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太平》亦步

9、第 9 章

　　第九章

　　沉痛的哀钟在皇宫内回荡,犹如一面悲伤的旌旗扫过皇宫的每一个角落，胜云宫内的宫女太监跪倒一地,我撇下他们恍恍惚惚的走到回廊上，不时的有宫女太监从我身旁疾疾而过，耳边传来鸟的啼叫声，叽叽喳喳的闹腾着，我以手捂住双耳，禁不住大声喊了声：“吵死了！”
　　扑通一声，一个小太监趴在了我脚下，佝偻着十五六岁的身体，因害怕而止不住的颤抖。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说罢使劲地扇了自己两巴掌，眼里充满哀求的看着我。
　　“不关你的事，你走吧。”
　　“谢郡主！谢郡主！谢郡主！”
　　小太监急忙从地上爬起，快速的扫了我一眼，仓惶而逃。
　　泰雅泰书就这么走了,也许，现在去追还来得及？可是追上了又如何？终究还是要分别，去了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鼻子感觉到一股刺鼻的酸味，我仰起头，将眼睛闭了起来。泰雅泰书，现在你们应该还没走出皇城，可是我已经好想你们了……

　　太后驾崩，举国发丧七日，不得奏乐不得生火。外公和娘一直很担心我会因为青梅竹马的离开而郁郁寡欢，可见我除了抱怨不能喝滚烫烫的热汤以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绪波动，每天跟没事一样，也就稍稍宽了心，但依然拐着弯儿哄我。如果不是怕他们担心，估计泰雅泰书前脚一离开，我后脚就会跟上去。毕竟，自己的身体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是心智年龄绝对不比这些古人小，而且在以前的世界，我上高中后就经常约上三两个好友一起出去到处旅游了。

　　“这丫头搁张桌案在后花园作甚？”
　　“小姐说要画画。他维持这个样子已经一个上午了，作画需要那么长的时间么？”
　　“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你去看看。”
　　“还是大小姐您去吧。”
　　娘和奶娘琴嫂躲在榕树高大的枝干后咬耳朵，我则装作没听到，继续干自己的活，任由他们两人在一旁互相推搡着。树叶簌簌作响，手一时没拿稳，斗大的一滴墨汁溅在纸上。我被他们弄得实在无法专心，于是回头对他们展颜一笑。出来吧，我看到你们了。
　　琴嫂见状屁股一用力将娘给挤出了树干的遮挡。兴许是琴嫂力道掌握得不太好，娘被他一推，居然脸朝下直挺挺的摔倒在地上，吓得我一怔，而琴嫂则三步并作两步跑向娘。娘在琴嫂的搀扶下尴尬一笑，抚平衣服皱褶，款款向我走来。
　　“龙儿，你在干什么？”
　　“画画～”
　　“真厉害，不愧是娘的女儿！”
　　“好看么？”我往一旁移了几步，虚心请教。
　　“你画的是什么？”
　　“我要把自己的样子画下来寄给泰雅泰书，免得他们回来把我给忘了。”
　　“好看么？”
　　“……龙儿，甄府不在乎那点钱，娘让琴嫂请丹青师傅帮你画吧……”
　　娘说完就忙不迭的走了。说句好话哄哄我有那么难么？我提起画像仔细看了看，野兽派的画风。唉，还是负责写信好了。
　　带着我画像的信寄了出去，于是我每天除了练功读书之外又多了一件事，等待泰雅泰书的回音。冬去春来，六个月后，终于收到了泰雅寄给我的第一封信。
　　无忧展信好。我十分之想你，但是我必须留在这里陪泰书。奔流城的夜很黑很寂静，在舅舅的军帐内还能听到野狼的呼号，如果我走了，泰书会害怕的，舅舅说，照顾好弟弟是哥哥的责任，泰雅要做个好哥哥。这里的风好大，沙尘好多，风一吹就能把人的脸吹得红红的，很讨厌。但是，泰书和我很喜欢这里，我们每天和舅舅一起学武，学排兵布阵，以后，我一定可以保护你和泰书的。天纱莲蕊是泰书从得云崖上摘的，那里长了好大一片，和洛水城一样，我经常和泰书跑到那里去练武。这花送给你，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应该是泰雅你自己害怕吧，我笑着将信叠好，抖抖信封，视野里多了一朵粉红色的五瓣小干花，花瓣的尖端隐隐透出些白，想不到天纱莲蕊这种看似娇贵的花在那荒凉的大漠也能开得那么灿烂。
　　不过这古代的通讯啊，让我不得不怀念起现代便利的生活。本来娱乐就少，现在少了泰雅泰书，这日子变得更加无聊，幸好府里藏了不少书，于是乎，和冷青学罢武功，我基本上就窝在外公的书房里，倒也能够解闷消磨时间。
　　时间如指间砂，一封封的信带着思念穿梭在都城洛水和遥远的边境之间。偶尔的，我会从书中抬头，透过那雕刻着天纱莲蕊的菱形窗户，根据信中泰雅的讲述，幻想着他们在得云崖那满是粉红色花朵的花海中练武、草原上策马奔腾的情景。

