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萤]1:1》脱线大豆

3、故事三 不如意十之八九

　　阮萤躺在床上紧闭双眼，拼命想要从一段不断重播的不堪回忆中摆脱出来，但最终惨败收场。

　　倒带回放到这一天的下午。

　　阮萤盯着紧锁大门的体育馆排练厅气不打一处来，纪检部的人呢？不是说了今天下午4:30要排练，4点排练厅必须开门么？现在已经4:45了，参与排练的人该到的都到了，门却没有开，叽叽喳喳一堆人只好挤在通往排练厅的楼梯上。阮萤给那个据说掌管钥匙大权的纪检部干事来了个电话轰炸，最初几个还接听了，说是马上就来，之后的干脆就不接了。马上？马上是多久？爷在这儿等的午饭都消化干净了！阮萤按捺不住内心盘踞的羊驼，于是掏出手机又拨了个号码。

　　“喂？”

　　“杨司飞！你们纪检部有点职业操守行不行？说4:30排练，你这个负责人推脱有事不来就算了，那个管钥匙的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你是指望学生会这么多人站在这儿当门神么？”

　　杨司飞刚说了个“喂”就换来了以上这段字数密集、言辞激烈的控诉，这个人有没有点打电话至少先自报家门的意识？不过这番连珠炮式的发言听完也知道是谁了。

　　“怎么？他人还没到？”

　　“到了还打你电话干嘛？你速度点把这事解决了，要么现找个地儿供我们排练，要么光速将你们那个干事连带着钥匙送过来受死！”

　　哦，脾气很大嘛，杨司飞想，好像自从阮萤成为校庆活动的负责人之后，她暴走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了。话说杨司飞还是觉得之前那个偶尔炸毛的阮社长好一点，现在的这个嘛，太暴躁了。

　　“你等着，我马上到。”杨司飞挂了电话。

　　什么？又是马上，这意思是不来了是吧？阮萤气结，好不容易压抑下想一脚踹开面前这道门的冲动，只得义无返顾的投身于安抚群众的工作中去，毕竟将那么一大帮人晾在边上快半小时实在不厚道，阮萤突然觉得心里的小人儿正在经受良心的责打。当阮萤第20遍重复“大家别急，钥匙马上就来”的时候，杨司飞喘着气跑到了她跟前，向她伸出一只手，手里攥着一串钥匙。

　　“给。”

　　杨司飞此时微微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试图喘匀气息。阮萤不太习惯看到这样的杨司飞，怎么说呢，形容起来大概是有些狼狈？当然用“狼狈”这个词来形容杨司飞的话等级不知道比阮萤这样的平民要高出多少。阮萤之所以感到违和是因为杨司飞那精英黑西装的派头实在太过深入人心，那种第一颗纽扣也要端端正正系好的傲慢禁欲男就是杨司飞最好的代名词。可是眼下这个由于一路跑过来脸色微微泛红，汗水隐约沿着额头流进衣领里边的男生，极大的破了阮萤的三观。

　　接过杨司飞递过来的钥匙，阮萤犹豫了一下，掏出纸巾塞进他手中。

　　“给我的？”

　　“呃，春天比较容易感冒。”

　　“谢谢。”

　　眼前是熄灯之后陷入黑暗的寝室，耳边是舍友不清晰的梦呓，阮萤一个劲的瞅着天花板，好像努力就能盯出一朵花似的。她觉得一定是她今早起床的方式不对，否则为什么这一天里会遭遇那么诡异的情形？她居然拿纸巾给杨司飞！！杨司飞啊！！她居然那么友好的表达了自己对他患感冒的担忧？！自己是不是坏掉了？果然以她阮萤的NPC属性一旦与Boss级别的杨部长狭路相逢就只有躺倒装死的份儿，抗争什么的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快么？自己这是潜意识里要拍杨司飞的马屁？不会吧，阮萤表示想不通，莫非奴性这玩意儿还真根植于人性深层，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就这么精神上扑通一跪？阮萤被她脑补的各种不靠谱折腾的睡不着觉，却忘了仔细寻思一下杨司飞那句什么副产品都没添加的“谢谢”是不是更怪异。

　　另一边的杨司飞此时正例行公事的刷着微博，一条23:47分更新的状态吸引了他的注意。

　　[懒得思考：主曰：善待你的敌人。我说：好吧。]

