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王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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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到任城王府，西风漠就被抬到上王妃房间里去了。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上王妃心疼儿子，听说他受了伤，赶紧接过去好好呵护了。只有坐在小院里悠闲嗑瓜子的张蓉夫人明白，他那个夫君正在那关门罚跪。
西风漠对此很是郁闷。虽是假摔，但那地方好歹也是清风妙雨楼的三楼，肉疼的感觉一点不假。回到家没热水洗洗敷敷就算了，还得罚跪。他悄悄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微抬眼瞥了西陵瑞一眼，惊觉她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又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对于这个娘，他一直不是很懂。她对他，生活起居样样周到;却从不像其他母亲那般慈爱。自他开始记事起，她便是一脸冷清的模样。她会发火，但怒意从未达她眼底。她亦会笑，笑意同样不上眉梢。仿佛那些表情都是没有意义的，只在它们需要出现的时候存在。
远远的思绪便飘散回十二年前，四岁的他身着单衣手举长戈在雪地中长跪，一遍遍背诵着父亲留下的藏兵策。屋檐下站立的母亲，声音比落入脖颈的冰屑更冷：“记住，你不是女子，你是任城王，手握六百万兵权的任城王。“
她明明和周遭的女子一样，却不是女子。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一如她不明白为何她既教她人臣计，亦教她天子谋。
就是这样的不明白，便凭空生出几分害怕。
“知道我为什么要罚你吗？”西陵瑞平静无波的话语打断了西风漠的遐想。她回过神来，看到她如无风湖面的眼神，却高高竖起了眉梢。
“知道。”西风漠习惯性的不敢和她对视，只好低下头认认真真的回答道：“您是担心孩儿做戏做过头，要是不小心露了破绽，怕是要把太子殿下也拖下水的。”
“你既然知道，竟还敢那么做！”西陵瑞啪的一拍桌子站起来，长袖过处，扫落了一地宣帛。宣帛之上，行云流水，却篇篇都是两个字：江山。
西风漠咽了口唾沫，竟觉得那两个字分外刺眼。
“其实池自清必是知道的，我们拥兵护着西家，定然是和西家有着联系。但西家这个空壳子于他实在没有什么威胁，所以他表面上监视着西家，实则提防我的动向。我越是和宫里来往频繁，就说明我还忠于西家。”说到这里，她稍微停顿：”这次我不和太子过多交流，反倒是演足了纨绔的戏。这种无能过了头的样子，定能让他心下生疑，认为我是在掩饰什么。一旦他将矛头直指向我，皇上和太子就更加安全。说不定我要是背地里对皇上和太子下手，他还跳出来极力阻止……母亲？您怎么了？“
西风漠正坦言心中所想，却见西陵瑞脸上竟露出从未有过的惶恐，连忙关切道。
“你可是真想过要……“西陵瑞几度开口，欲言又止。
西风漠见她这般模样，更是担心，又反复问了她几次要什么，才听她幽幽问她：“……取而代之？“
西风漠愣了半响，而后惊觉西陵瑞所指，心下骇然。连忙俯身伏地，重重将额头扣于地面。
“孩儿不敢！孩儿说错了话，请母亲责罚！“
西陵瑞看着她伏地却仍旧挺直的脊背，手指在袖中急剧的颤抖。
短短几句话，已是将龙榻上那人苦心经营十六载的计划摆在一边。他当年种下这颗棋子来制衡池自清。却未曾想过这颗棋子也许会成为另一个池自清。眼前的这个孩子，竟在不知不觉中已将这盘以江山为赌注的对弈者换成了自己和池自清。那本应执棋的西家，却成了她挑衅池自清的筹码。
对此，西风漠尚未自觉。所以，毫无防备。
西陵瑞的心脏开始不规律的颤动，揪得她难以呼吸。她慌张的扑到西风漠身上，紧紧抱住她对于少年来说略显单薄的身躯，释放着不知是恐惧还是别的情绪。
“刚才的话，烂进肚子里……对谁都不能说！”她抓着她，看着她愕然的眼神，死命将她往怀里揉。
“母亲，你这是……？”
“答应我！”西陵瑞难得的执拗。“不论对谁，勿提国事，勿论朝政。做他们要你做的，但什么也别说。“
“……我答应您。”在她紧紧的怀抱中，西风漠竟然放松下来。因为在这时，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母亲的情绪，那种像是担心的情绪，激烈却无比温暖。
可惜这种感觉她还没来得急细细品味，就被一个跑来通报的丫头硬生生打断了。
“镇国长公主殿下，皇上派人来了。“
西陵瑞眼神一冷，和西风漠对望了一眼。西风漠立马跳起来，跑到她榻上躺着假装挺尸。看她伪装好了，西陵瑞才对传话丫头道：“直接把他带过来吧。“
丫头应了一声小跑离开了，不一会儿又回来通报说人带过来了。
西陵瑞打开房门一看来人，眸中顿时划过一丝狐疑。
