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风月》大刘

6、（六）不可逆转

　　玄龙都府，以为再也回不到的玄龙都府，苏末在内心感慨。

　　“苏末……”龙旋易强烈的感应到苏末，迫切的用移形幻术来到玄龙都府门前。

　　眼前的苏末，千年未见的九魇，清商。使龙旋易吃惊了片刻，又马上回神，定定的看向龙九魇怀里的苏末，和刺眼的鱼尾。

　　龙旋易在心里暗道：“发生了什么？”目光停滞在苏末周身，心里微微发疼。心疼苏末显现出的疲惫，与这不相称的鱼尾。

　　收回视线龙旋易向前走近：“怎么会这样？”直视着苏末。

　　龙清商抬眼扫过金光闪烁的护府结界：“不能进去说吗？”

　　“随我到映易宫。”龙旋易解除了护府结界转身走在前方。

　　依然是错落有序的屏风，只是苏末不知，原来每个屏风的后面都是一个格局全然不同的居室，他们随龙旋易来到刻着金色龙纹字符的房间。

　　龙九魇轻轻的把苏末放到布满金光的床上，转身对龙旋易开口道：“苏末被施了广寒术。”

　　“南海禁用的邪术？难道是……”龙旋易想到了白墨，眼神瞬间变得寒冷起来。原来是广寒术，让他无法感知到苏末，连幻金结界都起不到作用。

　　龙旋易走近苏末，坐在床边紧握住苏末的手：“苏末，这是怎么回事？”

　　苏末抽回手，回了个疲惫的微笑：“可能我不该出现在这里，那么就不会生出那么多是非，让你们为了微不足道的人类浪费时间。”

　　龙旋易望着苏末：“你见过她？”伸手再次握紧苏末紧紧不放。

　　站在一旁的龙清商把这一幕尽收眼底，想着，自己总是晚一步，晚一步遇到苏末，但无论怎样，人类女子都要为他所用，得到苏末召唤出御龙鼎元神，解封沉睡的母亲，解开被深埋的一切，以及获得平定四海的能量。

　　苏末眨了眨眼：“这重要吗？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苏末了，看着这鱼尾，你还要问吗？”脸上依然是淡漠的微笑。

　　久未开口的龙清商说道：“与其在这浪费时间，还是先去请你的太子妃吧。”言语中尽是冷淡。

　　龙旋易听到龙清商的声音后，起身怜惜的看了眼苏末，转瞬便消失了。

　　龙旋易离去后，苏末唤道：“龙九魇？”

　　龙九魇看着苏末，等待着她要说的话。

　　“可不可以在弹那首，我们初见时的曲子？我想听你的琴声。”苏末的心有点倦，而龙九魇的琴音却能安静她的内心。

　　“好。”龙九魇说着便变换出古琴，手指轻抚琴弦。

　　琴声起，音律辗转悱恻，使苏末重重的闭起眼睛，脑海里闪过一个个画面，世间的，东海的，渐渐那些画面开始模糊，苏末沉沉的昏睡过去。

　　在一旁的龙清商听着琴音，心绪却莫名的被影响。他是怎么了，怎么好像有些陌生又熟悉的面孔闪过脑海，转瞬即逝却又那么真实。那面孔有着与他相同的瞳，一样的发，好像总是在召唤他。

　　崆殷宫

　　白墨望着突然出现的龙旋易，掩藏不住内心的欣喜：“旋易，这是你第一次踏进崆殷宫。”

　　“以往我只是不喜欢看见你，而现在你却让我开始厌恶。”龙旋易用冷落冰霜的眼，直视着瞬间变换了神情的白墨。

　　“旋易，怎么了？”白墨的心，好像瞬间被撕扯开，无限蔓延，重叠跌落。

　　“你对苏末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

　　白墨努力微笑着：“她是你什么人，让你如此重视。”内心被种种情绪摇曳得浑然而又苍凉。

　　“她是你伤害不得的人。”龙旋易笃定的语气，坚定着事实。

　　“原来，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及不上一个卑微的人类，知道吗旋易，你越是保护她，她就会越痛苦。”说到最后，白墨的脸上泛着自嘲与阴冷。

　　龙旋易给了她一个难得的笑容：“白墨，你知道你的可悲之处是什么吗？”

