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风月》大刘

5、（五）化身成妖

　　白墨望着从映易宫走出去的龙旋易，十指紧握的手加重力度。

　　她眼见着自己日思夜念的旋易，把那个叫苏末的人类女子抱在怀里，看着他展现出不曾给予自己的温柔神情。烈焰般的怒火在她眼里肆意的燃烧着。她不懂，为什么自己所向往的一切，苏末却轻而易举的得到了，这真讽刺。爱一个人有错吗？那么为了龙旋易，为了自己的爱情，她白墨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吧，哪怕动用南海龙宫禁用的广寒术。

　　“苏末，我倒要看看旋易的幻金结界，能保你多久！”白子墨眼里放着光，眸底的寒意阴凉彻骨。

　　映易宫内苏末的目光紧盯住地面上发出耀眼白光的不明物体，在心里发出疑问：“这是什么？”

　　苏末走近它，刚要唤绿真的名字问个究竟，却被这物体散发出的强烈光芒笼罩全身。身体由外到内剧痛难忍，更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末感到前所未有过的虚弱感，慢慢的白光开始从脚裸向身体上方移去，所经之处使人身发生变化。

　　苏末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脚变成了鱼尾，身体变成了鱼身，最后，惊恐自己完全变成了世间中的一条鲤鱼。

　　苏末用力的扭动着这鱼身，更拼尽全力的想发出声音，但都无济于事。四周除了鱼尾拍打地面的声音，一切安静的出奇。

　　“苏末，看来你在这东海只能做只连人都不如的鲤鱼精了。”苏末仿佛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这样说着。

　　“鲤鱼精？自己变成什么，妖精吗？”化身成鱼的苏末，内心失去以往的淡定，她不怕死，但怕这样活。是谁在说话，是谁要这般害她，她只是一心出的东海的苏末啊。

　　海波推动着变身成鱼的苏末，使她在这映易宫翻滚了鱼身游动了起来。

　　“龙旋易，你在哪，你在哪？”苏末急的快哭了出来，只是鱼没有眼泪。

　　“你还能从天而降来解救我吗，你不是说有你在定会保我周全吗？为什么，被吸附到这东海我没怕，跌入月渊崖我没怕，但看见自己变成妖这么害怕，人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可是为什么那么多事我还记得，为什么，为什么？龙旋易！”苏末在内心呐喊着。

　　苏末在这映易宫内来回游动着，特别疲惫。她要出去，她要找到龙旋易，绿真也行。只想快点变回原来的自己。映易宫的门紧紧关闭着，她以这鱼身要怎样才能出去？

　　苏末用自己的鱼身来回撞击着门，但小小的鱼身比起映易宫石柱般的门简直是以卵击石。时间如蜗牛般爬过，门终于被打开。苏末在看见了龙旋易的同时，渺小的自己也被这海波推动着游了出去，她在心里大喊着龙旋易的名字，身体用力的摆动着，向龙旋易的方向游去。海波中的阻力使她无力前行，最后她只能看着自己离龙旋易越来越远。

　　在世间，人们常说鱼儿在水中自由自在，好多人都想再世为鱼，生的自由。真的自由吗？如今她不在是人类苏末，而是这深海诸多精类中的一个。她出不了东海，带着世间的所有记忆，生死不能。

　　苏末不受控制的随海波越游越远，远到她看不见映易宫，看不见玄龙都府：“龙旋易，玄龙都府，……”

　　鱼儿海中游，涟漪无尽处。

　　白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化成鱼身的苏末面前，口吻轻蔑：“我说过玄龙都府有我白墨就没你苏末！”

　　苏末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白墨看着此刻已不在是人类的苏末冷笑着：“怎么，想问我为什么？这是你的命，你认命吧，苏末，没谁救得了你，你得到旋易那么多的关心也不枉为人了。”白墨自顾的说着，眼底尽是寒意。

　　苏末没想到，龙旋易对自己过分的保护却为自己带来如此灾难。他的太子妃就这么恨自己吗？恨到非要把她变成妖精。她本无心去在这东海怎样，与龙旋易怎样，只是她在也说不出口了吧，她只希望谁能找到自己帮助自己，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着鱼类。但谁又能帮助自己呢，她已经不在是苏末了。

　　白墨俯下身与苏末的鱼眼平视：“旋易以为他的幻金结界，能保你在东海的安危，只是他错了，我怎么能看着你就这样迫害我苦心经营的一切呢？我会不惜任何代价的一直在旋易身边。苏末，错就错在你不该来，不该出现在我和旋易之间。我要看着你以这鱼身永远痛苦的生活下去！”说完笑了笑转身离去。

