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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刺杀 ...

  •   丰乐远远地看着皇帝的御辇朝偏殿缓缓行进而来,她连忙打点左右,让侍卫与宫人们准备好迎接御驾,而自己则匆忙入内,对杨弃说道:“侯爷,殿下来了。”

      杨弃搁下朱笔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眸子淡然如水,“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儿个是初四,”她顿了顿,“安将军好像今日会到帝都。算算时辰,怕已经觐见过殿下了。”

      杨弃似有些不耐烦,可他却依旧面色如常,丰乐瞧他起身要出去,忙为他穿上那件厚实的黑色裘皮大衣,他拉紧了领口,衣摆拽在地上,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响声。他踱步走向大门,夜鄞已拉着安在愈的手有说有笑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陛下万岁万……”杨弃正要下跪行礼,夜鄞一见他便喜上眉梢,连忙上前小跑了两步,托着他的手肘将他扶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镇国侯无须多礼。”

      他看到杨弃便笑得欢喜,那一张与郁央如出一辙的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灿如夏花的笑容。杨弃盯着他,一时竟有些恍惚。

      三年来,再也没有见过嘲风楼上那位有过这样的笑。

      可是,还是不一样。即使两个人的眼眉、棱角都是那样极尽相似,甚至他被刻意调教成用郁央一样的语音语调说话,可是,在杨弃的心里还是跟明镜似的可以清楚地分辨出他们谁是谁。

      那些没见过冰凌花开的人不会知道夏泽的美,那些没有见过郁央的人也同样永远不会明了。

      安在愈在一旁冷眼旁观,他在西津与东泠的边境驻守十年,听闻朝中惊变,吴哀王猝死,太子郁央即位后立刻一匹快马飞奔到边境将他连升三级,加官晋爵。边疆闭塞,往来不畅,他也是过了很久才听说杨弃曾领兵入宫,甚至还有他可能鸩杀了皇帝的传闻。然而,他派往国都的探马却报国内一片歌舞升平,并未有何异动。如果自己贸然起兵勤王,万一弄错,那可是杀头的罪名,更何况西津在侧虎视眈眈,若趁他带兵离开大举入侵的话,自己岂不是要成为东泠的千古罪人了?

      所以趁着这次回京述职,安在愈打算在旁好好观察一下杨弃,在都城细细查探。

      他上次回京是五年前,那时的太子还是一张娃娃脸,笑得比南湘的太阳还要暖人心扉,说起话来软糯甘洌,像夏泽化开的雪水缓缓流淌下来,汇聚成叮咚作响的小溪流。今日看来,太子那张脸除了轮廓更硬朗了些,人长高了些,其他并没有什么变化。

      甚至连总是和杨弃黏在一块这一点都没变。

      安在愈静静地望着如今年轻的东泠皇帝毫不避忌地展现着自己与杨弃的特殊关系,那份眼底的欣喜藏都藏不住,怪不得别人说……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总觉得这事隐隐有些不妥。

      “安将军,朕命人在大殿设宴为将军接风,一会儿将军可要与镇国侯好好畅饮几杯,两位爱卿都是朕的股肱之臣,我东泠的擎天之柱,要好好热络热络才是。”

      两人对视了一眼,杨弃依然是那么的冷淡,那双漆黑的眸子散着寒光,安在愈低哼了一声,毫不畏惧地与之对视,短兵相接的目光中暗含着隐隐的怒气。

      杨弃无视他来者不善的注视,向后迈了一步紧紧跟在了夜鄞的后面。

      这时,一个宫人快步走了过来,跪下给夜鄞请安,“启禀皇上,一切准备妥当,可以开席了,还请圣上、侯爷与安将军移驾大殿。”

      夜鄞顺手拉过杨弃,也不顾众人的目光,直接便往大殿走。杨弃皱了皱眉,却没有挣开他的手而是任由他牵着,身后的安在愈则脸色深沉如铁,阴晴不定。

      “陛下,您乃九五之尊,岂可和黄口竖子拉拉扯扯,这成何体统。”安在愈终于没有忍住,冷冷地开口说道。

      夜鄞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眄睨了一眼杨弃,似笑非笑道,“朕做太子时与镇国侯常同榻而眠,自然亲热些。”然后,他哂笑着用另一只手拉过安在愈,“安大哥对他总是有偏见。”

      “陛下……”

      安在愈还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夜鄞至始至终目光都锁在了杨弃的身上,只能轻轻叹了口气,咽下了后半句话。

      大殿上,夜鄞面南而坐,他的身材纤瘦嵌在那巨大的龙椅上显得更不显眼,尤其是那龙椅上铺陈着各式兽皮裘袄,颜色纷繁复杂,和他身上那件龙袍融在一起,只瞧见那清瘦的脸颊透着些许苍白。

      到底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太子啊,如今即使真龙天子坐上了皇位,还是压不住这股气势。安在愈心中腾起了一片怜惜,执起酒盏,道,“安某常年不在京,无法服侍您左右,不知陛下身子如何,心疾有无大碍?”

