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莲花》桑墨裳

8、十三年前的那个春日，她嫉妒若狂，心伤欲死。

　　魏国先皇子息甚多。育有七子十女。七王爷是最小的儿子，与当今皇帝陛下乃是亲爹亲娘亲兄弟，也最得皇帝和太后娘娘宠信。别的王爷早早打发给了封地离了望京，让他们顶着闲散王爷的名头过富贵日子。独独七王爷留在望京当了陛下的内库总管。
　　七王府内，七王妃已逝，留下一个嫡出世子，另有五位侧妃庶妃，有三个庶出的女儿。知道王爷要迎私生女入府，府中一片大乱。侧妃庶妃，儿子女儿，个个粉墨登场。
　　世子住在流水园，园中梅花乃冬日一景。此时梅枝散断，香落满地。十七岁的世子陈煜眉目清朗而忧郁。
　　母亲高洁，父皇却只爱那个妖精一样的女人。死了十几年还天天对着画像叹气。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居然还有孩子！还想进府享天伦！母亲情何以堪？！陈煜狠狠削下枝头最后一朵红梅，眉宇间染上深深的寥落。
　　“阿石，备马，父皇与我先去瞧瞧莫若菲当宝贝带回来的人！”

　　西州府一共送来二十余名与我同龄的少女，但今日七王爷会来别庄特别优先看我，因为我是莫府选送的选手。莫若菲对我说，我只需站在凌波阁望望水仙，让风吹动衣袂，回眸一笑就行。
　　此情此景，七王爷会想起十三年前的那个春日，初见十七岁少女的心情。
　　可惜我辜负了美男的希望。王爷和世子来得太早，那时候我正在抓堂前的燕子，没来得及对水仙微笑。
　　我急中生智，只好抚摸着燕巢在空中对着七王爷微笑，此时一个东西击中我脚背，我吃痛从梯子上摔了下去，直奔结冰的湖水而去。
　　“父皇莫急，我来！”半空中我被世子拎住腰带，盈盈的湖水距离我不远处停下。谢天谢地谢世子，我正想说话，没料到腰带断裂，我义无反顾地跌入了冬季的湖水中。
　　结冰的湖水是这样的凉。衣裙像铁块一般沉重往下坠。家丁们正欲下河营救我，世子却先下了水，将我捞起来。
　　莫若菲说，“湖水刺骨，世子请多保重。为个丫头不值得。”
　　世子讥笑，“这丫头没准是我妹妹呢，我要不跳下去救她，当心我父王揭了我的皮！”
　　我气得瑟瑟发抖，空中击中我脚背害我跌下的东西我是没瞧见，可临落水前我正正看见了，分明是世子捏断我的腰带！这个奸诈的家伙！
　　莫若菲的武功比我高，想必他也看得清清楚楚。讨好了当爹的，却得罪了儿子。王爷已经老去，世子必将接位，真是两难。

　　那一天的结局是，王爷认了我，他说我与我娘薛菲虽长得不太像，可这双贼亮贼亮的眼睛却无人能仿。可是王爷不打算将我接入王府，因为世子侧妃们的态度他也看到了。王爷建议莫府多一位千金大小姐，而他在内库采办权和官银流通权上，助莫府一臂之力。
　　Oh my lady gaga！望京莫府经营的是天下第一钱庄，钱财已经多得扑扑满，现在又有了七王爷做靠山，而且又有个私生女关在莫府做人质，这么划算的买卖焉能不做？莫若菲不答应就不是28岁山哥的智商！
　　可是我不想待在莫府，宁可待在王府也不要待在莫府。天长日久难保哪天莫若菲发现蛛丝马迹，发现我和她一样都是穿越过来的人，发现我居然就是他的小不点，再起掌控我的决心。
　　没想到，莫府老夫人比我还介意我进莫府。
　　老夫人是个吃斋念佛的40岁老女人，手中纳一串菩提佛珠，穿着紫红色绣十字花纹罩衣，脑后梳了个简单的平髻，用一根白玉骚头绾住。简单的装扮中透出华贵的气度。她表面上笑意盈盈地接我入府，背地里把佛堂供桌上的香炉供品统统扫落，一边尖叫“为什么她要进我莫府？为什么还要我收她做我义女？！英叔，我受不了！心里好恨！”

　　有一年江南朱家决意取代望京莫府的方圆钱庄，掀起挤兑风潮。莫百行不远千里来到边塞求飞云堡相助。云家大小姐穿鹅黄粉红的衣裙，梳流云长髻，躲在草原上嚼花朵来吃，人见人爱。是莫百行亲口向父亲承诺，一生一世对她好，绝不娶妾，这才赢得她的心。
　　成亲后一切都很好，她生了一个漂亮如天物，聪慧如神童的儿子。她看不够宝贝儿子漂亮如仙童的脸，笑说天下女子也美不过他。可是那一天儿子却说红树庄里有位他绝对比不过的漂亮女子。
　　十三年前的那个春日如此刻骨铭心。让她一想起就痛楚得连呼吸都难受。17岁的薛菲坐在一树樱花下看书，粉红的花瓣如雨飘落，轻薄的葱绿衫子像雾一般笼罩着那个水葱般的柔美女子。薛菲拈起书页上的花瓣纤指轻弹，抬头间，双眸像湖水，让人溺毙在其中。
　　她的夫君莫百行，怔立地站在回廊下，英俊的脸上漾动着微微的浅笑。莫百行站了多久，她便在远处看了他多久。那样的眼神，那样的入神，叫她五脏六腑都烧起一团火来，内心枯黑一片。嫉妒若狂，心伤欲死。
　　那时才知道，连儿子的名字都是因为那个贱人而取！哈，若菲若菲，宛若薛菲。

　　一切都在十三年前的那个春日结束。她通风报讯，终于让那逃婚的贱人离了望京，家人将其捉回嫁人，也斩断莫百行的绮念。莫百行竟然告诉她，他恨她的通风报信，此生再不踏进她的房门半步！
　　她是谁？她是关外飞云堡的大小姐！飞云堡是干什么的？强盗！马贼！沙匪！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她让莫伯灭了薛菲全家，她要她尝尝什么叫锥心之痛；灭门1年后，薛菲也病死，莫百行郁结，她也要他尝尝什么叫锥心之痛；
　　只是她没料到，莫百行痴情至斯，相思成疾，连活的心思都没有了，生生丢下了她和十岁的忆山！棺木中只带走那幅小像。
　　莫夫人喃喃道：“英伯。现在我每天都要看到这个小贱人的眼睛，你叫我如何看开，如何放下？！“
　　英叔拿出一瓶药，“这毒不会让她立即死。四年后她嫁出去便与我莫府无关，她会像她那勾引有妇之夫的母亲一样，嫁人后死得悄无声息。”
　　我就这样被慢性下毒了，神不知，鬼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