此，自己待牧晚的感情便是相思吧。
　　这相思没有持续几日就被打破了，因为，牧晚真的来人间了，就算他来不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