　　杨司飞心里默念这条微博，脑子里想到了下午阮萤犹豫着递给他纸巾的画面。明明仍旧看不惯他却逐渐放松了戒备，或许今后甚至会友善对待自己也说不定，杨司飞想，不禁为阮萤那种动物般的天然属性感到些许无奈。其实两人之间唯一的冲突就是砸校长室玻璃那次而已，哦，还要加上他因为和吴谢程不对盘而找书颖丹的麻烦，但排除这1.5次的立场相左，他和阮萤怎么说都是无冤无仇吧？那家伙怎么那么记仇呢？瞧瞧，一个又不聪明，又脾气恶劣，又心眼小的女生，喜欢她的男生是要有多么善良才能承担这项毁人不倦的慈善事业啊？

　　这是本周第几次了？第一次开会没来，后几次的排练也缺席，纪检部很忙么？阮萤狂吐槽，那些平时老在校园各处晃荡、要紧时候一个找不见的纪检部干事到底哪里去了？阮萤告诫自己要三思而行，念叨大悲咒100遍先。大，悲，咒，100，遍，OK说完了，阮萤的心理建设准备妥帖，深呼一口气，抬脚，踹门。

　　随着一声“嘭”，纪检部办公室的大门应声敞开。

　　“没人教过你要先敲门么？”杨司飞连头都没抬。

　　“没人教过你要言而有信么？亲，爱，的，杨，部，长？”

　　“哦？我不知道阮同学在说什么。”

　　“纪检部干事装傻，你这个部长也装傻？行，学生会的节目缺几个纪检部干事你找人来顶这事就算完，要不然主席怪罪下来你这个眼中钉自行解释。”

　　“嗯？”

　　“怎么？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们部报名参加节目的干事一个也没来啊。”

　　不能怪杨司飞假扮无辜，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手下最近没有工作任务的干事每天下午到点就集体消失，说去参加排练，结果竟然一个也没现身？如果阮萤说的是事实，那么这可以算得上是一桩严重事故，甚至是有意为之的人为事故，而杨司飞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在纪检部。

　　“关于此事我调查清楚后会告诉你，在那之前你最好不要妄下评论。”

　　“你！……好，我等下见着主席会转告他你的意思，反正节目用不了那么多人，人少更方便。只是到时候查明真相了你可不要包庇你的干事！再见！”

　　和徐志摩的诗相反，阮萤是重重的来复重重的去，门被她狠狠地关上是半点也没客气。坐在原位的杨司飞忍不住扶额，干事那边也好，阮萤这边也好，都是剪不断理还乱到令人头疼。说实话，杨司飞认为在这件事上阮萤没有立场说谎，诬陷纪检部干事对她有什么好处呢？若真有什么矛盾，照阮萤的路数，她会找他出气而不是费劲找干事的麻烦。难道问题真的出在干事身上？

　　隔天晚上纪检部内部Q群。
　　（豆出没：企鹅对话的时间打起来很麻烦，于是亲们请谅解内容不全）

　　[联盟万岁
　　呜呜呜呜呜呜…]

　　[Super Hero
　　上边那个爷们儿点,说人话]

　　[联盟万岁
　　你这个家伙怎么能体会我现在的悲惨境地！！！]

　　[斯莱特林Geek
　　哟，怎么了这是？]

　　[联盟万岁
　　啊，副部！你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要被部长玩死了…]

　　[九宫魔方
　　哎哎，注意措辞，你这么说我们会误会的]

　　[李小贱
　　还不是因为校庆咱学生会的节目，我们被文艺部那个妹子告了一状，于是部长发火了]

　　[Super Hero
　　你们又干什么不地道的事了？人家妹子无冤无仇干嘛找你们麻烦？]

　　[联盟万岁
　　呃…就是我们几个没去排练…一次也没去…]

　　[阳光灿烂
　　楼上滚去自爆吧！我们累死累活的整理风纪记录，你们倒好待在一边偷懒！]

　　[九宫魔方
　　就是就是，本来排练已经是很轻松的活计了，有本事你们跟我们换]

　　[斯莱特林Geek
　　部长怎么惩罚你们的？我很好奇]

　　[英超意甲
　　排练必须出席，有违者部长会让他生不如死…外加排练前打扫，排练后收拾，排练结束办公室整理历年档案]