　　龙旋易又接着说道：“偏执的以为自己做的都是对的，幻想着这样就可以走进我的心。”

　　白墨神情凄惨落寞：“那又怎样？我的心这上千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坚持，这样走过来的，有时我想，我爱你……可能与你…无关。更不想在听见在看见你为了别的女人对我恶言相向。”过往她告诉自己，只要自己坚持下去，总有一天能融化旋易那如寒冰一样的心。如今，他为了那个人类来警告她，来伤害她，对她说他是多么的厌恶她。那么这些年里所有的付出，独自煎熬的心，还有意义吗？当一个人一直无法得到，慢慢的内心就会积怨扭曲，变的迷失自己。

　　“关于你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但你伤害了苏末，就与我有关。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立刻解除她身上的广寒术，否则，苏末的痛苦我要你无数倍的奉还。”龙旋易句句铿锵有力，毫无感情。

　　“她的痛苦就是你的痛苦是吗？旋易，是我对她施了广寒术又如何，呵呵，与其让你记不起我这不相干的人，还不如让你继续厌恶下去，这样至少你还会记得。要我救苏末，想都别想！”白墨翻搅着内心，旋易只知这广寒术伤了苏末，却不知也伤了她自己不是吗？每逢海时黑白交替之时，她那如百虫啃咬的身体，他怕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是吗？”龙旋易说完便伸出手一挥，把白墨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带着她用移形幻术一起离开崆殷宫。

　　龙旋易与白墨顷刻间出现在映易宫，龙九魇的琴声也在此时停止。

　　龙旋易望向熟睡的苏末，眉心紧锁。他责备自己给她带来的伤害，在她原本忧郁的内心更添疲惫。又挥了下手，解开被定住的白墨。

　　“我说过，我不会救她。”能开口说话的白墨，面目狰狞。同时瞥了眼陌生的龙九魇与龙清商。

　　龙清商在一旁冰冷漠然的提醒道：“你想用南海的万年安定来换取你愚蠢的行为吗？，如果是，你大可不救。”周身散发出震慑人心的气场。苏末要不是以完整的人类之躯又如何能召唤御龙鼎，他不会让任何人去伤害他的棋子。

　　白墨大笑着：“想威胁我？哈哈，没想到苏末有如此本事，我还真小看了她，既然你们都这么想救她，我成全你们。就告诉你们这广寒术——无解。”她一一扫过这房间里的每双眼睛，心里阴沉，黑暗，毒蛇似的蜿蜒……

　　龙旋易用无比阴冷愤怒的语气说道：“白墨，我给过你机会了。”抬手变换出龙头之形的御龙斩，向白墨挥去。

　　御龙斩在千钧一发之际被龙九魇用古琴挡下，霎时，古琴四分五裂，碎片齐飞。

　　“你在做什么？不想救苏末了？”龙九魇伴随着质疑的声音，收回手。

　　龙旋易想再次挥手要使用御龙斩：“我自有办法。”却看见龙九魇更快他一步将白墨冰封了起来。

　　龙九魇看着被自己冰封的白墨，淡淡说道：“还不是她死的时候。”

　　龙清商冷冷的看着这一幕，颇有意味的问道：“你如何救她？”

　　龙旋易不喜欢龙九魇与龙清商对苏末施以过分的关心，便下了逐客令：“这不劳你们费心，况且这是我的家事。”

　　龙清商邪魅的笑着，眼角扫过仍然沉睡的苏末：“龙旋易，你要知道这不是你的家事，这只是开始。”说完便消失不见。

　　“旋易，为何这龙宫总是无情。”龙九魇说着，摇摇头便也离去了。多年未见的三兄弟，齐聚再此，却不曾亲切温暖。苏末，我知道，他定会有办法另你恢复人身，因为，从你出现在东海宫的那一刻开始，这深宫便在不同往日了。谁都不可能，不想在错过，错过机会，错过只有你能赋予的无限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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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末缓缓的睁开双眼，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刚才在梦境中，她好像听到了相互争执的对白，一个个声音，似乎都是与她相关。

　　龙旋易坐在床榻边，口吻中有掩埋不住的温柔：“你醒了。”

