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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芙蓉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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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里安静极了,他像是忘了叫那些跪了满地的人平身,门外的寒风吹刮在身上,他们好像都冷极了,伏在那儿瑟瑟发抖。
我有些心慌,总觉得这宫殿里有一股没来由的压迫感。
这时,远处一个穿着白衣裳的女孩儿跃入我的眼帘,她那袭厚重洁白的长裙拽在漫天白茫茫的大雪中,一头乌黑的长发显得那么的夺目,她从吴太后的长乐宫一路飞奔而来,隔着大雪,我瞧不见她的面容,可是这一切看上去却又像是那么的熟悉。
就好像小时候与姐姐分离了太久之后欣喜的重逢。
我的眼眶不知怎么的又湿润了,眼前早已被泪水蒙住,只剩下那白衣少女模模糊糊的轮廓。她已经跑到了门口,看着我,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
“念儿,快给你姨娘行礼。”
他看着女孩,语气显得格外的冷淡,好像我们悲伤的情绪未曾感染过他。
女孩倒地便拜,我连忙扶起她,随即张开双手,拥住了这个我姐姐的女儿,抱着她哭成了一团。他兴许是看厌了我们那停不下的眼泪,便挥了挥手道,“念儿,好好陪陪你的姨娘。”
他带走了所有的人,包括谌儿。于是,整个淑芳殿就只剩下我和念儿。
我捧着她挂满泪珠的脸,那年轻的面容让我仿佛看见了我的姐姐。
我的姐姐曾几何时,也是那么的美丽。
姐姐长得像极了娘,生的娴静姣美,而我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鼻梁塌塌的,额头也又宽又高,有点像我那个爹。这样貌生在男子的脸上兴许显得勇猛,可我偏是个女孩,所以小时候,我总会扑在母亲的怀里向她抱怨撒泼,埋怨她为什么没把我生的和姐姐一样那么漂亮。母亲那时总会搂着我咯咯地笑个不停,在我耳边安慰我,说那是我的福气,女人长得美,并不是一件好事。
那时我并不明白,我只知道哥哥们有什么好东西总是第一时间会拿来给姐姐,最可气的是,这其中还包括我大哥张苞,叫我又嫉妒又羡慕。
每到那个时候,我都会觉得姐姐像是天上明亮的月亮,做她的妹妹,我只能成为她身边那颗星光暗淡的小星星。看到我撅着嘴站在一旁,赵广哥哥那时都会笑着揉一揉我的头发,告诉我,我也有姐姐比不上的地方,他说我像极了那秋日里开得漫山遍野的芙蓉花,犹如天上彩云滚滚而来。
我常想,他这一定是在安慰我,我哪有如锦如绣的芙蓉花那般美,可尽管如此,从那时起,我却爱上了这成都随处可见的芙蓉花和那火红的颜色,纵使平凡,但也能将这城池妆点的光辉灿烂。
我们在芙蓉花盛开的成都度过一年又一年,战争那都是大人们的事,我们依然在自以为平静的岁月里计较着谁拿的多谁得的少,仿佛遗忘了自己所身处的时代。
只是那一年与往年都不同。
我依稀记得芙蓉花谢后的冬天,大人们显得格外的忙碌,我只当是又要出征了,纵使打仗,那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儿,我只盼着赵广哥哥能别那么早上战场,不要像我爹那样,叫我六岁了都还认不得他的容貌。
我只知道,开春之后,我们面对大伯父就得行跪拜大礼,母亲说,以后不能再叫大伯父了,见着他得称王上。
我总是觉得奇怪,大伯父明明没有变,仅仅只是换了一个称呼,为什么感觉他就不再与我们亲近了?顺带着看到阿斗哥哥,我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上去抢他的小鼓。我得学着姐姐一样,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叫一声世子殿下。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称呼,尽管仍然还是四个字,可总觉得他和我们疏远了许多,哥哥姐姐们瞧见他也变得很奇怪,仿佛浑身上下都贴着膏药似的,总是不自在。许是他自个儿也有这样的感觉,便总会找借口离我们远远的,可我依然能瞥见他常在远处静静地看着我们玩耍。
对此,我也只是稍稍感慨和难过了一下下而已。
因为那一年我的世界里只要有能和我踏遍青山看遍芙蓉花的赵广哥哥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