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青楼 ...
-
陵国的首都叫做洛城。
传说是当年洛河仙子长月爱上了陵太祖西承明,于是用仙法调了十万天兵助其平定了天下。西承明为感怀仙子之恩,定都洛河畔,取名洛城。
至于那洛河仙子是走了还是死了,谁都不知道。只知道后来西承明引了洛河水建造出一个湖泊,并将此湖命名为长月,以纪念那个第一美人洛河仙子。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转眼一百七十年过去了,扩地一圈又一圈的洛城早已改变了当初的模样。不变的是如今的第一美人仍旧在长月湖畔,一栋名为清风妙雨的小楼里。然则这清风妙雨楼其实是座青楼,而那第一美人扶柳也只是个妓女。
西若凛喝着侍女送上的“醉销魂”,一边感慨着这东西还不如宫里的酒酿圆子汤好喝,一边看着美人扶柳身边摇曳的身姿。
美是美矣,却配不上第一这个称号。且不论陵瑞姑祖,若染妹妹,就连他最讨厌的“老头子”池自清都比她好看。西若凛在脑中一个个数着,再看看扶柳,很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她这档次,大概就跟风家那小子差不多吧。想到这里他很有些愤愤不平,明明风家那个小子只比他大那么一点,他见着了还得鞠上半个躬,客客气气的喊他声皇表叔。因为父皇说,将来他要想坐稳江山,也还得仰仗着那小子。
仰仗那个死纨绔?父皇难道病到脑子也坏掉了吗?
正想着,突然就听到远处传来阵阵叫嚣的声音,随着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到了外间。
“扶柳呢?把扶柳给我交出来!”变声期那种砸破锣般的熟悉声音传来,西若凛还愣着,就见隔断用的屏风飞开老远,而威风凛凛站在他的面前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青年,高挑细瘦的身子笼在过于宽大的外袍下。五官深刻本应给人很正直的感觉,却被刻意堆在面上痞气抹了个干净。
这不正是他刚才还念叨着的死纨绔西风漠么。
西风漠撸着袖子,正准备上去把和他抢人的小子胖揍一顿。一抬眼,却见那坐着的是个白白嫩嫩的俊美少年,硬是比旁边直愣愣傻站着的扶柳还美上几分。
而且这人还分外眼熟……
“我的那个亲娘哎!”西风漠当即便认出了此人便是当今太子殿下,于是扯着破铜烂嗓子就喊了起来。“小祖宗,您怎么就……唔……”
尚未喊完,西若凛已急急冲上去捂住他的嘴,似乎是怕他这么一吼,全天下都会知道当朝太子尚未冠礼就被美色所惑,流连于声色场所。
“你……你别喊呀!”他一边小声说着,一边紧张的将捂着西风漠的手紧了紧,但看他睁大着眼睛满脸通红的瞪着自己,只好放松了些手上的力道。可是突然见他还要继续吼的样子,又禁不住加重手上的力道。再想想觉得自己要是把他给捂死了后果更严重,手又松了松。就这么反复纠结着,额上已经渗出薄薄的汗水。
西风漠比他还纠结,他觉得自己快窒息了。于是费尽力气把西若凛的手从嘴上拉开,边哼哧哧喘着粗气,边用袖子抹着被挤出嘴角的口水。见他这个动作,西若凛也不客气的把沾了口水的手掌伸到他手臂上蹭了蹭,同时脸上还露出很明显的嫌恶。
此举看得西风漠为之气结,正要与之理论一番长幼有序。突然一声暴喝传来,顿时把两人都惊得微微一滞。
“负心汉!老娘今天非废了你不可!“一个身着紫衣华袍的美丽女子不知何时已站在离两人不远的外间门口,指着西风漠气势汹汹的吼道。令人吃惊的是,她手里提着的不是平常人家捉奸用的鸡毛掸子或是菜刀之类,而是一把看起来就死沉的偃月刀。且只用单手就将之舞得虎虎生风。
西风漠吓得连尖叫的时间都没了,赶紧转身便逃。
西若凛则是身手矫捷的闪到了扶柳身后,见那女子只追着西风漠,并无为难自己之意,于是缓缓舒了口气,方才惊觉自己抓了个女子做挡箭牌。他顿时后悔不已,生怕落得个当朝太子贪生怕死,连青楼女子都不如的诟病。
怯怯抬头打量了下扶柳,扶柳表现得很是淡定,或许应该说她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自从这位小任城王开始频频流连此地,他的侧夫人张蓉便时常提着关刀来抓奸。次数多了,青楼上上下下以至于这里的常客都已见怪不怪了。虽说最初她追着妓女小倌乱砍时还是挺可怕的,可是到后来她都是直接只追着西风漠一人殴打,殴至面目全非再拖回王府。
对于此事,老任城王妃很无奈。可张蓉他老子张武在风广在世的时候,就是他手下最得力的猛将,声望颇高。风广死后,溯州那六百万大军就也由他代理掌管着。也就是说,她这儿媳妇,得罪不起。于是丢下一句别打死打残就撒手不管了。
