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域华章 梦延》乐阙

13、Chapter 13

　　次日是个艳阳天，阳光灿烂却不炽烈。奥森特有的艳紫色晴空中，漫天淡薄的云朵恣意翩跹，天空中时不时飞跃过一匹匹独角兽架的豪华马车。偶尔还有些喜欢炫耀的家伙幻化出光翼，应在大地上犹如快快颜料点缀在幕布上。

　　这种天气无异于最适合睡觉，前提是没有人打搅。

　　但是事与愿违，我还在甜甜的梦想中流连时，就听见门口有人敲门。声音并不急促，还有几分节奏。

　　我以为又是来收房租的，心情十分不耐烦，拉上被子接着睡。不料那房东坚持不懈的叩门，我被惹得有极度不爽，我又没欠你房租，只不过经常晚交而已嘛。

　　“屋里没人！”

　　敲门声果真停滞了一下，隔了片刻，就听见那人说：“伊儿，还没起吗？”

　　嗓音轻柔，如同清泉淌出的水流敲击岩石，似钢琴低奏的优雅。

　　这声音熟得不能再熟。

　　不可能！看来我还在梦里，已经出现幻听了。我重新把脑袋埋在枕头里，接着续梦。

　　可门口又传来了修养极好的询问：“伊儿，请你开门好吗？”

　　这次我从床上弹了起来，瞬间转醒。想都没想就冲到门口拉开门。

　　原来不是幻觉。洛斯华身着水蓝色衣衫，披风垂到地，完美的身材尽显，纤尘不染的黑色长靴勾出修长的腿形。

　　“早上好，伊儿。”洛斯华特绅士的说，“很抱歉打扰你睡觉了。”

　　“呃……没有，其实我早就起了。”最后几个字就快消音了。

　　他浅笑。眼角勾起，长长的睫毛小扇子是的轻颤，勾得我魂魄出窍。

　　忽然意识到我们就这么站在狭小的走廊里有些失礼，我赶忙补充道：“殿下请进。”

　　其实我是真不愿意让洛斯华进我的卧室的，我开始万分懊悔昨晚犯懒没有整理一翻。屋子里书本包装袋乱扔，像一锅煮糊的粥。我慌慌张张的搬起一堆杂物，从一把椅子移到一张桌子上，再从桌子上移到柜子里……最终总算腾出了一把干净的椅子。

　　“殿下，请坐。”

　　“……不必了。”他跨进一小步朝屋里望了一圈，眼神诡异，原本的优雅风度快维持不住了。

　　当时我还不知道，洛斯华有精神洁癖外加强迫症。

　　“我今天来只是想问问你，你是否要亲自处理上次的那些人？”

　　那些人？哦。我摸了摸自己脸上已不甚明显的伤疤。

　　“要，我当然要去！我恨不得把他们剥了皮了喂狗！”我是不是太暴力残忍了？在洛斯华心里的形象会不会大幅度下降？

　　没想到他面不改色，淡淡道：“这倒也未尝不可，只是他们死的未免太轻易了些。”

　　这还、轻易？我胸口发凉，汗毛倒竖，脸上表情有些僵硬。

　　“现在就去？”

　　“只要你有时间。”

　　“哦，那咱们现在就走吧。”我恨不得早点离开自己的垃圾堆卧室。可一脚刚夸出门槛，就被叫了回来。

　　“你不换衣服就出去？”

　　衣服？我浑然不觉看了看自己，还穿着不整的睡衣，大敞着领口，腿上连短裤都没穿。我刚才就以这种姿态和他说了这么长时间话，我彻底呆掉……这形象太引人遐想，我羞得扇自己一巴掌的心都有了。

　　我赶忙拎出一件纯白上衣想换上。可试探性的看向洛斯华，他竟纹丝不动。

　　我不相信他连这点心眼都没有，可他还是一动不动。“殿下，我要换衣服。”

　　“换吧。”他眼神里波光流倾，唇边似笑非笑。

　　“……殿下不回避一下吗？”

　　他调笑的看着我，扫视我的全身：“目测你身材还挺纤细。你换，我看着。”

