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风月》大刘

23、(二十三）骤雨初歇——下

　　魔界

　　地陷石崩的黑暗幽谷，魔火盛绝。一道道环空黑石绕成廊桥，黑光星逐步散落，照亮诡异暗夜。这是龙钰眼中的魔界，这是异域与扇瑜殿的不同氛围，这是她被囚禁的双橛宫。

　　清商嗜血的狰狞画面，定格在龙钰的脑海里。她从来没想到，自己最终会以这样的方式去靠近他，来到他身边。不是源于背叛龙族，因为她的字典里不存在背叛的字眼。而是……她的血。青龙族后裔的血，可以镇压住强烈反噬后逐渐暴戾的血。

　　她爱的男人心里没有她，却要依附着她的血，这样……很好，至少她靠近她了，不会在被他划在距离之外。

　　看见陌上清商消无声息的坐在黑石岩上，龙钰静静开口：“其实，你不用这样做，我不会走。你在哪，龙钰在哪。”

　　听到龙钰的话，陌上清商的耳际蓦然回响苏末的声音：“清商，苏末会一直在。你喜欢时，我在。你不喜欢了，我也在。你高兴时，我在。你悲伤时，我依然在。”越发平静的心，在生波澜。

　　平稳了思绪，陌上清商慢慢开口：“龙钰…….，值得吗。”语气平和，面对龙钰，他还能多残忍？她决绝的背叛，她沉默无言的一次次把肆意的鲜血送到他的口中，她从未放弃过的，从未动摇过的，他都知道。

　　龙钰面容笑靥，语气笃定：“值得。死也值得。”

　　陌上清商随手一挥，一道黑光闪过：“这里没有结界了。随便你想去哪，离开魔界也没人(魔族）敢拦你。”

　　龙钰看着结界消失，眼神中是不可动摇的笃定：“这话，我不在重复。清商在哪，龙钰在哪。”

　　陌上清商看着龙钰那一脸的坚定：“你要的和我能给的，始终不一样。”瞬间又想起了曾信誓旦旦的苏末。现在他才明白，爱就该平实而坚定，反之那些说过类似誓言许诺的话语，只能更深切的说明了对这份爱的不确定。这是苏末来不及体会与发现的。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要什么？”龙钰说着，眼神迷离。是的，她想要清商的爱，只是她知道这爱，隔在他几万里的心中，要跨过多少艰难险阻，才能看见那一抹罕世光亮。她不奢望，从未奢望。她只是要做一切对他有利的事，以这样偏激的方式来成全自己千年的爱情。她的爱情，看似妖艳，其实洁白的只有无悔付出。

　　“龙钰，我不是以前的清商了，也回不去了。命运是个神奇的东西，它恶毒的把我变得越来越狰狞，而我却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其摆布。我是魔，而且是个嗜血的魔。早晚有一天，我会灭了东海，你想清楚，你究竟能承受多少变故，承受多少你不曾想到的。”陌上清商毫无掩饰的将心底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这些一直被压抑住的语言，终于破茧而出。

　　龙钰娇柔婉转的面容上，神情清冷：“四海以东海为首，也属东海最费心力。从长计议，从其他三个海域，逐一击破。把万物生灵纳为已用，壮大魔界，最后……取东海，杀旋易。……就算你现在如何想踏平东海，都不是时机。你知道，也看到了，那青龙元神的威力，青龙结界难破。”每一句出口的话，都再次显现了她不可置疑的决断。

　　龙钰的话音落下，陌上清商唤道：“陌隐。”

　　陌隐忽闪现身：“天尊，臣在。”

　　“以后你追随龙钰，按她指示做事。”陌上清商恢复以往冷漠，言语中不带丝毫情感。

　　陌隐俯首回答：“是。”

　　龙钰看着陌隐，淡淡开口：“陌隐，我要十个修行最低，魔界特征最为明显的魔界之人。”

　　陌隐再度俯首道：“是。”

　　在陌隐准备离去时，龙钰开口：“等等。”

　　“想办法把他们送到南海，离龙宫越近越好，……然后……”龙钰沉思。

　　陌隐抬起头，等着龙钰接下来要说的。

　　龙钰走到陌隐身边，低头在他耳边喃喃几句，只见陌隐瞬间变了神情。

　　“这……”陌隐犹豫着，看了眼陌上清商。

　　陌上清商邪魅的嘴角轻轻扬起：“按她说的做，记住以后她是你主上。”有些惊异的看着龙钰。

　　“陌隐知道了。”

　　“去吧，办好之后来见我，我还有事交待。”龙钰的声音有些疲倦。

　　陌上清商依然挂着笑意，轻轻的说道：“你打算遣我多少魔臣，去其他龙宫做这样的事？”

　　龙钰深深地看着陌上清商：“不急。南海知了，其他海域自然就知了。”

　　“龙钰，你有多少面是我不曾知道的。”陌上清商看着此时的龙钰，是陌生的。至少在他记忆里陌生，在他心里的龙钰…没有那么沉的心机。而这心机，却与他所想所准备做的事交轨，不谋而合。

　　龙钰疲惫的脸上，绽开柔软的笑意：“在不同的事情上，表现不同的侧面，不仅是人类的专长。因事而异，因人而异。不管龙钰有多少面是你过往不愿，不屑发现的，但站在你面前的龙钰，永远都是真实的，永远只会做对你好的事。”

　　“但愿。”陌上清商总是不喜欢听到类似保证的话语，他可以相信很多，唯独这样的话语。

　　在陌上清商转身离开时，龙钰静静说了句：“忘了苏末吧，她对你比你想象中还要淡漠。”在东海的那场纷争里，她把一幕幕收入眼里，也往往只有旁观者才能透彻一切。她知道，清商……对苏末超出了她的预计，也超出了他自己的预计。

　　陌上清商停住脚步，音调缓慢：“这魔界不久前，才热闹过。知道为什么吗？”

　　龙钰不语。

　　“我与苏末的大婚。”陌上清商说完，消失于双橛宫。

　　龙钰定定的站在原地，眼睛都没眨一下。时间划过，分分秒秒。慢慢的面无表情的面孔上，浮现出自嘲的浅笑，笑容像含苞待放的花朵，一点点的绽开，最后变成不可抑制的大笑。

　　“苏末，当你说着，是谁都好，千万不要是清商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龙钰特别愚蠢，特别可笑。苏末啊，苏末，我怎么就没发现，你才是演技最好的那一个呢。”在笑声中，这心底的声音，败如残柳，阵阵阴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