　　苏末用力摆动着鱼身，是气愤，是急切。她多想叫住白墨，多想让恨自己入骨的白墨了断了自己，但她显然没有那个能力。

　　“苏末啊，苏末，你一定是前世作孽太多。”苏末在心里想着，鱼眼扫过四周。自己正身处在一片空旷的海域里，前方是生长极高的海草，颜色不一。两旁各筑起高高的青石墙，扑朔的光晕，淹没了她微小的鱼身。

　　苏末凝望眼前的一切，感觉自己是那么渺小。没有双腿能走去哪里？凭这鱼身能做什么？

　　想着如果龙钰要是知道自己变成了这般模样，恐怕要失望了吧。看来龙钰还真是高看了自己，低估了这事态的进展，好多事还没来得及去做，就被一段一段的插曲，摧毁的烟消云散了。

　　“老天，我好累。”苏末真想闭起眼，沉下去，不想醒来，只是鱼的眼能闭起吗。

　　龙清商用隐形冥术站在苏末的不远处，看着刚才白墨与鲤鱼精的一幕，嘴角划出优美的弧度。他大概知道了那个黑衣女子是谁，只是为何对这鱼精如此仇恨？他向来不理东海宫的任何是非，只是一直在等一个人的出现，至于其他的对于他来说，没有价值。

　　龙清商又看了眼化身成鱼的苏末，转身离去，来去无影无声。

　　苏末任由自己的鱼身悬浮在深海中，望着越发陌生的周围，似乎都将她隔阻在外。她想向着白墨消失的方向游去，因为她还隐约的记得那应该是通往玄龙都府的路。但是她奋力的游了几次都无法向前移动，冥冥中有股莫大的力量在阻挡着她。左右两边的石墙是她能力范围之外的，那么唯一的出路只有一个了——游过那片生长极其茂盛的海草。

　　苏末慢慢游动着鱼身，小心的向海草深处游动着，看似柔软的海草确如刀刃一样锋利，苏末每游动一下，鱼身就会被割痛一下，血沿着鱼身缓缓溢出，周身被淡红色渲染。

　　苏末被这疼痛蔓延至整个鱼身，渐渐感觉鱼身已经麻木了，但仍坚持着向前游动。

　　“苏末，不要动。”苏末听见似曾相识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顿时，种种情绪上涌。

　　龙九魇拨开密集的海草，走到苏末面前，小心翼翼的将苏末布满划痕的鱼身捧在手心。

　　苏末在龙九魇的手心里，回忆着：“是他？蓝花树下抚琴的仙子。”

　　龙九魇对自己手心中的苏末安抚道：“我明白的，我们先回府里。”声音轻慢，眼底柔静。

　　苏末用力的摆动着鱼尾，给予回应。

　　龙九魇动作小心的捧着苏末，走出这片海草。转瞬站在清引都府前对苏末轻轻淡道：“苏末，这是我的府邸——清引都府，在这里面没有谁可以伤害你。”

　　苏末顺着视线望向清引都府，名如其府。清净安和，引人入境。

　　没有玄龙都府的气势磅礴，让人畏怯。眼前是一根根秀丽笔直的绿竹相偎相依，枝条楚楚间似倚绛云，夹杂着安人心境的淡淡花香，在露盈盈的海波中飞舞，穿透鼻息渗入骨髓。海融苍翠的清韵，比过仙境。

　　苏末在龙九魇手中环视这府内，沿路过来没有深海生物，没有奇异的光晕，取而代之的是井然有序的各种绿色植物，这些植物好似微暖人心的微笑般，感染着苏末几乎绝望的心。

　　龙九魇手捧着苏末走进自己的寝宫楼阁——绿幽林。

　　龙九魇把苏末放到类似床的竹榻上，幽幽开口：“你招惹了南海宫的人？”

　　苏末的鱼眼转动了下，直直的望着龙九魇。

　　“这是南海宫禁用的邪术，施术之人必定恨你入骨，不惜伤你伤己。”龙九魇想着在这东海能使用此邪术的只有不久前刚嫁过来的南海宫公主了。

　　龙九魇看着苏末，感知到苏末内心的急切与绝望，言语轻柔：“我知道你有太多疑问，苏末，我虽能知晓很多未知之事，但是你中下的这邪术，以我一人的能力是不能破解的，我必须要找龙三太子。”只是这龙三太子一直来去无踪，若不是自己拥有着其他龙族所不具备的龙之预术，否则，苏末就要更久的承受这鱼身的煎熬。

