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行中的列车》斯芬克斯MT

2、二

　　3
　　那个棕发小伙子很快就跟着乘务员来到这节车厢。
　　他看上去很糟糕，神情疲惫，脸色苍白……在看到布尔曼和希尔后，他微微点了下头。
　　乘务员让他在隔壁的座位上坐下。
　　“你叫什么？”乘务员问。
　　“迪克。”他说。
　　“那么迪克，能谈谈之前发生了什么吗？”乘务员边说边把目光转向一旁的布尔曼，“他说你们之前经历了一个很长的隧道。”
　　“……是这样没错。”迪克抹了下自己的脸，他看了眼旁边位置上的布尔曼，然后打起精神和乘务员对话，“就像他说得那样……确实是一条很长的隧道。”
　　“多长？”乘务员问。
　　“很长。”迪克想了一会儿，“大概有几分钟那么长。”他看着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手，“露丝说……”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她说她坐过这辆列车，她很肯定，这条隧道绝对没那么长。”他抬头看着乘务员，“是这样吗？”
　　乘务员含糊地说“也许是她记错了。”
　　迪克原本僵直的身子顿时放松了不少，他呼了口气，显然乘务员的这个答案令他觉得轻松了许多。
　　布尔曼疑惑地看着乘务员，他当然还记得他先前是多么肯定他们出现了幻觉……那么现在是怎么回事？
　　没给布尔曼提出疑问的机会，乘务员又继续问了下去，“然后呢，经过隧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然后我们开始玩牌。”迪克一边紧张地摩擦着手掌，一边开始回忆，“我们玩了很久很久……接着，那个男人，从隔壁的位置上冲了出来，他趴到我们的桌子前，露丝他们简直吓坏了，我以为他得了什么可怕的病，我想把他拉起来，然后他们也来帮忙，接着那个男人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然后……然后……他爆炸了。”他说到这儿时身子已经贴在了桌面上，他捂住自己的脑袋，似乎不想再回忆先前的一切。
　　乘务员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已经崩溃的大男孩，他只能安抚似地拍着他的肩膀，“没事儿了，放心已经没事了。”他看了眼旁边座位上，脸色苍白，还处于惊恐之中的希尔，以及一脸漠然，玩着手机的珊多拉……“你能过来帮他一下吗？”他向珊多拉求助。
　　珊多拉看了他一眼，然后坐到迪克的身边开始玩手机。
　　乘务员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看到一直在盯着自己的布尔曼，冲他挥挥手，让他和自己一起来到了车厢之间。
　　“这事儿很古怪。”乘务员一边小心地观察着四周，一边对布尔曼说。
　　布尔曼不解地看着他。
　　“我刚刚是在骗他。”见布尔曼似乎还没有理解，乘务员往车厢内努努嘴，“那个迪克……”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似乎是在找些什么。
　　布尔曼掏出一根香烟递给他。
　　他看了布尔曼一眼，然后接过，拿在手里，“我刚刚是在骗他，这节车厢确实不对劲。”他把没有点燃的香烟咬在嘴里，然后对布尔曼说，“平时我不这样。”他指着那根香烟，“只是我现在需要平静一下。”
　　布尔曼理解似地点点头。
　　“我刚刚问过了这辆列车里的大部分乘客。”乘务员一边说着，一边焦虑地咬着嘴里的香烟，“他们和我一样，你懂我的意思吗？”他看向布尔曼，“他们经过的都是普通的隧道，没有五分钟，没有很长，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隧道。”
　　布尔曼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只有你们。”乘务员说，“只有你们这节车厢里的乘客，经历了一个很长的隧道。”
　　“这很不对劲。”他拿出嘴里应该给他咬到变形的香烟，“包括那个突然爆炸的男人。”他看着车厢里，那个被他用外套遮住的尸体，“不过没关系，还有一个小时，就到橡树镇了。”他安慰一旁的布尔曼，“我们已经报警了，到时候就没问题了。”
　　布尔曼看着乘务员，如果这节车厢里真的有无法解释的事物，他不觉得报警有用。
　　“你们只要离这节车厢远远得就好。”乘务员把那根已近变形的香烟塞进了裤子口袋里，他拍了下布尔曼的肩膀，“记得安慰下你的朋友，顺便告诉他们，前往别再靠近这节车厢。”说完，他就离开了这儿。
　　布尔曼直到乘务员已经完全离开自己的视线后，才转头看着身后的车厢，希尔此时恰好抬头，他对希尔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然后走进了车厢，“我们也离开这儿吧。”他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自然一些。