　　“难道是玩的太高兴忘了给我写信？”
　　管家摊开手中的信件仔细的翻看了两三遍，缓缓的摇了下头，那一沓都是外公的，红色的是拜帖，黄色的是公函，我失望的耷拉着脑袋游魂一样走回书房。
　　我们约定每隔一个月给对方写一封信，可实际上，泰雅一遇到新鲜好玩的事就会忍不住告诉我，所以，几乎每隔几天我就能收到一封。按照路程，从奔流城到洛水，一封信最迟也只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可是今年腊月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月，我一封信也没有收到。
　　“小姐，您别急，听说现在边关正在打仗，兴许是没空送信过来。”
　　打仗，泰雅在信中跟我提到过，还说泰书嚷嚷着也要参加，最终被源将军拒绝了。
　　“琴嫂，你这是在安慰我么？听到打仗我更担心了。”
　　“您不用担心，有源将军在。源将军可是咱皓泷王朝的第一智将，常胜将军。他从小就跟着已故的老将军戎马倥偬，据说他八岁那年，一个人带着八十骑兵闯入敌营，毫发无伤的虏回敌方首领……”
　　琴嫂被我那么一问，怔住了，正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一旁的良辰倒插了进来，两片唇瓣噼里啪啦说个不停，思慕之情溢于言表。
　　“看来你对源将军很了解嘛。”
　　接过蒸腾着水汽的茶，我朝良臣揶揄一笑。
　　“我……”良辰脸涨得通红，舌头也没了刚才的灵活劲，狠狠一跺脚，转身离去。
　　“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
　　“你就别怪良辰了。”这么一闹，我的郁闷倒是消解了不少，等战事没那么吃紧的时候，泰雅泰书就会给我写信吧？我心想，可是直到我们再次相见为止，我再没有收到一封来自奔流城的信函。
　　“小姐时候不晚了，趁早歇息吧。”琴嫂帮我挟好被子，将灯挑灭。

　　一觉醒来，又是晴朗的晴天，我推开窗，干冷的风呼呼的透过窗洞吹了进来，冷得我一个哆嗦，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这冷天气，何时是个头啊。”
　　田管家的夫人青姐一边对我抱怨，一边指挥下人扫雪，手里没闲着的递给我一个小暖炉。
　　“小姐您还是把窗关了吧，冻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没事，清醒一下更好，一会练功还指不定会出汗呢。”
　　“那小姐您要快点，莫要让大小姐等不耐烦了。”
　　“我娘也醒了？他不是最怕冷的么？记得去年冬天他就整天窝在府里冬眠不愿出门。”
　　“我方才见大小姐手里拿着剑往冬庭走去，还以为两位小姐约好要比试比试呢。”
　　我可不想被娘这只冬眠动物耻笑，赶紧拿起挂在壁上的剑向冬庭赶去。
　　太阳还没有爬过甄府厚厚的高墙，在走廊拐角处就能听到冬庭那传来的刀剑击撞声，一声声划过冰冷的空气，清脆得让我手痒痒的。感觉到手中宝剑的嘶鸣，我轻声询问：
　　“你也很想上场对吧？”
　　一开始我只打算学轻功，后来转念一想，既然能练好轻功，为何不能做个快意江湖的女剑客？穿越前胸中那点豪情壮志又一次被点燃，而且，最要紧的是，爹送我的这把剑实在是太美了。剑身薄如冰片，漆黑如永夜的剑身，据说是锻剑名士居无木亲手锻造，用来杀洪荒四兽的。手里有着那么一把宝剑却不会用，太暴殄天物了！不知道我跟娘谁的剑术高呢？
　　我轻点脚尖掠向冬庭，拔剑出鞘，迎向正在比试的两人。
　　“娘，接招。”
　　冷青闪身踏出冬庭正中的比试圈外，娘则回转身子把剑一横。第一击被娘挡住，我在空中一个翻身跃到娘身后。娘早已察觉，手腕一翻将剑送到身后挡在背上。剑尖击在娘剑柄正中发出“锵”的一声脆响，娘以右脚为轴旋转身子，明亮的剑柄延着她手臂的弧线往我刺来，我抬手一挡。剑柄微微晃动，擦过宝剑。诱敌深入？我心存疑惑，没有进一步行动，直到娘脚下踉跄将我扑倒。他手中长剑哐然落地。
　　“娘你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刚才脚下踩到什么崴到脚了。”
　　踩到东西？视线越过娘的肩膀，比剑的地方铺着厚厚一层黄土，平坦柔软。冷青从来不会允许这里出现小石子之类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崴到脚呢？
　　“没事。你继续练，娘要回去休息休息。”
　　娘揉揉我头发，从我身上爬起来拾剑离去。
　　“小姐……”
　　冷青无声无息的走到我身后，眼里的担忧掩饰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