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莲花》桑墨裳

11、我吃瘪了

　　我被抓回莫府，禁足了。可外面的世界，很热闹，元宵佳节当晚，莫府和明月山庄斗灯。
　　明月山庄的宫装丽人，俏生生立在花灯的顶楼，臂前挽着丈二湖蓝色披帛，似乎要奔月而去。
　　丝弦轻拔，少女轻盈起舞，一曲《子矜》动人心魄。“青青子矜，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佻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唱得最后一句时，脸上轻纱滑落，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檐下花灯绚丽，不及她一分颜色。陈煜失声呼道：“青儿！”
　　突听到咚的一声，七王爷脸色发白，晕厥倒地。

　　明月山庄花楼里悬的灯都与众不同。四四方方，无吊饰，简简单单的用白绫糊了。只有一面有画，画的是平湖秋月，孤雁颈中带箭，独飞。
　　“看来煜今晚必须要一拜明月山庄了。”
　　轻轻柔柔的声音隔了纱帐传出：“小女子柳青芜见过世子。夜已深重，不知世子前来何事？”
　　听到她的声音，陈煜想起了今天吃的元宵。粉白滑嫩，香甜糯软，不及品出味道，已舒服的滑进了肚子里。他轻轻一笑道：“长卿今夜得见姑娘展舞艺歌喉，怎能不慕名而来？隔了纱帐尤如雾里看花，柳姑娘是故意让长卿着急的么？”
　　他直接略去父亲晕倒一事，也不过问柳青芜跳的是什么舞，唱的是什么曲。他只想走近一点看得再仔细点，看清楚柳青芜究竟是不是莫府的青儿。
　　明月中，相思少女唱《子矜》，留孤雁灯一盏悬楼下哀鸣。陈煜能够断定，明月山庄排的戏，大有深意。

　　可是她不是莫府的青儿。两人像则像，仔细一看各有千秋，不是同一人。
　　“天下害相思的人不少，原来小女子的歌舞，不但能令七王爷醉倒，还能将世子也吸引过来。小女子深感意外。”柳青芜走进，手掌不轻不重的拍上了陈煜的肩。
　　陈煜动也未动，对着端茶过来的萍儿说：“明月山庄的都是妙人儿。”

　　陈煜走后，柳青芜的眼中起了深思，“难道不是他？”
　　身影和身法都像，可昨晚才刚中箭，我拍他他怎么没反应？
　　萍儿说，“估计不是。七王世子身份何等尊贵，怎么可能是江湖独行客呢？”

　　莫府。
　　云琅本来守在我的房门口，殷勤地替我挂灯，我见了他就没好气，把他轰走了。
　　讨厌，我又回到了讨厌的莫府。最近的身体越来越差，昨天晚上受寒之后，又病倒了，天天吃药，烦也烦死了。
　　“又要喝药啦？可不可以不喝？闻着味道我就想吐！咳得我肺都要掉出来了。”
　　“那我喂你。”
　　低沉熟悉的声音惊醒我。“我是在做梦还是醒着呢？你又来看我了，是吗？”
　　“这里我不能久留，不弃，良药苦口，别耍孩子气！”
　　我心里突然万般委屈：“我就不喝！我明明说喜欢你，你不要，那我是单相思，也没办法，可你为什么把我丢给云琅？你明知道我最讨厌莫府！”
　　他什么话也没说，站起身就走。
　　“别走！”我不管不顾，从后面抱住了他，”你不喜欢我，难道也不许我喜欢你吗？“
　　我的眼泪涌出来，“你中了一箭还来看我，我很高兴。”我拿了药碗一饮而尽，急切的说：“你看，我喝完了。”
　　浓浓的药香铺满房间，不弃怯怯的表情像邀赏的孩子。莲衣客鼻子有些发酸，他的手不受控制的伸出，轻轻抹去她嘴角的药渍。
　　但也只是一瞬。他马上后退一步，别过头硬下心肠道说：“花不弃，为了救你我中了一箭。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替你挡箭。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喝不喝药也与我无关。你就当从来没有见过我吧。当世上没有莲衣客这个人。”
　　就当世上从来没有莲衣客这个人？一瞬间，记忆纷涌而至。天门关天神一样的他；柴房顶有乐趣的他；松林里细心替我结好披风他；南下坊替我挡箭的他。我生命中突起波澜的这些日子里，能给我安全感的人只有他。现在他对我说，就当世上从来没有莲衣客这个人。
　　我轻声说：“我不该告诉你，我喜欢你。这样，你就不会像避瘟疫似的要离开我了。”

　　他走了。走到门外，从腰间取下几盏小小的兔儿灯，点亮了挂在我院子里腊梅树梢，回头轻声说：“不弃，来年愿你平安喜乐。忘了我吧。”
　　我固执地摇摇头，泪盈于睫。
　　他忽然下了决心，低声问我：“不弃，你想看看我的脸吗？”
　　不要！这一次，我叫的更大声。
　　”为什么？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看了，我就会记住你，永远永远地记住你，可我想忘记你。你走吧，你的箭伤，因为我受的伤，要好全了，我才不会内疚的想起你。”
　　莲衣客叹了口气决绝的离开，绝望和悲哀在我心里膨胀、发酵。
　　是的，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可我不想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