　　[阳光灿烂
　　哇哦，这可够狠的！我心理大大的平衡了~~~]

　　[联盟万岁
　　关键在于部长为了以示惩戒竟然提出要安排我们表演的时候站在最前排，卖萌的动作比其它部的人要夸张三倍，据说部长已经向主席建议要我们几个穿水手服上台了，呜呜呜呜呜，我的一世英名…]

　　[斯莱特林Geek
　　哦？我表示非常期待]

　　[九宫魔方
　　楼上+1
　　小伙子们，卖萌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阳光灿烂
　　楼上+10086
　　我们就等着看校庆当天你们卖萌卖肉喽~~~]

　　[Super Hero
　　你们的节操碎了一地…]

　　[李小贱
　　节操算什么，我的少男之心早就碎成渣渣了]

　　[斯莱特林Geek
　　谁让你们招惹文艺部那个妹子的，她可是连部长的领子都敢揪住不放的神一般的存在]

　　[英超意甲
　　天啊，我怎么有种我们不幸惹到部长那口子的感觉？要不然为什么部长会整我们整的这么惨？]

　　[阳光灿烂
　　楼上小心部长正在潜水…]

　　当然，纪检部干事们用不着担心，他们的部长现在并没有上线，以后也不会知道他的下属们曾经私底下将他和“文艺部那个妹子”来了个千里姻缘一线牵，忧心忡忡的“英超意甲”同学更不可能想到他无意中真相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

　　“抱歉，这次是我们纪检部的错，我保证下回不会再出现这种问题。”

　　“哦？认错了？诚意呢？”

　　“你想如何？我让你就是了。”

　　“嗯，那不如…”阮萤笑着看向杨司飞，“让我打一拳好了，怎么样？”

　　“……”

　　“不乐意？”

　　“打完这次的事就两清了？”

　　“当然。”

　　“那好，你打吧。”

　　阮萤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杨司飞如此大方，这下怎么收场？

　　“怎么不打？还是其实你只是说说而已？”

　　“哎，没见过你这么讨打的。”

　　“既然犯错就该认罚，你打吧。”

　　面对杨司飞一脸坦承的样子，阮萤反倒抹不开面子下手。再说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打他一拳自己还不得疼半天？这买卖不划算啊。得，我又失策了，阮萤灰心的想。不行，这笔账必须得算在杨司飞头上，呼呼，不就一拳么，一闭眼一睁眼就打完了，疼也不过几天，我忍。再说，杨司飞那么精明的家伙还能睁着眼被我打？肯定躲了好不好？阮萤努力寻求自我安慰。

　　“阮同学，我等着呢。”

　　话刚说完杨司飞就看见一只拳头朝自己挥过来，他脑子里完全没有躲闪这个念头，他所想的是：她还真的下手了？颧骨上的刺痛使杨司飞意识到活了这么多年他杨司飞终于被人揍了这个血淋淋的事实。他还没来得及喊疼，施暴者阮萤反而喊起来了。

　　“哎呦，疼！杨司飞你骨头怎么那么硬啊。”阮萤一边揉着右手一边说，眼圈红了起来。

　　“谁让你高度不够，眼睛倒是软的，可你只够得着颧骨。”

　　“所以我说打你也是我吃亏。”阮萤小声嘀咕。

　　听到这儿杨司飞很想笑，话说阮萤总是有本事让他出乎意料，她好像有种特殊技能——无论她对他做什么，他也无法真心生起气来，以前是不屑，如今是觉得相当有趣？

　　“你看咱俩现在都受伤了，难兄难弟一起去趟校医室怎么样？”

　　“你伤得没我重好不好？我这是十指连心，你呢？脸上连个印子都没留。”

　　“好好好，你伤得重，可以了？那我送你去校医室，满不满意？”

　　阮萤歪头貌似思考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这才像话。”说完还不忘轻哼。

　　走在阮萤后边的杨司飞揉着脸苦笑，阮社长这一拳可没半点马虎，右脸明天搞不好会肿起来。到底是谁吃亏呢？

　　校医打量着杨司飞青里泛红的颧骨，手里也没得闲，先抹酒精消毒，再上碘酒，最后在破皮处“吧唧”封了一条创口贴。阮萤想幸好没有拿纱布把杨司飞半张脸都包住，要不然杨司飞非得弄死她。处理完杨司飞的伤口，校医还不忘顺带问一句“怎么搞得这是？打架？”。杨司飞听到“打架”两个字嘴角直抽，狠狠地瞥了门边的阮萤一眼。阮萤往后躲了躲，但眼睛瞪着杨司飞，好像在说“就你负伤了？老子的手还没跟你算账呢！”。

