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行中的列车》斯芬克斯MT

1、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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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辆十分老旧的列车，布尔曼想。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年轻人似乎会在前往糖果镇的中途——橡树镇下车，坐在旁边的是他的妹妹。布尔曼来回看了一会儿，终于得感叹遗传学的神奇——因为这两人看上去一点也不像。
　　哥哥是一个棕色头发的害羞青年，脸上有些细小的雀斑，看上去十分淳朴。
　　而妹妹……则是个彻底的城市姑娘，一头灿烂的金发似乎是刚刚染的，察觉到布尔曼的目光后，她十分不友好地瞪了布尔曼一眼，所以布尔曼只能避开目光，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男人。
　　那是一名中年男人，从上车还是开始他就在睡觉，布尔曼拿不准他是否准备一直睡到列车到站。
　　“你是做什么的？”哥哥问道，坐在他身边的妹妹哼了声，接着盘弄起自己的手机……哥哥尴尬地笑了下，“珊多拉，别摆弄你的手机了。”他说。
　　珊多拉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接着手指又开始飞快地在触摸屏上滑动了起来。
　　“她总是这样。”哥哥对布尔曼说，“我是希尔，她是我的妹妹珊多拉。”他指着自己旁边的姑娘说，“我们去橡树镇是为了……”
　　“希尔。”珊多拉突然说，“你的话太多了。”
　　“啊，抱歉。”希尔对布尔曼歉意地笑笑。
　　一对奇怪的兄妹，布尔曼想，他向希尔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打开手机开始搜寻有关糖果镇的消息，主编并没有告诉他，那个小镇里发生了什么，只说有些奇怪的事儿。
　　而网上对于糖果镇的介绍也很普通，没有丝毫可疑的地方，这让布尔曼放弃了搜索。
　　旁边的中年男人依旧在熟睡，珊多拉在玩着手机，希尔则是无聊地看向窗外。
　　这时，坐在布尔曼隔壁的一伙儿年轻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两男两女的组合，他们此刻正在大声交谈，看上去年龄不大，最多不超过20岁，“你知道吗？我的叔叔在糖果镇有一间棒透了的度假小屋……”红头发的年轻人拿着一罐啤酒，兴奋地对自己的同伴说，更准确地说，是对那两名姑娘说。
　　“你已经说过了。”棕色卷发的青年眨眨眼，然后和另外两名姑娘一起笑了起来，“我们现在不就是准备前往那儿吗？”
　　布尔曼虽然很想和他们搭话，但是他觉得自己一向不太会对付年轻人，而且听上去他们似乎也是第一次到达糖果镇，所以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们似乎快进隧道了。”一直看向窗外的希尔说，果然，当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列车内只剩下一片黑暗，起先大家都在等待黑暗的过去，但是逐渐，迟迟不见消散的黑暗令列车开始有些骚动。
　　“为什么还没有离开？”布尔曼听见隔壁的姑娘问，“我坐过这辆列车，它绝没有这么长。”
　　“说不定那时你喝醉记错了。”说话的人听上去是那名棕色卷发的男人，他的语气十分轻松，看上去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我当时可没有喝酒。”说话的姑娘不满地提高了声音。
　　这时不少人拿出了手机开始照明，布尔曼能够看见希尔在珊多拉手机的映照下，有些苍白的脸，“我也觉得这条隧道太长了。”他对布尔曼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布尔曼点点头，手机的光线实在太过脆弱，只能让布尔曼看见自己周围的人，再多的他只能看见车厢内一团一团的灯光。
　　人们交谈的声音也逐渐变大，就在他们快忍受不了这种黑暗的时候，车厢内突然亮了起来，窗户外再次出现树林——他们离开了隧道。
　　希尔呼了口气，他对自己的妹妹说，“你有见过这么长的隧道吗？”
　　珊多拉没有回答，大概她觉得回答这种问题，看上去有点蠢。
　　列车依旧在慢慢行驶，布尔曼看了下手表，现在是下午六点，他大概会在早上一点到达糖果镇，所以他决定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再次醒来的时候，窗户外面已经变成了黑夜，希尔靠在座椅上睡着，珊多拉依旧在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活像上面正在上演什么精彩大戏，而他身边的中年男人还在熟睡。
　　隔壁桌的年轻人们正在打牌，不时大笑几声。
　　布尔曼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现在是晚上九点，看来他刚刚睡了三个小时，而他放下手腕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身旁的中年男人，“抱歉。”他习惯性地说，接着发现那人的身子动了动，嘴里开始发出奇怪的声音。
　　起先布尔曼以为是咒骂，但是很快他就发现，那是种无意义的声音，并且这声音在逐渐变大，因为希尔已经醒了，他有些疑惑地看着男人，就在他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这个中年男人突然站了起来，嘴里开始发出野兽似的咆哮，脸部红得就像即将沸腾一样，他推开布尔曼冲到了隔壁桌面前，不等那群人反应，就扔掉了他们桌上的纸牌，接着咕噜咕噜，趴着桌子，从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响。
