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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竹先生问我,你愿意去江南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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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离家出走了。
我只带走了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莲衣客的披风,装陶钵的锦盒,每个月的薪水金瓜子。
明天就是元宵灯节,我离家出走了。
我不是来做莫府大小姐,也不是来做郡主的,但——我并不是漫无目的来到望京城的。
九叔死之前曾对我说过,如果他死了,我能找到收养人家,过上好日子,就一切OK。如果我走投无路,那么就去望京城的南下坊,兴源当铺,找竹先生。他有我想知道的秘密。
我对兴源当铺的掌柜说,我找竹先生。掌柜木有反应,反而盯着我手里的披风仔细地看。
我重复了一遍,我不是来当物件的,我是来找竹先生的。
掌柜对我厉声说道:“用的是锦华轩的上等衣料,白底是鹤羽捻线,黑底是用黑狐狸毛织成,这种东西贫家小户能有?快说,是从哪里偷来的?”
我张口结舌,原来莲衣客的披风这么值钱!我下意识抱紧了披风,除了脖子上的莲花铜钱,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可不能被人抢了。我问:“掌柜的,这里真的没有竹先生吗?”
“明天是元宵佳节,我们今晚提前打烊。”掌柜的面无表情说。
最后一块铺门板在我眼前合拢,仿佛整个世界关上了最后一道门。
街灯灰暗,我吃了一碗阳春面,裹上披风,在角落瑟瑟发抖,心想,何去何从。
我抚摸着白色披风,鹤羽捻线光滑如水,黑狐狸毛温暖厚实。无论是雪地里,还是夜空中,莲衣客用这黑白二色的披风都能隐藏踪迹。如果我拿着这件披风去织造坊查问,我能找到莲衣客吗?还是被当成小贼捉起来?眼前又浮现出他在天门关,神一般降临在我身边的情景。你送我的铜钱,我永远系在心头,我现在走了,离开望京城,也不会西州府,你还能找到我吗?
不远处来了一个人,提着灯笼,缓缓行来。我所处的是个死胡同,他一定是朝我来的,是你吗?
来人走进,用灯笼将我照了照,“掌柜的!”
来者正是兴源当铺的掌柜。他慢吞吞的说:“风动幽竹山窗下,花燃山色红锦地。对吗?”
“你果然是竹先生!”
“我不是竹先生。你可以叫我一声海伯。”
“我要找竹先生!”
“竹先生他已经回江南了。九少爷他还好吗?”
九少爷?他指我的九叔吗?九叔已经死了,要不要告诉他呢?他问我九少爷应该托我带回黑玄珠,可是我没见过黑玄珠,九叔只让我把这个讨饭陶钵带回给竹先生。
海伯决绝地拿起陶钵往地下一摔,陶钵应声而碎,滚出一颗珠子,通体黝黑,刻着精巧繁复的花纹。海伯把珠子塞给我,说你用光照一下珠子的孔洞,里面是不是刻着阴文的朱九华?
海伯说的果真一分也不差。
可是,我的九叔,真的是海伯口中的“九少爷”吗?
我记忆中的九叔,长发纠结在一起永远都理不顺。一年四季再没有第二件可以更换的衣裳。夏天露肉,冬天披层麻袋就成了棉衣。他常常悠然地坐在桥头捉蚤子。听着指甲挤破蚤子发出的脆响声他就得意得合不拢嘴。这样一个落魄的乞丐,会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海伯颤抖着手摸了摸黑玄珠,十几年过去,物是人非,风流倜傥满身书卷气的九少爷竟然成了乞丐,冻病而死。真是造化弄人。他牵起我的手道:“小姐,咱们这就回江南去。我带你去见竹先生。”
好!我愿意去江南!
远处隐隐传来狗吠声与凌乱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不停晃动。今夜官兵全城搜捕,肃清宵小,我知道一定是莫若菲和七王爷想把我翻出来。
箭矢带着疾风掠过,射碎了瓦片,发出清脆的声音。
海伯在我身边叮嘱我,“不弃,官兵众多,还有高手,我暂时带不走你。你安心留在莫府,我会寻机会接你离开。”
淡淡月光映得远近屋檐像一泓幽暗的湖,瓦间浅浅的白雪似泛起的涟漪。莲衣客身着黑色箭袖紧身衣,手挽长弓,背负箭壶,长身玉立。露在蒙面巾外的一双眼睛冷冷地注视着我。
你好,莲衣客,我们又相见了。不远处,莫若菲,云琅,元崇,陈煜,柳青芜,各大高手今晚统统出动。他能带我突围吗?柳青芜是最先赶到的一批人,她咬牙切齿地说,“天门关你坏我好事,今天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杀了那丫头,生擒莲衣客。”
双拳难敌四手,莲衣客为我挡了一箭。那一箭朝着我的胸口呼啸而去,最后扎在他的肩头,血汩汩而出。
“你受伤了吗?”我泪流满面,“你不必救我的,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扔下我不管。莲衣客,我喜欢你。”
我是现代人的思想,我怕以后再也没机会见他,我一定要让他知道我的心意。可是听见这句话,他旋风般回转,烫手山芋般将我扔给刚刚赶到的云琅,毫不犹豫地大步离开。
原来他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