　　“上、体、育、课、被、篮、球、砸、的。”杨司飞从牙缝里硬挤出九个字。

　　校医以为他是疼的，也没在意，接话道：“哟，打个球下手这么狠？别是你惹着谁人家故意朝你脸上扔。”

　　杨司飞黑着脸没说话，阮萤在一旁却听不下去了：怎么着？我就是故意的！要是用篮球砸我绝对能砸的更艺术！（喂喂，重点错了…）早知道就不自己亲自上阵了，现在也不至于保持这么身残志坚的造型。

　　“校医阿姨，这儿还有一个伤患呢，你不能搞性别歧视。”

　　“嗐，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校医又抓着杨司飞的下巴来回看了看，确定没什么大问题了才罢休，转过头对阮萤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你哪儿不舒服？”

　　阮萤暗里腹诽：可算正眼瞧我了，这年头看个医生还得脸长得标致才行，给不给我们这些NPC点活路？

　　“啧，指关节软组织轻微挫伤，你这个又是怎么搞得？”校医握着阮萤的右手，使劲捏了捏。

　　“唔…”阮萤实在不想承认她这是因为好心招呼了杨司飞的右脸。

　　“女孩子家怎么也学男孩子动起手来了？”校医无意间再次扮演了真相帝的角色。

　　校医一脸“真搞不懂现在的孩子是怎么回事”的忧虑表情，阮萤觉得很有必要为自己想个像样一点的借口，可是她比不过杨司飞这种行事老练的腹黑，紧要关头拿来应急的谎话信手拈来。被校医这么一问再这么一看，阮萤立刻大脑空空，什么也说不出来。

　　“就算男朋友不听话也不能滥用暴力知道么？”校医见阮萤沉默不语，想来是有难言之隐，这个年龄的孩子不就那些事儿么？

　　“哈？”阮萤的脑回路受了刺激又接通了。

　　“谈不拢就换一个人，别在一棵树上吊死。”校医那语气俨然是过来人教导后辈。

　　阮萤彻底囧了，只能嗯嗯啊啊敷衍。这个校医阿姨顶了一张三十多岁的脸皮可根本就还是个怀揣少女心的二八少女吧？不对不对，能说得出上面那句“天涯何处无芳草”的话的肯定已经经历了不少风霜，怀揣的不是少女心而是八卦之心啊。如此难得的人才一定要介绍给朱小喜那厮认识，让她们臭味相投去！阮萤想远了。

　　阮萤偏头意图偷瞄那位校医口中不听话的歪脖子树，结果杨司飞也正好朝她瞅过来，四目相对，杨司飞挑衅一般的抬了抬下巴，眼里笑意很明显。阮萤的右手还被校医紧紧拽着不方便，要不然估计她一个冲动就跑过去揪他西装领子了，为校医阿姨现场直播什么叫情侣间爱的惩罚。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阮萤不断催眠自己，将杨司飞的挑衅无视了个干净。

　　晚上杨司飞难得没去自习，下午阮萤那一拳害得他右脸颊上青紫一片，他可不想整个海东都知道纪检部长被一介女子殴打了的消息。坐在床上，杨司飞百无聊赖的刷微博，其实也没有多感兴趣，只是学习之余的调剂罢了。粗略浏览一遍微博首页的各种信息，最后在第一页的底部发现一条来自“懒得思考”：

　　[懒得思考：学好物理关键时候是可以救命的，培根老爷说得对极：知识就是力量！]

　　杨司飞发现这个“懒得思考”是个非常有意思的家伙，说起来大概和阮萤是同一类人——脑子里各种怪诞的想法，有时很不靠谱，有时又很深刻，但大多数时候更像小强一般自娱自乐。提到物理，杨司飞不禁想到那条经典的牛顿第三运动定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同时产生，同时消失。按照目前自己右脸颊上的疼痛程度来看，阮萤的右手绝对也免不了要遭上几天的罪。想想阮萤左手握右手、红着眼睛喊疼，确实不是做戏啊，十指连心什么的。同时产生了，能不能同时消失？不知道，杨司飞含糊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