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太平》亦步

8、第 8 章

　　第八章
　　“少爷小姐，买串糖葫芦吧，味道好极了。”
　　“……”泰雅伸出舌头舔了舔，对买糖葫芦的小贩羞涩一笑，“对不起，我们没有钱。”说完拉起我俩的手准备逃离这个让他感到窘迫的地方。
　　我们离开少年后回到街上，准备一边欣赏街上的风景慢慢走回隐龙谷。街市依然热闹拥挤，三三两两的行人从我们身边擦肩而过，卖艺的地方更是脑袋插脑袋，人满为患。灯光下的脸，洋溢着温暖幸福的笑容。到处是游人的欢声笑语，目之所及均是兜售商品的小贩，糖葫芦、油饼、糕点、风筝、小凤车、胭脂水粉，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就连那连接末行河的小桥两旁也挤满了小贩们的移动小摊子。泰雅好奇的东张西望，猫眼睛亮晶晶的，不时的伸出手指，小声的发出惊叹：“泰书快看那！”“无忧无忧你看你看～”泰书眼睫低垂，轻轻抿着嘴，偶尔敷衍的“嗯”一声，明显的心不在焉。我偷偷瞟了他一眼，想雪妃了吗？这人年纪虽然小，却倔得跟驴一样，还好强，如果我去安慰他，他一定会扭头不承认的。让他独自静静的回忆一下也好。
　　“别骗我老人家，看看少爷小姐的打扮，啧啧，买点吧。我亏点好了，买二送一，如何？”
　　“真的没钱。”
　　泰雅红着脸掰着手指头跟卖糖葫芦的小贩大叔解释了一通后，周遭的贩子们终于相信我们身上真的没钱，脸上的笑容即刻消失得一干二净，发出一片唉声叹气。
　　“对不起。”
　　泰雅瞧见大家的失落，小小的心受到了谴责，于是红着脸低头道歉。
　　卖糖葫芦的大叔失望的叹了口气，掉转头打算寻找新的顾客，走了几步又倒回来，把一根糖葫芦递到泰雅跟前，“来，给你们，不要钱的。”
　　泰雅眼睛睁得大大的，高兴的接过糖葫芦，说了声谢谢，然后迫不及待的将糖葫芦伸到弟弟嘴边：“泰书，伯伯送的糖葫芦～吃～”

　　当我们偷偷溜到隐龙谷谷口时，泰雅怀里捧了一大堆小玩意儿，是那些小贩们送的。这孩子有一双无辜的眼睛，脸上总是洋溢着天真灿烂的笑容。在这等级深严的世界，小贩们对见人就笑得没心没肺的泰雅很是喜欢，纷纷将手里的小东西塞到他怀里。回去的时候我们暗自庆幸娘舞还没跳完，泰雅将怀里的东西交给一名护卫，再三叮嘱他要保管好后，便和我们偷偷溜回队伍中。