　　我顿时气血上涌，脸爆红。冲上去使劲把他推向门口，伴随着他忍俊不禁的笑声锁上了门。

　　据说洛斯华命人把他们送进了奥森最恐怖的牢狱：惩戒禁狱。听闻一旦进入这里就如同踏入世上最绝望的回忆，很少有幸存者能从这里出去。

　　惩戒禁狱中永远见不了太阳，坐落于光之都奥森却永远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不同于其他地方明媚的莹紫色，这里的天空是一片阴森的暗黑色。惩戒禁狱三面是险峻的山峰，第四免则面对怨怼海——只有毫无怨怒的人才能度过的海，可显然关在这里的人不可能毫无怨怒。

　　就算是这里的守卫，也要定期轮换，否则奥森就要开几家精神病院了。

　　我乘坐着洛斯华的马车来到这里，一路上除了他简单地介绍外我们一句话也没说。一方面无还在为刚才他调笑我换衣服的事儿耿耿于怀，不是我小心眼钻牛角尖，主要是他前一秒还在开我的玩笑，后一秒就摆出一本正经的高姿态，让我落差太大一时适应不了。另一方面，我的确还在为如何惩罚那帮无赖而苦恼。

　　侍卫拉开车门，我赶忙跳下车。大概是夺了殿下的主次顺序，他用非常不满的眼神挖了我一眼。

　　刚下车就一个感觉：冷，冷到仿佛置身于冰雪中。并不是指这里的天气多么的冰天雪地，而是这里的空气中就带有压抑到令人窒息的阴冷恐怖。

　　阴冷渗透骨髓，压抑断绝了气息。翻动古旧书页，依稀辨认出心碎的绝望。

　　洛斯华也下车，站到我身边。他吩咐把前几日新送到的犯人带过来，接着又命令其他侍卫道大门处等着，不必跟来。那些护卫队的侍卫都露出如获特赦般的表情。

　　遣散了其他人，洛斯华带我拐了一个又一个的弯，进入了惩戒禁狱的内部。

　　我看到远处树丛里一动不动的躺着一个人。在这么冷的地方会冻僵吧？

　　我再走近些，那应该是一个格瑞斯族人，身上隐约有着已经不复美丽的纹身。但是他眼睑外翻，肠肚外露，神情被定格成了骇人的惊悚。

　　竟然暴尸荒野！第一次近距离看见死尸的我胃中翻搅，几乎反出呕吐物来。尽管用手堵住嘴，还是泄出啊的一声。转过身去，一把抓住洛斯华的衣角。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死尸一眼，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因为守卫们没来得及把他销毁。”

　　越往里走越冷，逼人的绝望气息蔓延在我周围，短时间内一股股寒气侵入皮肤，我不由自主的打颤。

　　察觉到我的不适，洛斯华朝我靠过来。手掌轻轻的碰触我的手，温热的暖流瞬间划过皮肤。我下意识地想躲，却被紧紧地抓住。他捏捏我的手心，试图将暖流再次传给我。虽然我害羞的满脸通红，但却再也感不到任何热度，心里却已暖哄哄的。

　　他看了我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我以为他要放弃，提起的心刚刚放下。谁知他微微一用力，干脆把我拽到他到身边，紧贴着他的身体，又解下披风给我搭住。

　　他身上带着有人的花香，不只是什么花，却是我闻过最甜美的气息。

　　我头脑一翁，屏住呼吸，神智尽失，连害羞惊讶都忘了。

　　最近一段时间洛斯华似乎对我都特别照顾，我使劲琢磨着我是不是无意看到了他的什么把柄？还是我知道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思考未果，我只得抬眼向他望去。

　　洛斯华竟目光柔情的凝视着我，眼波缱绻，眼神比星辰璀璨。

　　我心底一阵颤栗，什么东西汹涌澎湃，倾泻而出。我微小的声音发抖：“洛斯华殿下，我……不冷的……您，可以放开我。那个，这样……太失礼了。”

　　“伊儿，没想到你如此在乎礼仪。”他先是用玩味的口气说，然后换了种语调，“你高兴就好。”

　　“……”我绞尽脑汁也憋不出一个字。

　　“今晚还没安排事吧？要不要和我一起？”

　　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是我太异想天开了还是他用词不当？！

　　“我的意思是，今晚一起……”

　　他话还没说完，就有一整队护卫队闯了进来：“报告殿下，犯人带到了。”

　　我长呼一口气，并且既惊讶的发现洛斯华看向那队卫兵的眼神里竟透着寒光。

　　他刚才要说什么？或者说，我希望听到他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