　　希尔急忙点头，“珊多拉。”他喊到自己在一旁玩手机的妹妹。
　　“你要一起吗？”布尔曼问着还趴在桌面上的迪克。
　　迪克点头，他低垂着头跟着珊多拉站了起来。
　　然后自己走出了车厢。
　　布尔曼看着迪克的背影，回头对希尔说，“我们去其他车厢看看。”
　　希尔拉着珊多拉，跟在了布尔曼的背后。
　　“你们刚刚说了什么？”希尔跟着布尔曼，一边有些困难地向前面的车厢走去，一边问道。
　　“他让我们别再靠近这个车厢。”布尔曼说，“因为他们已经报警了。”他小声说道。
　　希尔露出了理解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拉着依旧在玩手机的珊多拉，和布尔曼一起在人群里穿梭。
　　不知道穿过了多少节车厢，布尔曼他们终于发现了三个位置，他让希尔和珊多拉坐在一起，然后对那个看着报纸的男人说，“先生……”
　　他的声音突然停止。
　　但是那个男人显然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放下报纸，看着布尔曼。
　　“布尔勒。”他说。
　　“布尔曼。”布尔曼提醒。
　　“好吧，布尔曼。”男人毫不在意地点点头。
　　“能进去一点吗？”布尔曼问。
　　男人摇头，“我不喜欢窗户边。”
　　该死的混蛋，布尔曼在心里骂道，他示意伯恩斯让自己钻进去。
　　这次伯恩斯大方地没有拒绝，他慷慨地让布尔曼坐进了里面的那个位置。
　　希尔兄妹……好吧，只有希尔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伯恩斯。”布尔曼向希尔介绍。
　　伯恩斯点了下头。
　　“希尔和他的妹妹珊多拉。”
　　“你、你好。”希尔有些紧张地说。
　　“你好。”伯恩斯回到，然后又拿起了自己的报纸。
　　“你也坐这辆列车？”布尔曼问。
　　伯恩斯没有回答他，大概觉得这是个蠢问题。
　　“你去哪儿？”布尔曼又问。
　　“糖果镇。”伯恩斯翻了页报纸回答。
　　和他的目的地相同，布尔曼想，他靠近伯恩斯，准备跟他小声地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被伯恩斯推开了。
　　布尔曼有些尴尬地看着伯恩斯，难道他不喜欢别人太靠近他？
　　伯恩斯皱眉看着布尔曼，“你身上有味道。”
　　布尔曼低头嗅了下。
　　“血腥味。”伯恩斯说，他看到突然僵住的布尔曼，以及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希尔，“发生了什么？”刚刚列车并没有靠站，所以他们不是新上车的乘客，“你们为什么离开了原本的车厢？”
　　希尔求救似地看着布尔曼。
　　布尔曼只能叹了口气，对伯恩斯说，“和我出来一下。”

　　现在，他们两人站在通风的车厢中间。
　　“现在你可以说了。”伯恩斯抱臂看着布尔曼。
　　“在那节车厢里，一个男人死了。”布尔曼说。
　　“割喉？”伯恩斯问，否则他不明白为什么布尔曼和希尔身上都有血腥味。
　　“不……爆炸。”布尔曼说。
　　“爆炸？”伯恩斯重复了一下布尔曼口中的单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为什么你们没有受伤？”如果发生了爆炸，那么即使是最后一节车厢，也应该会立即知道这个消息。
　　“不是那样的爆炸。”布尔曼当然看出了伯恩斯在想些什么，“他的头爆炸了。”
　　“头？”伯恩斯皱眉。
　　“是的，头。”布尔曼指着自己的脑袋，或许害怕伯恩斯不相信，他还比划了起来，“就像这样，突然爆炸了。”
　　伯恩斯挡住了布尔曼胡乱向自己挥来的手臂，“你们站在他的身边？”
　　布尔曼点头。
　　“所以你们炸开的东西溅到了。”伯恩斯肯定地说。
　　“你难道没有感觉到什么？”布尔曼看着伯恩斯问。
　　“什么？”伯恩斯不懂。
　　“魔族之类的。”布尔曼提示。
　　“没有。”伯恩斯干脆地回答，他只感觉到了血腥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布尔曼并没有因为伯恩斯的回答而死心，因为他又想起了乘务员的话，“你们没有经历一条很长的隧道，对吗？”
　　“很长的隧道？”
　　“大概有五分钟那么长。”布尔曼认真地说，“我们至少在黑暗里待了五分钟。”
　　伯恩斯看向布尔曼，“没有。”他靠着身后的车厢门，“我们的车厢很正常。”
　　“和乘务员说得一样。”布尔曼表示。
　　“他说了什么？”伯恩斯问。
　　“除了那节车厢，其余车厢里的人，都没有经历那个五分钟左右的黑暗……”他试探性地看着伯恩斯，“这很不正常，对吗？”
　　伯恩斯沉默不语，这确实有些古怪，“带我去那节车厢。”他对布尔曼说。
　　布尔曼看向伯恩斯，老实说，他一点都不想再接近那个古怪的地方。
　　伯恩斯抬起手臂，一道冰锥突然射向了布尔曼的脚边。
　　布尔曼立即投降似地举高双手，“别冲动。”他小心翼翼地退后了几步，然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只是在思考怎么过去。”
