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风月》大刘

3、（三）玄龙都府

　　伴随着金光笼罩，玄龙都府的恢弘磅礴，让人望而却步。苏末怎么都想不到，龙钰会用这种办法让她进玄龙都府。她只记得，自己是在龙钰的扇瑜殿沉沉睡去。醒来，便满身伤痕的躺在了这玄龙都府的门前。虽然带着一身的伤痕，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难道是龙钰的幻术？也许，龙钰是想让她用自己的办法进到这玄龙都府。

　　“她是不是对我太有信心，还是……”算了，不想了，想了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正要起身时，玄龙都府的门豁然大开，苏末看见一抹修长的身影，缓缓的向自己走来。绣着龙腾图的白靴，随海波飘逸而起相同图样的白色玄袍，在她印象里，这是出现在历史中古代君王的扮相。慢慢，苏末的视线落在了那张让她无以言语的面孔上，与龙钰像及的眼，幽浅的蓝瞳瀚海重波，似乎只要一眼，便可望穿心底。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精致分明的轮廓，如冠玉般温润让人恍惚，似铺展开来的岑寂画卷。

　　此时，他已走到苏末面前，俯下身，望着苏末的脸。

　　“救我……”虚弱的说了这句，苏末便闭起眼睛，假装的晕了过去。

　　他轻轻的抱起苏末，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感觉到他不同常人的心跳。心里盘旋着接下来要怎么把这场戏演下去。她本来就不是个善于演戏的人，没想到，在这龙宫，演戏便成了她主要做的一件事。无论如何，她要找到龙钰口中的御龙鼎，只有这样，这像梦境的一切才会终止，她才会得到我梦寐以求的死亡。

　　好像被他抱在怀里许久，苏末才感觉到自己被放置到了类似床的上面，因为不能睁开眼，所以一切只能靠感觉。又过了很久，四周安静的出奇，除了微小的海波声，一切都像静止般。

　　苏末小心的睁开双眼，侧过头，发现没有人。这才下床站起身仔细打量着四周，房间很大，但却被一个个屏风，大小有序的隔阻起来，每个屏风上都绘制着极好看且她看不懂的图案。苏末的脚步停在了一个高两米，镶嵌着各种彩贝及珍珠的青铜镜前，她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差点惊呼出声，齐耳短发变成了垂肩至腰的卷发，由发尾开始，向上渐变着淡绿色。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她跳海时的装扮，居然是淡绿色长至脚裸的罗裙，和一件盖过罗裙的立领披风。披风的整个边缘镶嵌着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毛，软软的，柔柔的。龙钰幻术出的伤痕也消失了。苏末失了神，更仔细的向镜中看去。还好，这张脸还是她自己。苏末暗暗松了口气。一个都不想活的人，还怕脸不是自己的脸，真是滑稽。

　　在这东海，苏末第一次，无所顾忌的笑了，笑自己真是个矛盾的人类。

　　苏末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时，门却被推开。转过身，再次看到了她脑海里画中的人。

　　“你醒了。”这人说着，脸上一如苏末初见时那般温和。

　　“谢谢你救了我，这是哪里？”明知故问，这是必须的台词。

　　他回道：“玄龙都府。”

　　苏末继续装傻：“玄龙都府是什么地方？”

　　“东海龙宫我的府邸。”

　　苏末故意疑惑的睁大眼睛询问：“这里该不会是神话传说中的龙王住的龙宫吧？我死了吗？不然怎么会从世间来到这里？

　　他依然用及其平静的语气回答道：“你身上没有人类死亡的气息。”

　　苏末摇摇头，苦笑：“我还没死？”这表情就像她初到东海，对海龟精给她答案后的表情一样。

　　在苏末等待着他如何回答时，却听见他这样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苏末，苏，苏醒的苏，末，末日的末。”其实，苏末也没必要这样解释她的名字，毕竟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个凡人，又怎么能理解中国这博大精深的文字寓意呢。但是，她出口的话，却解释了给他听。

　　他没有理会苏末的回答，而是径自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是龙旋易。”

　　苏末心里是知道的，知道龙旋易是这东海宫的大太子，是拥有这御龙鼎的人。是她要想尽办法接近，更是促她早日达成心愿的人。不，是龙。虽然在他身上，除了这与之俱来的王者之气，她找不到龙的气息与特征。如同龙钰。难道，龙族后裔都是人形现身，不像那些在海里的精类。

　　这……就是血统给予的与之俱来的福利了吧。不用努力就得到了其他精类梦想的一切。想到这里，苏末竟然不知觉得笑了笑。这龙宫竟和世间一样，投好胎，就有好的命运。

　　发现自己失态，苏末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旋易，很特别的名字。”

