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风月》大刘

7、（七）节节变数

　　苏末坐在龙旋易为她特制的龙腾椅上，手指按下旁边的扶手，龙腾椅便可自由的滑动。她调整了下方向，缓缓滑至到那面青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反问道：“苏末，你还是苏末吗？”除却这条不相称的鱼尾，旋易细心的把她打扮的像个玄幻的公主。极腰的卷发被部分绾起，几缕散落下来，额前的刘海微微弯曲，分至脸颊两侧垂下。依然是长至脚裸的连身长裙，遮住了大半个鱼尾，覆盖在长裙外层的罗纱是她极其喜爱的紫黑色，更衬托出她的淡雅气质。

　　苏末闭起眼睛，想到旋易的一切，发出感叹：“旋易，若你在世间，定是无数女子为之疯狂且遥不可及的。”

　　在叹息间龙旋易的身影出现在青铜镜中：“喜欢吗？”

　　苏末睁开眼神情安然，望着镜中温润俊逸的龙旋易道：“喜欢，只是不像我了。”

　　龙旋易的双手抚上苏末的双肩，眼底流露出温柔：“这些年，我在心中刻画着你的一切，准备着这些，想着你穿起它们时的样子，现在，我终于看到了。”

　　“如果我不是召唤神器的人类，你还会如此吗？”

　　“那如果我不是龙旋易，没有能力救你与危难，你会像现在这样留在我身边吗？”

　　苏末突然笑开了，是啊，有时一个人与另一个的关系，都是建立在种种条件之上。就像，在尘世那个越发现实的社会，爱情的资本，变的条件苛刻，上演着一场场无间道。而所谓的真心，也变得没了真心。

　　“苏末，我不知道等待我们的是什么，但是我希望你会把我放在心上。”说完，龙旋易俯下唇，轻轻的亲吻了下苏末的发丝。

　　“旋易，苏末的心是难以平复的伤，是收敛住的全部情感。即使那渐行渐远的前情往事已被东海无声的淹没，但，请别对我好。”苏末在心底暗暗说着。这温柔的举动，这停滞的画面，不但不是温暖，反倒另苏末害怕。

　　听不到苏末的回答，龙旋易暗自伤神。扶住苏末双肩的手发出微微的光芒，使苏末感觉到一股强有力的气流在身体里来回流窜。

　　苏末不解：“这是做什么，旋易？”

　　“我只做你想要的。”龙旋易说完便移开双手，变幻出御龙斩，刺向自己的心口处。

　　苏末震惊的看着龙旋易心口处发出刺眼的光芒，一颗被金光缠绕的玉珠，赫赫在目。

　　龙旋易用力一挥，玉珠被吸附在苏末体内。

　　苏末看着自己的鱼尾渐渐消失，双腿重现眼前，声音有些颤抖：“旋易……”她那么多的不相信，不信任，在这一瞬间却一层层的被剥落开来。

　　龙旋易带着疲惫的笑意：“你不是问我，我想要什么？我想，……对我而言，看见你愁眉舒展，可能就是我想要的。”说完虚弱的倒下去。

　　苏末瞬间站起：“旋易！”又快速俯下身，环抱住龙旋易下坠的身体。

　　龙旋易吃力的睁着眼：“别担心，我还死不了，就是有点累。”伸手抚平在苏末脸上展现出的担心，吃惊，还有……什么，他有些看不清了。

　　“答应我，……你不能有事。”苏末的内心，如洪流奔涌，几度哽咽。

　　龙旋易用最后的力气变幻出御龙鼎：“扶我躺进御龙鼎里。”虚弱的声音让苏末几乎听不见。

　　苏末看着眼前方正耸立，云雾缭绕的御龙鼎，一时间思绪万千。这就是龙钰一心让她找到的御龙鼎吗，就是会引四海纷争的御龙鼎吗？原来它一直在旋易的身上。是不是她见到了，找到了，就可离去了，那……旋易呢？为了还她人身，旋易不惜如此伤害自己，她怎能背叛他。