　　下一刻，龙九魇便用手指在自己的四周画出多个大小不一奇异符号，符号由浅至深的发出光晕，瞬间组合到一起，龙九魇收回手念道：“海漠硰。”眼里闪过一丝光芒，转瞬恢复如常。

　　“苏末，我去去就回，你可以安心的休息下，这里不是玄龙都府，不用强迫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有时，牵绊与烦恼都是自己给予的，时间到了，自会迎刃而解。”龙九魇了解苏末的内心，知道她虽带着凡人的心却抵抗不了这千万年前被安排好的命运，有些感叹。苏末，你的故事，也许开始变的精彩了。

　　苏末看着龙九魇远离自己的视线，内心深思着他说的话，试图消化掉这些另她难解的疑问。她开始想知道，自己与这东海东宫到底是何渊源。

　　海漠硰——那是东海封印已久的，不可妄自踏入的禁地。

　　此刻龙清商正如擎天柱石般伫立在这海漠硰的中央，背影有恍惚的凄索。多少年了，心结日渐加剧。倘若他有能力解除那封印该多好，那么萦绕在自己心中的疑问也会一一知晓了吧。

　　龙清商向前移动这着步伐，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因为在这如沙漠般的浩瀚海底，深深封印着他的母亲——东海宫的龙后。

　　他不明白，为何一切会变的如此？

　　他更不明白，母亲为何用千年的修行封印了自己？

　　他只知道，那是一场前所未有的，东海龙宫与魔界的海底之战。战争为何而起？又为何发生逆天的转变，之后的日子整个东海，整个深宫都被笼罩在一片阴霾下。

　　龙清商收回思绪，低沉的声音对身后的龙九魇冷淡的说道：“找我有事。”

　　龙九魇看着龙清商的背影，表明来意：“我来想你去救一个人。”

　　“龙宫之事向来与我无关，你不该来。”

　　“这个人你非救不可，并且我相信你是愿意的。”龙九魇说着，他知道，龙清商所关心的，要得到的，他都知道。有时知道太多未必是件好事，但……一定也不是坏事。

　　龙清商转过身：“是谁？”语气平淡，与龙九魇对视。

　　龙九魇直视龙清商的眼，言语中也同样平淡不带一丝情感：“你在等的人。”内心知道龙族之人，情本该淡薄。

　　听到回答，龙清商的青瞳闪过一道几乎察觉不到的光，他的内心，千年来为之拨动。

　　久久，龙清商说道：“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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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旋易找遍了玄龙都府，都不见苏末。也感知不到苏末在何处，内心一时间有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情绪绕上心头。苏末无缘无故的消失，另他倍感疑惑。

　　龙旋易在心里暗想：“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

　　“旋易，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你了。”白墨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看来，你一直听不懂我说的话，我说过映易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被不想见的人打扰，龙旋易态度清冷。

　　白墨压制内心的怒气，依然面带微笑：“我只是…想见你。”

　　“可我不想见你。”

　　白墨动容的说道：“旋易，我已是你妻，一心只为你的妻，为何从过去到现在，你都不曾让我靠近。”言语中透露着无法隐藏的爱恋和委屈。

　　“我从来不认为你是我的妻。”龙旋易淡漠的语气，划开了长长的距离。

　　“那你娶我？”

　　“你自己应该很清楚其中缘由。”

　　白墨想着一千年前，初见龙旋易时的美好景象，想着自己这些年为了靠近他，为了得到他，所做的全部努力，惊呼出声：“旋易，我是真心的……，从一千年前南海龙宫初见你便想着一心嫁与你啊！”

　　龙旋易看着眼前已是自己妻的女人，眼底依旧漠然：“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吗？白墨，我已经给了你我所能给的，如若你想要更多，也只是为难自己罢了。”

　　白墨失望的说道：“旋易，时间总会证明一切，犹如我对你。”她不相信苏末得到的，她得不到。不管龙旋易的身边出现多少个苏末，她都有信心一一解决。因为，她深知爱能使其疯狂。

　　“不要在来映易宫，我不喜欢不相干的人出现在这里。”龙旋易不想在与眼前的人说下去，他的心，全是苏末消失的疑问。

　　白墨重复着说着：“不相干的人？我是你不相干的人。”失神的倒退了几步。

　　龙旋易挥一挥手，映易宫的门被紧紧关起。

　　当白墨回过神时，发现自己身处在映易宫外，内心翻江倒海。虽然她是遵照着父王的旨意嫁到这东海宫并且要找到传说中的御龙鼎。开始，她真的不确信旋易会娶她，可是出乎意料的他答应了，条件是南海可召唤万物的神器——锦瑟青铜。她始终不明白，龙旋易为何想要这神器，而这神器对他，对东海又有什么用。