      郁央幼时曾被敌国细作掳走,他却沉着机警,于半路逃了出来,可惜运气不好很快就被发现,他只能顺路逃入了夏泽。夏泽千年冰封,即使是夏季依然是酷冷难耐,若不是有一流浪儿相救,郁央险些冻死在那儿。他纵使命大,逃过一劫,可惜却在夏泽染了风寒没有及时得以救治,一直拖着,乃至病邪侵入了心脉,造成了他如今终身难愈的心疾。

      近几年常传言郁央心思过度,夜夜吐血,恐怕命不久矣,否则也不会将国事悉数交由镇国侯打理。

      “多亏镇国侯为朕分忧,免得朕动用心力,又四处寻医问药,朕的心疾早已不再发作。”他顿了顿,轻轻笑着看向杨弃,但杨弃却只是低头喝酒,并没有回应他的目光。

      “听闻镇国侯常有僭越行为,衣饰上绘制龙纹,使朱笔代天子职……”

      “哪有这回事。”夜鄞脸上的笑敛了敛,像是很生气的样子,对他处处维护,“镇国侯劳心劳力,为国尽忠,朕岂会纵容那些无知小人挑拨我们之间的君臣关系?朕信任他,镇国侯绝不会对朕有异心。”

      杨弃起身,走到阶下,脸色平静,仿佛无论是对他的指谪还是回护都无法波动他的情绪。他跪谢道,“君上圣明,蒙圣上隆恩,执权柄正朝纲,然朝中上下对臣颇有微词,趁安将军在此,满朝文武都在席,臣望君上能收回成命,让臣还复山野。”

      夜鄞一拍桌子,那清秀好看的眉拧在了一起,怒道,“朕不准!”

      他那话说得极其孩子气,只听他又道,“朕不准你离开朕!”

      “圣上。”

      杨弃抬了抬眼皮,那对平淡无波的星眸里射出凌厉的光激得夜鄞一阵寒颤,他抿紧了唇,却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固执地拉着杨弃的手将他拉到离自己龙椅最近的那张椅子前,望着他的眼睛,道,“如今朕刚登基,对政务还不熟悉,还需镇国侯辅佐朕。”他转过头面向众人,“若再让朕听到有人非议诽谤镇国侯,杀无赦!”

      安在愈瞪着虎目惊讶地看着轻易将“杀”字挂在嘴边的郁央,又将目光移到那个沉默不言的杨弃,握着酒盏的手不由颤抖了起来,紧蹙着眉,忧心忡忡了起来。

      丰乐这时领着宫人们鱼贯而入,端上丰盛的菜肴。东泠地瘠物稀,在食物上面并不及南湘来的丰盛,同时不利于牧草生长,所以也不能学水草丰茂的西津豢养动物以充口粮。能在东泠存活下去的植物都粗粝难以下口,普通人家只能勉强糊口,东泠长期饱受饥荒的困扰,然而自从吴室执权,寒铁出口换来了大量南方的五谷,西方的牛马,大大改善了东泠人的餐桌。

      但是这顿端上来的宫廷菜肴依然让群臣啧啧称奇。

      “众卿,”夜鄞举起酒盏,恢复了笑容,“让我们一齐来敬安将军一杯。”

      众人纷纷站起,用衣袖掩着酒盏,仰起头一饮而尽。

      突然,大殿内一阵疾风掠过堪堪冲向夜鄞身边的杨弃!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有些甚至还在饮酒衣袖挡着眼什么也没瞧见,那人身影极快,转瞬间便到了杨弃的身前,袖间银光一闪一把匕首锋利的尖端微微高出手指,那原本穿着宫人服饰隐匿在人群之中的刺客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嘴唇,以雷霆之姿直直冲向了高座之上的人。

      杨弃微眯着眼,上殿不能携带任何武器,他手无寸铁,却毫不在意,手中捏紧了寒铁所制的酒器想要抬手以此挡住对方的利刃,然后将其制服。堂下已有人发出阵阵惊呼,以为他毫无动作站在那儿受死,此时一旁夜鄞也没看清他藏在袖中细微的指上动作,心里着急上火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飞扑过去,杨弃一怔,夜鄞的这个举动破坏了他原先的预想,只得猛地将想要挡在他身前的夜鄞一把推开,就在这时,那刺客刀锋一转,竟然直扑被推倒在地的夜鄞!

      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夜鄞,或者说,是郁央。

      杨弃想都没有想,单掌劈去,以血肉抵挡寒铁所制的锋利刀器。匕首划开他的手臂,只是轻轻一划,便皮开肉绽,深可见骨。寒铁器果然是名不虚传。

      刺客一击不得手已失了先机,杨弃连忙抱着夜鄞将他搂在怀中顺着台阶滚了下去,刺客不依不饶,飞身朝两人扑了过去!那匕首刀锋的寒光刺得人都睁不开眼,杨弃不得不顾及怀中此刻紧紧搂着他推都推不掉的夜鄞,只能眼睁睁看着匕首朝自己刺来。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飞奔而出,挡在了那个刺客的面前,匕首毫无停顿地刺破了华美的衣帛,那裂锦的声音响彻整个寂静如若无人的大殿,最终切入□□,停顿了下来。

      鲜血喷涌而出,一时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腥甜的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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