　　下一刻，苏末扶起龙旋易，躺进这御龙鼎中。

　　苏末对着已双眼微垂的龙旋易轻轻说道：“旋易，你这么做，我要怎么还啊。”

　　纵使她如何封闭内心，最终还是被龙旋易在东海宫为她做的一切掀起波澜。就在旋易划破胸膛取珠的那一刻，苏末被深深震撼。比起一切世间的前情往事，龙旋易的所作所为消散了她一贯的冷漠。

　　龙清商隐形在玄龙都府外，看着环绕住府中的光晕结界慢慢变淡，嘴角笑了笑：“龙旋易，是什么让你做到如此地步，真是愚蠢。”话音落便用移形幻术直奔映易宫。

　　幻术消失，龙清商出现在映易宫，看着眼前躺在御龙鼎里的龙旋易，又看了眼守在旁边恢复人身的苏末，更深意的笑了。东海宫的上千年，除了等待无计可施的每时每刻，终于，都结束了。

　　苏末对身后的人有所察觉，回过头看见龙清商正直视着自己：“龙清商？你怎么会在这里？”

　　龙清商明知故问：“他怎么了？”又扫了眼曾见过一次的御龙鼎。

　　苏末难掩悲伤：“是我，若不是为了让我变回人身，旋易就不会不惜伤害自己。”

　　龙清商看着御龙鼎散发出金色的光晕，而这光晕都被沉睡中的龙旋易吸附进身体里。便向前走近，挥手间，虚弱晕厥的龙旋易已经被移至鼎外，而御龙鼎也被龙清商变幻无影。

　　苏末音量徒增：“你这是做什么？”表情急切的护在已昏睡过去的龙旋易旁。

　　“我做我该做的。”

　　“他是你兄弟啊！没有这御龙鼎他要如何好起来？”

　　龙清商面无表情，语气平淡：“这里不是世间，没有你那么多泛滥的感情。既然知道这御龙鼎，看来你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

　　“没有我，你得到了御龙鼎也没用！”苏末知道，自己是召唤这神器的人类，只是还不知要如何召唤。

　　龙清商神情冷淡鄙笑着苏末：“是吗？”

　　“不是吗？”

　　“既然你这么认为，就等着他好起来吧，不过，我真不知道你要等多久。”龙清商欲要转身离去，事到如今，没有任何事在他掌控之外，包括苏末。

　　“等等！”

　　龙清商收住脚步，转头颇有意味的看向苏末。

　　苏末抑制住种种情绪，接着说道：“要怎样，你才救他。”为了龙旋易，内心开始妥协。

　　龙清商变幻出黑色琉璃瓶，放在苏末面前：“把它喝了。”

　　“这是什么？”

　　“你不想救他了？”

　　“我要怎么相信你？”

　　“你可以选择不信。”龙清商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迈步。

　　苏末拿起眼前的琉璃瓶一饮而下后冷冷说道：“现在你可以救他了吧。”

　　龙清商看着苏末喝下瓶中的忘川水，冷魅的嘴角若隐若无的上扬。伸出手放置在自己的心口处，一道白光从心口散发出被吸进他的掌心中，随即又散开手，让白光进入到龙旋易的身体里。

　　微微睁眼的龙旋易微弱轻唤：“苏末……”

　　苏末刚要唤旋易的名字：“旋……”头却像裂开般疼痛，所有记忆相互混淆，瞬间一片空白。

　　正在此时，龙清商走向前抱起苏末，看了眼虚弱的龙旋易：“苏末已经做完了我嘱托她的事，以后你与她再无交集。”

　　龙旋易看着此时没有表情的苏末艰难开口：“我不相信。”他怎么能相信那真实的一切都是假的呢？更不愿相信苏末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背叛自己。