　　“旋易，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看见我的好，明白我的心。”此刻的白墨已没了往日的盛气凌人，而是心酸难抑。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现在，你连笑容都吝啬给予了。” 白墨神情凄楚，缓缓说着，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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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引都府

　　这是龙清商第二次踏入清引都府，上次来是多少年前了，记不清了。他随龙九魇来到绿幽林，进入青竹楼阁，看到玉榻上鲤鱼身的苏末，瞬间想起了什么，思绪快速旋转，是那条鲤鱼精。

　　龙九魇看着苏末，又看了眼身后的龙清商：“她是人类女子苏末，中了南海的邪术，变身成鱼。”

　　龙清商深深的看了眼鱼身的苏末：“是广寒术。”

　　无法发声的苏末，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两个人，越过龙九魇，视线停留在龙清商的脸上，与其他龙族截然不同的气场，带着蛊惑的邪魅，眸底暗涌着她看不透的某种东西，彰显着幽魅般的王者之气。青瞳黑发，轮廓俊冷，阴柔的唇角微微上扬，正直视着她，直视的让她想躲闪。

　　龙清商走近苏末，从怀里拿出一支刻着龙纹的冰笛，放到唇边。笛声响起，音律变换成五彩斑斓的影像飘荡在苏末的四周。刹时，苏末的周身凝结成耀眼夺目的紫石冰。龙清商收起冰笛，双手合十又翻开，一道道白光击破了包裹住苏末的紫石冰。

　　苏末的鱼身开始发生变化，淡绿色渐变的发，白皙的肤，点染曲眉下一双慧黠的眼眸，淡漠疏离，让人感觉异常冰冷。苏末缓缓现回人形，直到光晕到腰际便消失散去。

　　龙清商看了眼龙九魇道：“要找到施术之人。”又思绪万千的看向苏末，眼前这个神情漠然，眼底有淡淡悲伤的女子，就是能帮他完成心愿的人类吗？

　　“是白墨。”久未开口的苏末，声音虽有些微弱，但声韵是消耗过后的沉静。

　　龙九魇的嘴角笑了笑，想到许久未见的龙旋易：“看来要去趟玄龙都府了。”一个人类女子的出现竟让千年未聚的龙王三子相聚。

　　“谢谢两位对苏末的帮助，我想知道你们是谁，更想知道为何要如此周折的来救我？”苏末想着在这东海发生的是非，凭自己这卑微的人肉之躯，为何在关键时刻屡屡被救，虽然，她能再度开口说话，能变回人身，但，她的双腿仍不同以往，那是鱼尾，闪着与七彩龙鳞一样的鱼尾。

　　龙九魇微笑着回道：“我是龙九魇，龙王二子”

　　苏末淡淡一笑，脸上尽是疲惫：“我们终是在见面了，龙九魇。你的琴声仿佛还萦绕耳际。为什么救我？”想着另一个陌生的男子应该就是龙三太子了。

　　“因为你是这深海深宫，千万年来，一直等待的人类女子。”龙九魇说着便深意的看了眼龙清商。

　　“那又如何，除了这人身，不，现在连人身都算不上了，我能为东海做什么？”苏末已经不觉得那么吃惊了，似乎感觉到自己来到东海不仅仅是巧合，而是宿命。

　　龙清商终于不耐烦的开口道：“你有你要做的事，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找到对你施术的人，其他的日后你自会了解。”他排斥人类那么多的疑问，在他心里，眼前的苏末，只是能帮助他完成心愿的棋子，他不想在棋子身上浪费过多的时间。

　　“我只是想知道，自己要走下去的是怎样的一条路，有错吗？在这未知的东海宫面对未知的一切我不能有疑问吗？连死都不能选择的命运你能体会吗？”苏末一字一句的对着龙清商发问，无论人间还是东海，为何她总不能自由选择。她也有愤怒，也有担心害怕，因为，她不同这深海宫的任何龙族，任何精类，她只是不会法术，没有修行，不知前路是何种荆棘的人类。

　　“废话真多的人类。”龙清商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内心还是被触动了下，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

　　“苏末，有时，你以为那是你一个人命运，其实牵扯甚多。清商，我们走吧，去玄龙都府。”龙九魇说完，便抱起苏末，看了眼龙清商，三人便消失在绿幽林。

　　“清商？龙.清商。”苏末特别清楚的记住了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