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莲花》桑墨裳

7、箭身一朵莲花！是莲衣客！

　　天门关。
　　两座大山直插云霄，山顶隐在灰蒙蒙的阴霾之中。近处绝壁如刀，寸草不生。官道隐约成一条羊肠细线被青黑色的巨大岩石牢牢夹住，仿佛一柄锋利的剪子，随时能将道路剪断。
　　一层雨雪飘过，吹走了半山腾起的一脉朦朦烟气，山坡上赫然出现了一群骑马的黑衣人。
　　为首之人浑身散发出孤傲冷意，斗蓬中只露出半张脸来。尖巧玲珑的下巴，肌肤欺霜赛雪。她缓缓抬手，马鞭指向山下官道上行驶的马车吐出一个字：“放！”
　　天空响起炸雷，剑声“少爷！有埋伏！”
　　“抱紧我！”莫若菲大吼，我连滚带爬环住他的腰，我们迅速穿出了箭雨。黑衣女扬了扬下巴，狞笑道：“莫府小公子果然有一套！追！”
　　我回头一看，“九叔的陶钵钵还在车上！”
　　“妈的！回去找死！大家都要给你陪葬！”莫若菲打了我一耳光，我挣脱了他，飞奔回去。他愤怒地一跺脚，回头追我，一个踉跄，被箭射中。
　　我回到马车取出陶钵，黑衣女也刚好从山坡驾马而到，“抓人质！”马鞭黑蛇一般卷上我的身体。
　　长鞭突然断成了两截。与此同时，一支羽箭狠狠的钉在地上，势道未消，尾端犹在微颤。另外一个黑衣人抄起我的身体，稳稳的站在了道旁的山岩上。他的身法潇洒曼妙之极，像山腰飘动的雨雾。穿着黑色紧身劲装，脸上黑巾蒙面，只露出炯炯有神的眼睛。
　　莫若菲随后赶到，肩膀上的血洞冒出汩汩的血，浑身带着血腥的气息。见到这幕，黑衣女顾不得理会半路杀出的神秘黑衣人，惊怒道：“杀了莫若菲！”
　　但是，黑衣人武功奇高，风雪为他变色，他为莫若菲生生击开了一条血路，助他脱困。

　　眼睁睁看着他们远走，黑衣女气得将斗蓬一掀，露出张清丽绝伦的脸来。眉若远山，唇似红樱。竟是个羞怯柔弱的娇小人儿。若不是那双剪水秋瞳中的杀伐之气，任谁也无法将她与先前冷酷残忍的人联想在一起。
　　“大小姐，此处不宜久留！”
　　黑衣女拔起神秘男子射来的箭，望着他远去的方向恨声说道：“箭身一朵莲花。是莲衣客！“她玉结般的手指狠狠的抹过莲花的刻痕，把对莲衣客的恨意刻进了心底。”敢和我明月山庄作对！杀无赦！收拾遗骸，回庄！”
　　她正是明月山庄的大小姐柳青芜。
　　黑骑训练有素，不多时将同伴尸身缚于马上，簇拥着黑衣女往天门关外急驰离开。
　　大雪纷纷扬扬，山谷官道中莫府被砸毁的马车，死去的仆从被大雪淹没。
　　他的腰很细。
　　山哥的腰一点不细。
　　抱山哥的腰只在小时候。卖光玫瑰花，凌晨三点山哥会骑着自行车到酒巴门口接我。我跳上自行车后座后会抱着他的腰一路说说笑笑回家。
　　他的脸很美。美得足以蛊惑天下女子的芳心。
　　山哥长得一点都不好看。胡子拉碴，皮肤黑炭。
　　他已经有了自己全新的命运，我也是。这一世，我们都可以去想想将来的。所以，不要相认会过得更好。你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了，这样死了划不来的。我不想认你，也不想你死。