　　苏末望了眼四周：“他们呢？”奇旷的居室里只看见龙旋易。

　　龙旋易说道：“都走了，不用担心，以后我不会让你在离开我身边。”伸手拂了拂挡在苏末额前的发，动作轻柔的让苏末微微避开。

　　苏末眉眼低垂的看着自己的鱼尾平静的说道：“都走了。我是不是没得救了。”

　　“不会，我会想尽一切办法的。”

　　“白墨呢？她不愿意救我是吧，我早就想到了，呵呵。”苏末内心特别清楚的知道白墨恨不得自己死。

　　“没有她，你也一样会好起来的，相信我，苏末。”龙旋易已想到了另苏末完全变回人身的办法，只是这办法……

　　苏末淡然的笑着：“随便吧，现在能开口说话，我已经很开心了，原来当一个人不能在开口时，才知道言语多么可贵，就像太多事物，只有失去过才方懂珍惜。”沉睡过后，平息了焦虑，开始接受那条与自己及不相称的鱼尾。她已经麻烦到很多人了，不想在欠下太多，因为这可能是她无法偿还的。

　　龙旋易听到苏末的那番话，泛起涟漪：“苏末，在这东海宫我还是让你受到伤害了。”想着因为自己而让苏末承受这些不该她承受的，很自责。

　　“旋易，我不是你的什么人，你能这样帮助我。我已经……很感谢了。还有他们，我都很感谢。但，除了这些，我无力回报不什么。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这样帮助一个人类，但不管这出于什么原因，至少在我几乎崩溃的时候，是你们的出现击破了绝望。”苏末不在直呼龙旋易，而是多了份亲近的唤出旋易，她想着自己可能以后都会带着这鱼尾生活，也可能出不了东海。想到这里，内心却平静了。

　　龙旋易深深的看着苏末：“苏末……”

　　“我没事的，既来之则安之吧。”苏末说着想到一直在未出现过的龙钰，回想着自己与龙钰的交易，好像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一样。

　　“你怎么会认识他们？”龙旋易终究还是问出了内心的疑问。

　　苏末也有疑惑：“不知道，一切就像早有安排，那样顺其自然，你们？是兄弟吧？”她是知道龙九魇是龙二太子，但龙清商的感觉，总是很不同。

　　龙旋易回答道：“我们都是龙后所生。九魇是二子，清商排其后。”想到如今，眼里闪过一丝悲凉，那是东海宫不能提及的烙印。

　　有点感触，龙旋易又慢慢道：“我们有一千年没见过了。”

　　苏末摇摇头，感叹道：“龙宫还真是情份淡薄，一千年…”想到他没有提及的龙钰，想必她是其他的什么龙族所生。

　　“以后……还不不要在见他们了。”

　　苏末疑问：“为什么？”但心里清楚能够逐一遇见一定是有原因的。

　　“因为，你有我就够了。”龙旋易知道，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事情发生，苏末，对于他而言不仅仅出于御龙鼎，他把苏末放在内心一个不关乎任何价值的位置上。他自己也不清楚，对她的喜欢是如何生成的，只知道一旦遇见便不由自主的被牵引。龙心千万年来，为还是为宿命的人类女子所动。

　　“你有我就够了。”这句话在苏末内心开始滋长，因为这话她曾听过。是从那个她爱了八年的男人口中说出，没想到，一样的话，不一样的人，心莫名的感触。东海宫一桩又一桩的变故，使她像失忆了般，短暂的忘记了那纠缠在世间的事。她在心底叹了一声，世间的人与事终究还是离她越来越远了。

　　海时依然不分白昼黑夜的交替着，在玄龙都府的时光，在龙旋易身边的时光，事事安稳，岁月静好。

　　没有双腿，失去了行走的能力，这对于苏末而言还是不习惯的。龙旋易经常像现在这样，把苏末抱在怀中，坐在映易宫的最高处，俯瞰一切旖旎奇景。

　　龙旋易看着怀中的苏末，认真的说道：“苏末，如果你像以前一样，可以自由的来去，那时，你还会甘愿在我身边吗？”苏末在他身边的这些日子，是他向往多年的生活。岁月如静止般，内心安逸满足，他突然害怕失去。