　　春去秋来，我每天早晨和冷青学武，之后跟着外公请回来的夫子学学功课，和泰雅泰书一起玩，偶尔溜出宫外逛逛，日复一日的生活就这么平淡的流逝。眨眼间，七年如白驹过隙，泰书泰雅已经十三岁了。爹还是那么一副神秘莫测的悠闲姿态，外公倒是越来越忙了，特别是最近，早朝一回来就将自己关进书房，仿佛在密谋什么似的，空气中有股莫名的骚动。
　　三个月后，噩耗传来，皇太后病危。
　　印象中的皇太后，长着一张严谨的脸，兰花指一翘，眼角那么一扫，自有一番威严的气势。皇太后的扶凤宫紧挨着胜云宫，每次我们将要有什么动静的时候，早早就会有人通报皇太后，所幸，他似乎并不太愿意干扰我们的出游，只是暗地里派人跟踪保护。护孙心切我可以理解，不过每次动辄数十个暗卫，就让我对这个小题大作的老妇人没多少好感了。不过，泰雅泰书是由皇太后一手抚养长大的，三人感情十分深厚，不知道泰雅会哭成什么样子。我有点担心，于是决定和娘亲一起进宫去。
　　皇太后躺在床上，旁边围满了太医、后妃，皇帝坐在床沿边，手里捧着一碗碗，正一口一口的喂自己的亲娘。环顾四周，没有见到泰雅泰书两兄弟。难道是泰雅太过哭闹，怕惊扰到太后被哄回胜云宫去了？我悄悄退出扶凤宫直奔胜云宫。
　　我脚还未踏进胜云宫，远远的，便可听到泰雅沙哑的哭喊声。胜云宫外，停着一辆四轮马车，拉车的马比皇宫马厩里的宝马还要高一个马头，正低头安静地吃着青草。当我跑进去的时候，泰雅已经停止了哭泣，眼睛肿成了桃子，胸口还在剧烈的起伏着，被一个青年将军紧紧抱在怀中。青年将军身姿颀长，身穿软甲，比一般男子秀气斯文的脸，眉宇间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英气。虽然我与他素未谋面，但是，一眼就猜到他该是两人的舅舅，雪妃的弟弟，源格非将军。泰书站在舅舅身旁，紧咬着下唇，冷冷的看着宫女太监们忙上忙下的收拾行装。正厅中央，已经堆了三个大箱子。相比于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的东宫，胜云宫可以说是鸡飞狗跳，上上下下忙成一团。
　　“发生什么事了？”
　　“无忧……”泰雅挣脱源格非的怀抱，扑上前来揽住我的脖子， “太后不让我们见她，太后要赶泰雅和泰书走，太后不喜欢泰雅泰书了……”顷刻间，肩膀处便被泪痕沾湿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无忧郡主吧。在下源格非，两位王子的舅舅。”
　　声音也是柔柔软软的，要不是知道这人就是盛名在外的源格非，我大概会以为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吧，最多也就一文官，怎么看都与苦寒的边关格格不入。
　　“源将军有礼。”
　　“泰书，上去跟郡主道别，说说话吧。”将军舅舅轻轻的拍了拍泰书的肩膀，将他送到我跟前。
　　站在我面前的泰书，紧咬下唇，眼皮低垂着不看我。
　　“泰书……”从我进来到现在，泰书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不会辜负太后的良苦用心，，我会照顾泰雅，我会努力变得强大再回来的。”他突然抬起双眸，黑水银般的眼珠上一片水雾迷蒙，“无忧，你要保重。”一连串说完之后就转身跑出去了。
　　“泰书……”
　　“泰雅，已经收拾好了，走吧。”
　　将军舅舅对着泰书的背景欣慰一笑，走上前来牵泰雅的手，却被泰雅挣开了，他对我尴尬的一笑，双手伸到泰雅胳膊底下想要将他抱走。泰雅则牢牢的抱紧我不放手，气氛变得胶着起来。
　　“泰雅，乖，跟舅舅走。”
　　“不要，我不要离开无忧，不要离开太后！舅舅要走你自己走就好了。”
　　“不要闹别扭，你舍得让泰书一个人跟舅舅走吗？”源格非蹲下身子，柔声细气的哄泰雅，泰雅不答他，使劲的摇了下头。
　　“如果我不走，泰书也不会走的。”揽着我脖子的手圈得更紧了。
　　“泰雅……”虽然对事情的详细情况不太了解，从大人们一举一动透露出的蛛丝马迹中我大概能猜个□□。传言皇后钟氏是照顾现任皇帝长大的侍女，皇帝对她极其依赖最终产生爱意，于是不顾反对迎她为后。据闻这钟氏最为善妒，只要是皇帝宠幸过的女人都会被她打击报复，而怀孕的女子则会被暗中下药，所以自他入主后宫后，皇帝至今依然只有泰雅泰书两点血脉。已故的雪妃虽然性子柔弱，但外有娘家撑腰，内有太后保护，钟皇后拿她没辙。雪妃死后，出于安全考虑，太后亲自抚养两位王子，为他们撑开强起的保护伞。如今，病危的太后眼见皇帝是靠不住了，担心年幼的王子再次受到毒害，于是将驻守在边境的源格非召来带走他们。理智告诉我应该帮助源格非劝服泰雅，但是看他哭得那么伤心，我一句劝慰的话也说不出来，我也很舍不得他们。
　　“咚！咚！咚！”丧钟敲响，悠长沉重的钟声自扶凤宫传来，满屋子的宫女太监纷纷跪倒在地。
　　“糟糕！太后已经……”源格非不由分说掰开泰雅圈在我脖子上的手，抱住他就往外跑。泰雅被他抱着，脚胡乱的挣扎，伸长双臂想要抓住我，眼睛不停地往外淌着泪水。脖子上的重量消失了，感觉整个心似乎空了一半，我突然很不想离开泰雅，手不由自主的伸向他。泰雅的手指碰了我的手指一下，从我的指缝中滑过，垂落。
　　情急之下，源格非点了他的睡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