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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灵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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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欺兼雪压,那供奉着的牌位上那个熟悉的人名是那么的沉默。灯油烛火寂寞地烧着,像是完全没有理会这满堂的人声鼎沸,而是在独自哀伤祭奠。我一时有些恍惚,仿佛跟着那烛光的跳动思绪慢慢飘离这间狭小的堂屋,看到了那个有着一把长长胡须模模糊糊的高大身影,一时间竟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哟,这都是怎么了?”
突然,一个清脆明亮的声音在大堂内响起,方才还一片喧嚣就这样安静了下来,除了那还残留的低低的抽泣声。我回过神来,只见阿斗正站在门内朝我们这儿看。
只见他突然笑了笑,道,“你们瞧,就连那个只知道笑的阿连都小脸惨白着,你们方才在说些什么?”
十四岁的阿斗声音还有些软糯,却没有人敢随意的答话。
军师做了个揖,“世子殿下怎么也来了?先给关将军上柱清香吧。”
阿斗点了点头,拿过一旁侍从为他焚好的三支香,一撂暗红锦袍的下摆,竟直接跪在了地上。关兴和银屏见状忙上前想要将他扶起,只见他摆了摆手,道,“关二叔与父王亲如兄弟,我视其为亲叔父,今日上香岂有侄儿不跪叔父之理?”
他在四处窃窃私语中默默叩完了三个头,然后将三支香插进了香炉里,转过身,似有若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到底怎么了?”
旁边有人将刚才赵广哥哥的话又说了一遍,他听完沉默了片刻,扭头看了看赵广,忽然眯了眯眼笑了起来,“你们瞧瞧,赵广弟弟原本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现瞅着怎么跟病猫似的,可别吓着他,他还小,年轻不懂事,说话没个顾忌,这儿有相父在,相父自有考量自会做主,定不会委屈了关二叔。”
他说着最后那句,是对着关兴和银屏,显然是特意说与他们听的。
见四下无人回应,他恭恭敬敬地朝诸葛军师行了个礼,“父王那儿我还得守着,现在是趁他刚睡下跑来的,我得赶回去了,这儿全靠相父了。”
说完,他朝关家两兄妹作别,又不知与他们说了些什么话,临走时突然回过身,看着我,淡淡地笑了笑,轻声道,“阿连,我第一次瞧见你这么害怕的模样。”
我一怔,顿时有些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回答,幸好这时他已经转身离去了。
在我印象中,对他并没有太多的记忆,我努力绞尽脑汁的去想,他始终都还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一来,他总是远远地看着我们玩耍,介于身份的关系,他从不加入我们,再则,很不好意思地说,自始至终我的眼里始终都只有赵广哥哥一个人罢了,别人做了什么,我丝毫不在意,也完全不会去关心。
我对除了赵广哥哥以外的人没有半点好奇。
“阿斗世子知书达理,进退得宜,我汉室看来兴复有望啊!”一时之间大堂里有充满了对阿斗的溢美之词,显然他们似乎忘了这里还是一间灵堂。
祭拜完二伯父,我们三人被娘早早地接回了家,我寻了个空,趁他们都不留意的时候悄悄溜了出来,一路摸到了赵府,好几日前赵广哥哥便答应今天会带我出去逛庙会。
过年前,四处都有各种庙会赶集,有戏班子会唱大戏,有人会带着各种各样奇怪的面具头套,踩着高跷从牌坊下走过,各家也会出来采办年货,很是热闹。
小孩子对悲伤总是会很快的遗忘,一眨眼的片刻功夫,我就把今天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一路上都在思量着和赵广哥哥去哪儿玩。
我刚进了他家的院子里,便听到了赵统在严厉地斥责他。我没敢进去,便偷偷地躲在他家的墙角处听着,虽然他们说的话我什么都听不懂,可隐隐约约觉得可能和在灵堂上赵广哥哥说的话有关。
“阿广,我们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啊。”
“可是哥,为臣者苟利国家而生死以之,岂可因为祸福而避之?今日若爹爹在此,定也会与我说同样的话。”那是赵广的声音,即使是在与他哥哥争辩,依然声音不大,与以往一样的温柔。
不知是谁叹了口气,紧接着屋内便是一阵沉默,我犹豫着要不要趁这个档口进去,只听赵统的声音再次响起,“五虎上将里,为何父亲到现在只有个翊军将军,品级最低?虽然备受主上与军师厚爱,但是……唉……你要知道,关伯父与主上是何等的关系?你个小辈岂可在灵堂上说出那么生硬不近人情的话来。”
赵广并没有出声,他没有反驳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妥协了还是只是不愿与哥哥再争吵下去,虽然我听不明白,但我心里隐隐的觉得今日的庙会恐怕是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