　　龙旋易转变了神情，放柔了眼神，淡淡的说道：“苏末，这里不比世间，但既然你来了，就安心的留在这里，也许玄龙都府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我想要的一切？我想要的……”她想要的是什么，御龙鼎？还是……回到最初的林广仁，苏小。她吃惊的反复思考着他的话，就像，他是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就像他……很了解自己。
　　那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蔓延着苏末的思绪。

　　避开苏末的疑问，龙旋易说了句：“我要离开东海一段时间，等我回来。”

　　“为什么要等你回来？”等苏末转过神，发现旋易已经走出门外。苏末的疑问没有答案。忽然，她想起在自己身体里的七彩龙鳞——读心术。

　　意念，龙旋易的内心。苏末专注的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旋易的背影，开始使用读心术。

　　龙旋易的内心：“你还是来了……”

　　龙旋易消失在苏末的视线，她的心却更疑惑了，“你还是来了。”什么意思，她吗？为什么她觉得那么悲伤，龙旋易的心那么悲伤。

　　到底她苏末为什么会卷入东海，这个问题，让她开始疑惑。

　　“苏末，太子交待，您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吩咐我。”听到声音苏末才发现，已经站在她身边，微微欠身的海马精，人脸海马身。

　　苏末不想在去思考那些想不通的事：“好。”

　　在海马精要离去的时候苏末叫住它：“你叫什么名字？”无论是人是精总要给予尊敬，无论是人是精，苏末想都应该是有名字的，就像本先。

　　“绿真。”

　　听到回答，苏末对绿真笑了笑：“我记住了绿真。”她不想吝啬自己的笑容，毕竟让她不开心的不是这里的人与精，是世间。她也不会把对世间怨恨的情绪，带给这些也许和她无瓜葛的精类。

　　绿真又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看着空旷的屋子，琳琅满目的海底珍宝。苏末的心，觉得有些落寞。没想到在这东海，做为人类的她，却还拥有人类身体的疲乏。

　　她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是耳边又回荡着那个声音。

　　“你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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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旋易不在这玄龙都府，那么她要怎么找到御龙鼎？她一直记得他走时说过的话：“等我回来。”

　　毫无头绪的话，和毫无头绪的她。

　　在这里看不到太阳，感受不到阳光。分不清白天黑夜的东海，苏末不知到底自己来到这东海有多久了，也不知她离开世间有多久。那唯一的信念支撑她在陌生领域的一切孤独与绞人心肺的往事。

　　“绿真？”苏末轻唤着那只海马精的名字。精和人就是不一样，只有在你唤它名字的时候它才会出现在你面前。真不知这都府里不知有多少这样的精类，飘忽不定。

　　绿真现身：“是，苏末你有什么吩咐。”还是直呼着苏末大名，但又十分恭敬。一样欠着身，等苏末指示。

　　苏末知道，她要去了解这龙宫，这玄龙都府，还有…龙旋易，好有利于她接下来要做的：“能与我聊下这龙宫，这玄龙都府吗？”

　　绿真像叙述公事般的口吻说道：“你想知道什么，大太子走时吩咐过只要是苏末问到，我便如实说来。”

　　苏末的思绪又停顿了一下，龙旋易……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能切入主题：“这东海分不清白昼黑夜，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来计算在这深海里的时间的？”还是慢慢来的好，苏末心想。

　　绿真回道：“在这四海之中，无论哪个海域的时间都等同人间。”

　　“那怎么区分白天夜晚呢？

　　“随处可见的海星会散发出白色和黑色的光晕，这样可以判断出深海的白昼黑夜”

　　“原来是这样，与人间相似。”苏末在心里暗暗计算着来到这东海的天数，应该有七天了。那么按这样计算，自己离开人间仅一周而已。呵呵，同样的时空里不一样的际遇。算了，既然已经决心要死又何必在去想关于人间的事。

　　苏末接着问道：“这都府向来这么冷清吗？”

　　绿真依旧公事口吻：“是的，一直都是。这里不比人间，大多生物都在各自修行，能进到这都府修行更属不易。”

　　苏末还想再多了解些，又不能表现的太急切，不能问御龙鼎，不能问旋易行踪，这些话还是晚些在说吧：“我可以到处走走吗？”

　　“可以，要是有什么吩咐，你只要叫绿真，绿真便会出现。”

　　苏末笑了笑：“好。”看着绿真在她眼前顷刻间消失。

　　苏末推开房门，走出去。环顾周围，与人间像及的树，只是，不是随风摇摆，而是与海波相融，叶子的形状也都不相似。抬眼望见不远处的柱石亭，同样发出微光，吸引着她的视线，移步向亭子走去。这段路虽不远，但一路走过来，风景却虚幻怡人。