　　伯恩斯看向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好吧，布尔曼想，他也觉得自己的这个借口蹩脚极了，所以只能掩饰性的推开车厢门，“我们得先穿过这节车厢……”他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伯恩斯向前走——
　　“你们去哪儿？”在经过伯恩斯原本的位置时，座位上的希尔盯着两人问。
　　“厕所。”
　　“车厢。”
　　两人同时说道。
　　布尔曼看着身后的伯恩斯，然后对面带疑惑的希尔解释，“我去厕所，他去那节车厢。”
　　“那节车厢……？”他起先有些困惑，然后立即明白了那节车厢指得是什么地方，他担忧地看着伯恩斯，“那个车厢……”他想告诉对方，那里十分古怪。
　　“我知道。”伯恩斯不等希尔说完，就有些冷硬地回答。
　　“他一向这样。”布尔曼在一旁急忙说道，他冲希尔挤眼，然后用胳膊撞了下伯恩斯的胸膛——一副他们关系很好的模样，“对一切危险事物感到好奇，喜欢挑战那些新事物。”说完之后，他还夸张又无奈地耸了下肩膀。
　　希尔听完后，立即理解似地点点头，“他和珊多拉一样，她也喜欢危险事物。”说完之后，他转眼看了下身旁的没有搭理他的珊多拉，接着有些羡慕地看着布尔曼，“你们一定是好朋友。”
　　布尔曼干笑了几声，这个好朋友刚刚还准备用一个冰锥杀了他。
　　他正想否认，却没想到伯恩斯突然开口了，“我们确实是朋友。”他向前一步，用自己高大的身材，挡住了布尔曼现在有些犯傻的表情，接着对希尔点点头，“我们去那儿看看。”
　　“小心些。”希尔认真地嘱咐道。

　　直到离开了这节车厢，布尔曼的痴傻表情才有消失的迹象，他看着身旁的伯恩斯，决定还是不去询问他，为什么说他们是朋友——反正也只是应对希尔的话——他想。
　　“他们很眼熟。”伯恩斯突然说。
　　“谁？”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布尔曼反射性地问，在看到伯恩斯那个看白痴一样的目光后，他才发现，自己刚刚好像问了个傻问题，“希尔和珊多拉？”他补救似地问。
　　伯恩斯点头。
　　“你见过他们？”
　　“没有。”伯恩斯皱眉，“但是我想，我一定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组合。”
　　“一对兄妹的组合？光是这辆列车上，你就能找到几个。”布尔曼说，他见伯恩斯的表情似乎有不悦地迹象，连忙向下一个车厢前进。
　　伯恩斯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后。
　　随着车厢的靠前，车厢内的人也开始变多了些，伯恩斯看着这些人，“都是你们车厢的？”他问。
　　“应该是。”布尔曼有些不确定地回答。
　　他带着伯恩斯艰难地穿梭在车厢里，终于来到了那节没有人的车厢。
　　“就是这儿。”布尔曼站在车厢的门口说，那具盖着乘务员外套的无头尸体，依旧躺在那儿。
　　伯恩斯走进车厢。
　　布尔曼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跟在他的身后，他看着伯恩斯走到尸体旁，然后掀开了制服……布尔曼急忙闭上眼睛，然后他听到伯恩斯说，“睁开眼睛。”
　　布尔曼低头睁开眼睛。
　　一个冰锥再次出现在他脚边，这次几乎贴着他的鞋面……布尔曼只能抬头，然后在看见尸体的刹那，发出了一声惊呼。
　　“怎么了？”听到了惊呼声的伯恩斯问。
　　布尔曼紧张地咽了口唾液，小心翼翼地走到伯恩斯的背后，十分艰难地对他说，“消失了……”
　　“消失？”伯恩斯抬头看着布尔曼有些惊恐的脸，接着又低头看起那具胸部以上全部消失的尸体，“什么消失了？”
　　“身子。”布尔曼急忙说，他又看了几眼那具尸体，确认自己确实没有看错，“先前，那个乘务员替他盖上衣服前，他少的只是一个脑袋。”但是现在，他的上半身几乎都快消失了，胸部以上全部不见，地上只有之前那些已经干涸的血迹，其余什么都没有……骨头、器官什么都没有。
　　只有头消失了？伯恩斯皱眉看着这具胸部以上完全消失的尸体，然后开始观察起四周。
　　附近的座椅上有一些被溅到的血迹，凭借那些血迹的形状，他在脑袋里思考了一下当时的画面……他把乘务员的衣服重新盖在尸体上，然后站了起来。
　　“他的身体呢？”布尔曼跟在伯恩斯的身后问，“为什么他的身体消失了？”
　　伯恩斯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
　　这节车厢里没有丝毫属于魔族的气息，那么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五分钟的隧道、突然爆炸的男人、以及逐渐消失的尸体……伯恩斯觉得那位乘务员说得没错，这节车厢确实十分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