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一身鹅黄色轻衫，杏眼樱唇，长相柔媚；长腿细腰，身段也好。她羞羞怯怯的望了一眼西陵瑞，立即低下头去见礼。声音柔柔的：“奴婢有容见过镇国长公主殿下。皇上听说小王爷摔伤了身子，特叫奴婢来细心伺候。“
皇上本就知道西风漠是女子，怎会专程派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来伺候着？这倒是奇了怪了。转念一想，立即明白此乃池自清假借皇上的名义送过来的，意在监视她们母子两个。
西陵瑞心下了然，便是一声冷哼。正想打发了她，却听西风漠在屋内哑着嗓子哭喊一声：“娘，我腿疼。”
还没来得急反应，那有容竟然就绕过她朝榻边去了。
“王爷，您哪儿不舒服，让奴婢给您瞧瞧。”有容倒是一点也不扭捏，径自对着在榻上一脸哭相的西风漠软软道。那眼神，恁是温柔得能挤出水来。
西风漠见状，心想着你这明摆着勾引我是吧？那我就随了你。于是立即露出一副色迷迷的表情，一把拽住她滑嫩的小手，毫不客气的拉到自己的大腿上。
“美人儿哎，我腿疼啊，你摸摸，这都肿了。”她的声音故意带着浓浓的哭腔。配上她挤着眉撅着嘴的猥琐模样，让远远站着的西陵瑞看了都很不舒服。更何况有容的手还被她拉着在大腿上摩挲着，越发有往上走的趋势。
有容眼睛眯了下，虽然只有一瞬间，西风漠还是从她眼中看到了名为厌恶的神情。然后，又见她借着给自己拉被子的动作，飞快的把手缩了回去。看来这有容并没打算监视到她的榻上去，这倒让她放心了不少。
“王爷，您只是伤到皮肉而已，休息两天就生龙活虎了。”有容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占不到便宜不高兴了，于是又补充道：“到时候，奴婢再好好伺候您。”
这话说得叫那个暧昧，西风漠一紧张，顿觉腮帮子一酸，舌下莫名的唾液涌出。于是她用力的把它们咽了下去。可这细微的小动作瞧到有容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她还以为西风漠猴急了，于是暗地里骂了她一声色胚子。
那厢，作为母亲的西陵瑞实在看不下去了。平时让西风漠在外面作恶多端调戏良家妇女只是做个样子，没看到也就不觉着有什么不妥。可如今这戏都演到她眼皮子底下来了，直看得她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既然没有伤到筋骨，那就用不着本宫担心。来人呐，把小王爷抬回暖风阁去。”西陵瑞有心打断这二人，于是大声喊道。话音一落，便有几个家丁打扮的男子进来，就着毯子将西风漠抬了就往门外走。
有容见状，赶紧给西陵瑞跪安，也紧跟了过去。
西陵瑞看着他们走远，心中很是忐忑。看刚才的情形，西风漠应该是明白了那女子奸细的身份了。那她把她留下来是想做什么？
摇了摇头，她叹了口气。既然猜不透，那就不猜了罢。
话说这边西风漠心下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想着该怎么好好利用下池自清牵过来的这条线。却听得一声暴喝，直吓得抬自己的人猛打了哆嗦，连带着毯子都狠狠晃动了好一阵子。
“站住！“
她不用看也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张蓉。拉下毯子看到她一首叉腰一手持刀的母老虎架势，就知道她是听到有容入府的事情，故意过来找茬来了。由于有容正背对着自己，西风漠便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尽情的玩。
“你这个负心汉！才回来就又勾搭了个没脸没皮的狐狸精！那春风妙雨楼怎么就没把你给摔死呀！”张蓉有了西风漠的授意，骂起来也就格外顺溜。最后那句还用了市井泼妇常用的变调，当真百转千回。
有容的脸顿时就黑了。估计她自己也没想到，这刚进任城王府，什么都还没做就被人骂狐狸精，还是没脸没皮的那种。
“泼……泼妇！”西风漠瞟了眼有容的脸色，强忍住笑，似十分愤怒的对张蓉吼道：“你敢再对着有容口出恶言，信不信老子休了你！”
“你要为了她休我？”张蓉顿时露出悲愤交加的表情，“她到底哪里好了！不过是个贱婢子，我爹可是溯州兵马大元帅！”
“老子是任城王！你爹也得听老子的！”西风漠想从毯子里坐起来，奈何毯子太软，她怎么也坐不稳，只好一边东倒西歪一边大吼：“有容就是好，连胸都比你大！”
有容黑着的脸刹的又红了。她看看自己，又看看张蓉，怎么的都觉得是张蓉的胸比较丰满。于是一脸狐疑的看向西风漠。只见西风漠把头一撇，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在张蓉那句“明明是我的比她大”的话丢出来后，道：“难道你没听书上说有容奶【和谐】大吗？”
至此，有容彻底石化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王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