　　柱石亭是由四根锥形石柱支撑而起，石柱上刻着她看不懂的文字。亭顶悬挂着的水母忽明忽暗的散发出柔和的光。苏末在亭中间的镂空柱石椅上坐了下来，视线飘到远处。

　　看见了她之前的住处。在门上的房檐处赫然隐现出几个难得她认识的字——映易宫。

　　苏末心里想着：“真是好听的名字。”

　　收回视线，苏末重重的叹了口气。又像想起什么一样，握了握自己的手臂。这读心术，能感应到我想感应的人吗？

　　苏末不由得失神回忆，广仁的眼，广仁的鼻，广仁的……，原来，不是她不想去想，而是过往八年的记忆如洪水猛兽，缱卷着她的内心。

　　林广仁的表情坚定而幸福：“苏末，我们结婚吧。”

　　“苏小还小，在等等……”她总是视苏小为生活的第一，却不知这一切在命运的安排下，偏离了最初的轨道，使两颗相爱心背道而驰。

　　本想集中精神驾驭这七彩龙鳞，看可否跨海域的使用读心术，看来她的意念完全分散。

　　一片蓝绿色的叶子，飘落在苏末脚下，她刚要俯下身拾起，眼前却赫然出现了一袭黑衣打扮的女子。如雪的肌肤有着缺少血色的苍白，长发盘至耳际一侧，发丝闪着珠光。柳眉，灿若繁星的杏眼正定定的看着她。

　　樱花般的唇一张一合的质问着苏末：“你怎么会出现在映易宫，你是谁？”

　　苏末反问：“你又是谁？”心想能以人形现身，可能又是个龙族吧。

　　她依然居高临下不屑的看着苏末：“我是南海龙宫的二公主，龙旋易的太子妃！”

　　“我是在这之前一直生活在人间的苏末。”说完苏末也站了起来。

　　自称太子妃的人愤愤道：“好大胆的人类，不知死活，竟然跑到这映易宫来。”

　　苏末保持着平和的语气：“这一切由不得我自己。”她不想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却清楚的知道麻烦可能已经来了。

　　见苏末丝毫没有畏惧，太子妃的火气更大了：“由不得你？你可知这映易宫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猜想着这可能是玄龙都府里随便的什么住所罢了。

　　“这是专属太子的映易宫，岂是你这卑微的人类可以随便出入的。”

　　虽然苏末的表情和语气依然平和无奇：“那又如何？”但在心里却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是龙旋易的住所，他把自己安置在这里，且照顾妥善，究竟为何？眼前的太子妃更不是个善类。

　　太子妃语气不善微怒道：“如何？滚出这映易宫，滚出玄龙都府，滚到你该去的地方。”

　　苏末微笑看着愤怒的太子妃，眼底流露出从始至终的淡漠：“我倒是也想。如果太子妃能帮苏末离开东海，苏末很是感激。”如果可以她是想离开的。那么她就不用再想着怎么找到御龙鼎，这一切本来和她就没什么关系。龙宫之事，自是要龙宫自己的人去解决的。她算什么。

　　“好，我现在就让你滚回去。”说完太子妃甩手在苏末眼前一挥，顿时苏末的周围被一团黑雾包围，无数只不知名的虫子向她迎面扑来，甚是恐怖。

　　但……却都被隔阻在了金色的光晕外。

　　太子妃吃惊道：“怎么会这样？是旋易的幻金结界……”，心里不明旋易居然这样保护这个人类女子，让她进自己都不能进的映易宫，还下了保她安全的结界，她……究竟是什么人？

　　苏末看着那些令人恐怖又恶心的虫子在眼前狰狞着散去，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心里暗道“这……为什么？”龙旋易对她做了什么，是在保护她吗？在他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仍能保她周全，疑问已经堆积如山，无解。
　　太子妃回过神，吃惊不解的问道：“你到底是谁？”脸上闪过一丝挫败和嫉妒。
　　苏末不想在和眼前的人在继续争论下去，她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在回答这些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如何如何的问题了：“我已经回答过太子妃了。”说完径自从太子妃的身边走过，不在理会气焰未消的太子妃。
　　“这玄龙都府有我白墨就没——苏末！”太子妃咬着牙说出苏末两个字。苏末——到底与旋易是什么关系，她的心里翻江倒海。她等待了多少年啊，费尽心机，付出那么多只为嫁给他。却不知等来的确是这样的侮辱——住进这映易宫的不是自己。
　　苏末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太子妃…白墨……”想着这白墨是把自己当情敌了，这样的浑水她是避之不及的，何况这是龙宫。真是前路荆棘，何时这犹如梦境的一切才会梦醒。

　　她突然想到了，古代皇宫妃嫔相互争宠的桥段，摇摇头笑了。龙旋易是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吧，莫名的，她深深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