　　苏末无奈的笑了笑：“旋易，在这龙宫，我还能去哪，其实，我一直非常的不解。到底我是谁？或者应该说，在这东海宫，我是谁？”这疑问，她无数次的问自己，问他们，但答案始终都是模糊的。现在她带着鱼尾，依靠着旋易生活。他似乎成了她生活的拐杖。当一个人的内心脆弱不堪时，就会特别依赖，依赖那个对她伸出援手的人。但这种依赖更像是一种经久不散的气味，她既不愿意沉溺，也不愿意冷漠。只是世间的人与事终究离她越来越远了，时间与新生事物的力量是强大的，强大到将其改变。

　　龙旋易迟疑一下语调缓慢道：“……你是能召唤出东海宫远古神器，御龙鼎元神的人类女子。你来到这里，就注定了不在平凡。”他不想在对她隐瞒任何事情，这些，迟早是要知道的。

　　“御龙鼎元神？原来是这个原因，让我一个个的遇到你们，又一次次的被你们所救。”苏末终于明白，明白龙钰的话，明白他们口中一直含糊不清的答案。

　　“你可能不知这御龙鼎象征着什么，不仅是这东海宫，其他的海域龙宫，也都一心想得到。”

　　“能让四海相争，必定是拥有其他神器所不能及的力量，对吗。”

　　“御龙鼎一出，一切意味着改变，只是谁也不知这改变是好的还是坏的。”

　　“为什么是我？我只是一个在世间及其普通的人类罢了。”

　　“这是千万年前就已注定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更早的让你卷进这漩涡中来。”

　　“为什么这么说？”

　　龙旋易把怀里的苏末拥的更紧了：“漫漫东海岁月，人类女子的出现，在我心里开始动摇。所以我尝试着用锦瑟青铜去召唤你。”

　　苏末内心划过淡淡嗤笑：“呵呵，没想到在这里，我是个这么有用的人。”她没想到旋易对自己的好是出于御龙鼎。

　　“御龙鼎对我而言，就像万年沉睡的传说。我不想平定四海，也不想挑起任何纷争，我按耐不住的召唤你来到这里，只是因为，龙王消失前那句另我不解的话，慢慢的我开始好奇，那个人类女子究竟是怎样的人，又会带给我什么样的境遇，冥冥中，我在心中开始幻化出你的样子，及你可能给予我的不一样的龙宫生活。而御龙鼎，只是这故事的源头。”

　　苏末摇头感叹：“权力欲望居然也在这深海根深蒂固，你真的不想得到？”即使龙旋易的话说得在真诚，她还是疑问的。她受世俗荼毒太久，知道人在高处，难免利欲熏心。

　　龙旋易的视线飘向远方：“往往只有对自己特别想要的东西，才会去想得到。御龙鼎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要什么？我也经常问自己，究竟我这日复一日的为什么而活？有时，生为龙族，能得永生，不见得是件幸事。”

　　苏末抬起头深深的看了眼龙旋易，似乎明白他心中隐忧，也许同世间一样出生帝王家，一切身不由己。

　　龙旋易收回飘远的视线又接着道：“苏末，是否你恢复人身后便会开心些。”

　　“变回人身？完整的人身就可以召唤御龙鼎了吗？”苏末心想，以这鱼尾就不属于完整的人类，也就不能召唤出所谓的元神了吧。

　　“其实，在我心里，不希望你召唤神器。我只想你在这东海宫的每一刻都是简单的，开心的，没有忧伤。”

　　“开心？”苏末想着自己，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开心了。从知道林广仁和苏小的事以后，每分每秒，无数日夜，内心都如梦魇缱卷。

　　苏末随即又开口道：“旋易，你会帮我出东海吗？如果我可以召唤出御龙鼎的元神，就能出东海了吗？”她还是想着要离开的，毕竟这不属于她。她怕自己在这样留在旋易身边内心会嫣绵不绝的发生变化。她拒绝这样的变化，排斥一切可能。

　　“苏末，东海真的没有让你留下的理由吗？从始至终你只想着离开。”即使语气平和，但苏末还是感觉到旋易的失落。

　　“……我们回去吧，在好看的风景，看久了就变了。”苏末想说些什么，看着他失望的神情，有些话她还是没能说出口。

　　龙旋易抱着苏末起身，内心暗道：“苏末，真希望，有天你会放弃离开的念头，只为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