　　回到望京郊外的别庄已经十天了。莫若菲受了箭伤，内腑被震伤，高烧不退。剑声心里有气，背着莫若菲把我扔进了柴房，每天两个冷馒头伺候。
　　“不知死活的东西！为了个破碗连命都不要了！公子若有不测，你十条命都还不了！”
　　我敲着破碗，就唱起了莲花落。“药灵镇上花九叔，收了不弃捧钵钵。林家行医慈善多，隔日来了个神仙哥，美如花朵。他身边养了个小黑心，黑眼黑脸黑痣多，不给我吃呐不给喝，不弃莫奈何。烤了馒头自得乐。做梦托给阎王公，罚他来世托陶钵。呀伊呀伊莲花哪个莲花落……”
　　剑声愤怒地走了，两个馒头填不饱我，我靠在温暖的火堆旁，饿得蜷起了身子。
　　“吱吱”
　　“吱吱”
　　一只大耗子飞一般从我脚边溜开。我大喜，叉着腰大笑道：“天不绝我不弃也！”
　　柴堆中有个老鼠窝。大的被吓跑，留下一窝六只才出生的粉红小耗子。小家伙眼睛还没睁开，红通通的还没有长出毛来。我眉飞色舞的将小耗子全捧在了手里，又从门缝处刨了雪开始煮水。只等水开就把小耗子扔下去当火腿肠煮来吃。
　　头顶突响起一声叹息，轻得像风掠过。我吓得手一松，小耗子掉在了地上。
　　“想吃鸡腿吗？”声音似乎从头顶传来，很轻很温柔。我抬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妈呀——鬼呀——”
　　“我给你拿鸡腿，你别……吃那玩意儿好吗？”
　　我左看右看，上下左右哪儿都看不见有人。我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我，我吃鸡腿，吃鸡腿……你别收我，别收我……”

　　过了盏茶工夫，陶钵中果真放着两只鸡腿，浑身泛着美丽的油光，冒着丝丝热气。我吓得直发抖。
　　那个声音轻笑：“怎么，耗子都敢吃，不敢吃鸡腿了吗？”
　　“你是谁？”
　　“不想看到你吃耗子将来犯恶心的人。”
　　“那好！从明天起，我每天都要吃两只鸡腿。否则我就吃耗子打牙祭。”
　　神秘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笑意：“我是来杀你的。你居然有胆冲我提条件！”
　　“那就养肥我再杀好了。”

　　第二天，我等到月上中天，果然，地上出现了淡淡的月光。我没猜错，这人躲在房顶揭了瓦和我说话，难怪我找不到他。
　　“我猜你来柴房看我，是为了七王爷寻一个女孩子的事吧？其它的，我想不出你对我有什么兴趣。”
　　神秘人的声音静静的响起：“我说过，我是来杀你的。你怕吗？”
　　“贱命一条，有什么好怕的？”只是两辈子都没过上好日子，挺遗憾的。
　　”你很期待是王爷的私生女儿？”
　　“我并不期待成为郡主，不过另一个好点的笼子罢了。从前药灵庄的人都说我是狗娘养大的。如果我是七王爷的私生女儿，七王爷好象又是皇帝的亲兄弟，啊哈我很期待这样的效果。”
　　柴房里突然响起阵阵笑声，神秘人似乎被逗得颇为开心。他坐在梁上俯看着不弃，涌起浓浓的兴趣。“我改变主意了。我也很期待你若进了王府会是什么情况。莫若菲明日应该可以下床了。”
　　屋瓦一片片合上，月光一点点的变少，我忍不住问：“你是那天在天门关救我的人对吗？是你吗？为什么要救我？”
　　神秘人拿着最后一片瓦静静的看着我。这几日看我烧火取暖，看我与剑声斗嘴，看我喝雪水也满足，煮小耗子也无所谓。他暗叹了口气，扔下一枚铜钱淡淡的说：“江湖中人都叫我莲衣客。我认识你母亲。记着，这是我俩之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