此时,张蓉已经追着西风漠到了内间的窗户边。西风漠看了看窗户,又看了看她手里明晃晃的偃月刀,把心一横,竟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然后就听到一声闷哼。
“相公啊!”张蓉突然就尖叫起来,完全没了刚才追杀他的凶狠气势,手忙脚乱的把偃月宝刀往旁边一扔,提着裙子也从窗口跳了下去。
西若凛看得心惊肉跳,赶紧凑到窗前往下看。人流涌动的街道中央,西风漠正以死□□的姿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张蓉倒没什么事,看来落地的方式和死□□完全不同。她用手戳了戳西风漠,见他四肢似乎微微一伸,然后又不动了。
“哎哟!我的相公哎——”张蓉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拍打着膝盖,提起嗓子又开始嚎哭起来。那脆生生的声音抑扬顿挫,直让众人觉得就算是洛城第一花旦小梅仙和她比起来都逊了三分。
只可惜她哭了半响,硬是没挤出半滴眼泪。
倒是她手下的大丫头懂事,赶紧命人赶了马车过来,又招呼他们七手八脚的抬了西风漠丢上马车,再拉起仍坐在地上的张蓉一并推了进去,然后丢话给车夫,让他赶着往任城王府去了。
西若凛不自觉的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想想闹了这么一出后时日也不早了,连忙招手让随侍的小太监一并回宫。
两人就这么前前后后的往不同的方向离开了,殊不知就在清风妙雨楼对面的茶肆顶间,有一双深远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面目俊朗,身形倾长。长长的黑发随意披散着,只将额前的部分绕道脑后束了个结。外袍是镶了黑曜石的大红锦缎,透过窗户射入的阳光落在上面,分外灼人眼帘。
“他们见了面竟然连句话都没说?”男子轻笑着问,语气里有着些许狐疑的味道。
“任城王和太子刚遇上就被张蓉夫人打散了,确实什么话都没说着。”一个全身黑衣,脸覆红铜面具的人单脚跪地,毕恭毕敬的答道。
“是吗?”男子笑意更浓,“那就更奇怪了。”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低着头直直盯着自己的脚尖,嘴唇紧张的抿成了一条线。
“给我加紧盯着他们两个。”男子说完这句话就挥手示意黑衣人下去了。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笑弯了的眼中却涌现出浓重的阴霾。
西风漠啊西风漠,你真是一点都不像你那个笨蛋老子。
马车轰隆隆疾驰在通往任城王府的官道上,横冲直撞的架势惊得路人纷纷闪避。西风漠躺在软榻上,突然伸手抚开正为自己擦拭额头的手,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王爷,您可觉得好了些?”张蓉见他坐起,连忙柔声问道。
西风漠摆了摆手,脸上没了那纨绔的摸样,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他示意张蓉递给他一张手绢,接过捂了嘴,低头咳了阵,竟吐出一颗白色的蜡丸。
用手绢把那蜡丸擦干净了,西风漠一手捏碎了它的外皮,一个小纸团便从里露了出来。他捻起纸团,张蓉立即把手绢和蜡渣子接过去。
展开纸条,里面只有一行小字。字迹细碎可见写这些字的人当时手抖得厉害。
“陈晋已投池自清。”
西风漠冷峻的眉头皱了起来。陈晋乃是禁卫军统领。除了三千铁面骑,皇城内的二十万禁军全都握在他的手里。如今他投了池自清,那皇帝和太子便与砧板上的鱼肉没什么区别。
“王爷,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张蓉见他表情肃穆,忙问道。
西风漠将纸条直接递给她,突然长长吐了口气,然后一头倒在她的大腿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她腰间的玉佩上敲打着,似乎是思索着什么。
张蓉见他什么也不说,更加焦急与迷惑,于是用手摇了他好几下。他这才抬头看着她,冷冷的掀了掀嘴角:“那老狐狸做事向来严谨,滴水不漏。所以在没弄死我之前,他还不会对皇上他们下手。毕竟我父王留下的,可是守卫东疆的六百万匹狼,岂是那二十万养尊处优的禁军所能敌的?”
“王爷准备怎么做?”张蓉问道。
“先养伤,今天可真把老子摔疼了。”西风漠没理她,而是把头挪回软榻上,四仰八叉的躺下。看她一脸郁闷,便裂开嘴露出一个坏笑,对她勾了勾手指:“夫人,给老子揉揉腿先,老子晚上好爬墙宰了陈晋那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