　　“信不信由你。”龙清商说完便与苏末一起消失在这映易宫。

　　龙旋易用尽全身力气大声的呼喊道：“苏末！”心被悲伤愤怒的情绪淹没。苏末，我不信？在我身边的所有时光都是为了清商吗？为什么，我一心为你，而你却如此。

　　龙旋易看着眼前已消失的苏末，消失的御龙鼎，脸上流落出从未有过的骇人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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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皇都府

　　喝下忘川水的苏末，失去一切记忆。对身边的龙清商发出疑问：“这是什么地方，你是……”

　　龙清商神情语气淡定非常：“这是我的府邸，你的家。”

　　苏末睁大眼睛疑惑道：“我的家？我是谁？”便认真的打量四周陌生的一切。无法形容的寂寥神秘，处处是耸立的青石高墙，高墙顶处分别坐落着不同形态的青色石像，每座石像上都有双发出光亮的眼睛，好似此刻更睁大了般齐齐看向她。

　　“你是我妻。”龙清商说完，便拉起苏末向东皇都府的更深处走去。

　　苏末握紧龙清商的手，不敢松开：“我是你妻？那你又是谁？我怎么什么都记不起？”周围的一切让她陌生。石像的树开满石像的花，依然是青色。

　　龙清商推开暗芜宫的门说道：“龙清商。”牵着苏末走进去。

　　“这里好冷清。这真的是我家吗？”从入府一路走来，除了身旁的龙清商，她看不到其他的人。

　　“你需要时，自会有人出现，我不喜欢看见不相干的人在眼前出现。”

　　苏末用手敲了几下头，皱紧了眉头：“好奇怪，我怎么越想事情，头就越疼的厉害。”

　　龙清商看着失忆的苏末：“那就不要想了，来日方长。你总会记起该记起的。”

　　苏末依然用力的搜寻着失去的记忆，内心和脑海里的一片空白，另她焦虑：“龙……清商，我怎么连自己叫什么都记不起？”

　　“你叫苏末。”龙清商本想随便说出个名字，彻底的把她的身份换了，但，口比心快。

　　苏末反复念着自己的名字：“苏末，我是苏末。”

　　“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使你失忆，但这并不重要，你不用感到不安。”

　　“是不是与那个男子有关？”那是苏末在失忆后留在脑海里的第一个画面，画面里，男子用复杂的神情唤着苏末。没想到自己就是苏末，他为何那样痛苦的唤着自己的名字？

　　“那男子想利用你召唤东海神器。”龙清商编织着一切谎言。

　　“神器？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

　　“你是这东海唯一能召唤神器元神的人。”

　　“东海又是什么地方？”对于如今的苏末所有的所有都是新鲜的。

　　“这里是东海龙宫，看来你真的忘记了太多。这暗芜宫便是我们的寝宫。既然记不起就不要去想了，你先休息下吧。”回答完，龙清商转身欲要离去。

　　苏末唤住他：“龙清商……”

　　龙清商回过头看着苏末：“怎么了？”知道如今的苏末已经与之前不一样了。

　　苏末低下头走向前伸手拉住龙清商的手，清眸流转中是忧虑是担心：“我……害怕，我不想一个人在这。”

　　我有点事去去就回，这里是你的家，不用不安。”龙清商看着失忆后，苏末性格上的转变，思绪辗转拥她入怀假意安抚。

　　苏末在龙清商的胸前抬起头：“那我和你一起去？”无辜的眼睛眨了眨，眼神澄澈明亮，没有了以往的淡漠倔强，让人怜惜。

　　龙清商难得的放柔了语气道：“有些事只能我自己去处理。”想到刚刚在东皇都府前，察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苏末撅起嘴，有点闷闷不乐：“那好吧……”

　　看到苏末撅起嘴的可爱模样，龙清商不由自主的笑了笑：“我会很快回来，闷得话可以在这宫里转转。”可能是在东海宫被孤独与冷漠缱卷太久，反倒看到此时没了心机的单纯苏末，内心卸下些许防备，但，只是些许，仅此一瞬。