　　那群年轻人显然是被这个状况吓到了，他们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嘴角流着口水，趴在桌面上，满脸通红的男人，“他好像遇到困难了。”棕色卷发的男人大喊道，他站起来扶住中年男人，想让他坐在位置上。
　　但是那个中年男人却紧紧抓住桌子。
　　“快来帮帮他！”棕发男人对已经呆愣的布尔曼和希尔说。
　　反应过来的布尔曼急忙走过去，希尔也站了起来，他们一起拉住已经坐在地上的男人。
　　中年那人突然甩开了他们，他站了起来，在车厢内发出可怕的咆哮，他的喉咙在不断蠕动，接着，他的脸“砰”地炸裂开来，发出巨大的声响，黑色的物质伴随着血液以及碎肉，一起喷炸到了在他周围的几人身上。
　　“啊————！！”近距离目睹这一切的女孩发出巨大的尖叫，她们捂着脸，不断后退，嘴里发出她们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恐惧叫喊。
　　这声大叫似乎惊醒了人们，也包括布尔曼、希尔、以及那个棕发男人。
　　车厢内已经混乱一片，布尔曼看着那个被他们围在中间，已经没了头的尸体，只见它摇晃了一下，最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血液顺着脖子处的断口喷射而出……
　　布尔曼看着希尔，只见他的表情一片茫然，他反射性地摸了下自己的脸，手上的血液混杂着碎块，他的脸上充斥着名为恐惧的情绪，而那名棕发男人，空白的眼神十分明显的表示——他现在已经没法儿思考了。
　　布尔曼能清楚地感觉到，覆盖在自己脸上的恶心触感，虽然已经经历过了更可怕的事儿，但是布尔曼还是觉得一阵阵的反胃，他想呕吐，却没忘了自己脸上都是些什么，他害怕一旦他开口，这些东西也会随之流入他口中。
　　2
　　在那个简陋的洗手台前，布尔曼用清水不断冲洗着脸上那些残存的东西，直到皮肤上的东西被确认全部冲走之后的很久，布尔曼还是觉得，那种恶心的触感，正在自己的脸上蔓延……他把脸上的水擦干之后，看着同样一脸苍白的希尔，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发现乘务员正和一名妇人，一起走到了车厢里——此时车厢内除了依旧坐在原来位置的珊多拉外，已经空无一人。
　　那名乘务员显然也被这个情况吓到了，原先他以为那名妇人夸张了一切，现在看到之后，却发现她根本没有夸张，甚至还含蓄了许多……他忍着心中的反胃，脱下身上的外套，用衣服掩盖住了尸体已经失去了头的真相，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抬头看着布尔曼和希尔，“可以和你们谈谈吗？”他问。
　　希尔求职似地看向布尔曼。
　　布尔曼机械性地点点头，“当然。”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于是他们在这节车厢的后边坐下，因为这里最安静，没人想来这儿。
　　“可以和我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吗？”乘务员的目光在希尔和布尔曼之间来回巡视了片刻，最终把目光定在了看起来好一些的布尔曼身上。
　　“这是个灾难。”布尔曼开口说。
　　乘务员点头。
　　“我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就坐在我们的身边，上车后他就一直在睡觉，一直睡觉。”布尔曼有些颠三倒四地说，他想拿出自己的专业素养，却发现有些做不到，“然后我们经过了一个隧道。”
　　“这条隧道特别长。”希尔突然插话道，他看着乘务员，“我们从没有经历过这么长的隧道。”
　　“你确定？”乘务员皱眉问，他看着布尔曼和希尔说，“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是……这条隧道并不长，几乎是一眨眼就能通过，你确定你们没有记错？”
　　“当然没有！”希尔有些激动地说，“我敢肯定，通过这条隧道用了很长时间，虽然我不记得是多久……”
　　“五分钟。”一个冷漠的女声说。
　　他们一起转头，发现是坐在他们背后的珊多拉。
　　见他们一齐向自己看来，珊多拉举起了手中的手机，“我记得很清楚，通过那条隧道用了五分钟。”
　　“看，她说用了五分钟。”希尔立即对乘务员说。
　　“她是谁？”乘务员问。
　　“我的妹妹。”希尔回答。
　　乘务员又看向布尔曼，“你们确定？”
　　“你可以问问其他乘客，比如坐在我们旁边的，那些学生们。”他见乘务员似乎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又加了一句，“就是和我们一样，被那个东西溅到的人。”
　　乘务员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神情，“他可被吓坏了。”
　　“我们也是。”布尔曼说。
　　“然后呢？”乘务员问，“你刚刚说你们经过了一条非常长的隧道。”
　　“离开隧道之后，我们都睡着了。”布尔曼已经随着叙述渐渐平静了下来，他能感觉到乘务员并不是太相信他们说的话，但是他只能继续说下去，“那是晚上九点的时候，因为当时我看了下手表，然后我就听到了，他的声音，因为他坐在我的旁边。”
　　乘务员看着布尔曼，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然后他突然大叫了起来，推开我冲出座位，然后倒在地上，趴着那个棕发男人的桌子，我们上去扶他，然后……”布尔曼停顿了片刻，“他的脑袋炸裂了。”
　　希尔的表情顿时又苍白了起来，他捂住自己的嘴巴，似乎又想起了之前的那一幕。
　　布尔曼看着乘务员，“你不相信？”
　　“老实说……有点……”乘务员表示，“我会去询问其他人的，你叫什么？”
　　“布尔曼。”
　　乘务员又看向希尔。
　　“希尔。”布尔曼替希尔开口，“那边是他的妹妹，珊多拉。”
　　“好的。”乘务员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有新情况我会通知你们的，现在我得去看看那个棕发小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