　　苏末好像明白的点点头：“我哪都不去，就在这等你回来。”随即展现出一抹柔静的笑容，那笑容好像撞击到龙清商幽暗封闭的内心，不夹杂任何杂质的干净笑容，他……有些陌生。

　　龙清商开时，又幽远的看了眼苏末在心里暗暗的感叹：“如果人人都可以回到最初的自己，如白纸般，无世故经历与内心的彷徨纠结，都会简单快乐的多。”

　　娑罗台

　　龙清商站在东皇都府不远处的娑罗台上，缓缓开口：“出来吧。”

　　“你把她带回来了。”一袭紫衣的龙钰顷刻间隐现，层纱素裹，神情是极力隐藏住的痴缠。

　　龙清商走近龙钰，眼神只是瞬间停留了一下：“我说过我的事不用你插手。”这么多年，龙钰的心，他懂。只是视而不见罢了……

　　龙钰深深的看向这张她每时每刻都牵挂万分的面孔，简单的道明来意：“我知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看到你等的等到了，我很开心。”内心知道，说多了，做多了，他会不开心。

　　“现在你看到了，可以回去了。不管以后发生任何事，知道任何事，都不要在来。”龙清商虽冷冷的说着，其实内心是不希望龙钰卷进任何一场是非纷争中，他不想因为自己把龙钰变的像他一样。

　　在次听到类似的话语，龙钰的心终于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悲伤：“清商，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你真的一刻都不曾想到我？”

　　“这些重要吗？最重要的是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摆清自己的位置。”

　　“自己的位置？在你心里，无论我做什么，都是被排挤在外的。”

　　“因为我要做的事和你要做的不一样。”在东海宫的这些年里，这个女人给了他数不尽的温暖感觉，真正的关心着他，纵使她只是他妹妹。

　　龙钰微笑着答道：“呵呵，其实都是一样的。”笑容中有太多无奈。

　　“龙钰，当一个人在还有选择的时候，是幸运的，你有属于你的生活”

　　龙钰摇了摇头，叹气道：“你还是不明白。”她的选择，早在很久以前就选择了，她的生活在选择的那一刻便不再仅为自己而活。如若可以像清商说得那样轻描淡写的扭转在内心生根发芽的情感，选择一个过一个龙宫公主的正常生活，是会轻松很多，只是她龙钰在很久以前就做不来了。

　　“你应该知道即使我明白，也不会如你所愿。”

　　“是吗？那苏末呢？她会如你所愿了吧。”

　　提到苏末，龙清商神情莫测：“你和她不一样。”这些年除了龙钰，苏末是唯一走近他身边的女子，带着所有深海深宫都想得到的无限力量，试问，谁又不想拥有？

　　“我知道。对你而言，最有用的就是最重要的。这些年，你等待着你要等待的，我也等待着我要等待的，只是，你等到了，而我，可能再也等不到了。”说完，龙钰茕茕的看了眼龙清商，走向前轻轻的拥住他，五百年的瘦长光景，在这一刻，思念绵邈。那些身体中激烈的暗涌，再次被强制的压抑住。慢慢的，龙钰收回双臂，转身离去。
　　“清商，我清楚记得那些年里的记忆，那时，一切还算是快乐的，简单的，而你还是你。没有浓郁的心结，没有非做不可的事，心，也直白的多。我真希望，你还可以一如当年一样的疼惜我，就算那只是兄妹之间的疼惜也好。好过现在，你已被太多吞噬了内心。我知道，从苏末出现的那一刻便更难去靠近你了，她能给你的是我所不能给的。清商，看着你步步深陷在这团团迷雾中，我进入阴暗的庑廊，心里多寂寥……”龙钰走着，想着，两股微凉无声滑落脸颊。

　　龙清商站在原地看着走远的龙钰，久久伫立，内心思绪万千：“龙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