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覆城梅子开》晏苏辽

8、第八章 秘密，交锋

　　我被接到了德王府，身上的伤倒不重，上了药便昏昏地睡了过去。醒来时还未等见到萧衍德君王就又把我招进了宫。途中听小侍卫说，君王到底是派天澈诛了林家，并下旨将林府更名为云府，让云氏一家搬进去住。让爹住林家对他来说无疑是割骨剜肉般的耻辱，我一听火便冲了上来。
　　宫人将我送到御书房，再三叮嘱“殿下，小心言行，陛下不唤不要进去。”我谢过。
　　小心言行，不唤不要，哼！透过垂帘，我看见他在御案前正专注地写着什么，不等他叫我便挑帘迈了进去，不跪不拜“萧桓徽你到底要怎么样？”我也奇怪，那个名字竟被我那么轻易地叫了出来。真是讽刺，第一次见他便因“不懂礼节”罚跪到站不起来，没想到接下来却一次比一次更不懂礼节。
　　他仍旧是专注于他的笔下，就在我以为他没有听见时，他终于抬起了头，目光不再寒冷，明朗的似曾相识，温柔的好似能流动的湖水，这样的眼神让我感到邪魅而又迷惑地不知所措，我的目光竟一刻也不能离开他的脸，俊朗的如同天神可又为何会做出那样的事。
　　“宣称公主是在叫朕吗？”
　　这个自称朕的男子竟用这样谦逊的语气让我的满腔怒火无法发出，我只是感觉不正常，他若是暴跳如雷或是阴冷地戏弄我，我倒是比较好接受。
　　他离开御案朝我走了过来，我低下头不再看他“陛下，既然不信宣城庇主之事，何不放宣城和质子走。”
　　他轻笑，故意在我耳边低语“你以为你能走得了？”
　　气息吹动我的发丝，我的心里也好像有东西在吹，我向旁闪了一步，因为我闻到他身上有酒气“既然陛下今日无心商谈此事，那宣城改日再进宫。”
　　说罢与走时却感到身上麻了一般，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他，见他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的红色宝石对着唇边轻轻念着什么。那血红色的鲜艳如此熟悉，原来竟跟我左腕上的文通镯一般颜色，就连光泽也如出一辙。我这才感到这制约全身的束缚竟是来自文通，我伸出右手去脱镯子，可身上那还有力气。不久这无力竟变成万蚁蚀骨的疼痛，那犹如撕破血管的折磨让我几近失去理智，我仅存的意志让我将左腕朝旁边的白玉石柱上砸去，可是只有玉石相撞的声音却没有破碎的声音，我彻底绝望，同时身体失去重心跌在了他的怀里，我软软地睡在那，竟有种睡在天澈怀里的错觉。但在我昏迷前却听到有人在叫“梅儿，梅儿……”

　　我在床上渐渐恢复了知觉。满屋子的宫女垂手而立，见我醒了便有条不紊地给我更衣洗漱。我任由她们摆布，可眼睛却不停地扫视着四周，这个宫殿我确定是第一次来过，但为何却又那么深的熟悉感，我偏过头问给我梳头的宫女“这是哪？”
　　那女孩眨了眨眼睛“回宣城公主，这里是重锦宫。”
　　“重锦宫。”我若有所思的重复道。实在是没有印象。
　　那丫头那是机灵，仿佛看出了我的心事“殿下，这里原名是漠宫，听说早前是冷宫。当七王子立储后将宫内外都重翻了一遍改名为重锦宫。”
　　我闻言一惊，漠宫，那我就是我住了十年的冷宫吗？八年后竟成了重锦宫，八年了，多少往事消沉，快乐不再，如今我变了，他变了，漠宫变了，还有什么不能变，还有什么没有变？唉，所有的一切岂是一声叹息就能了的。
　　“君王驾到！”一屋子人都跪倒参拜，单单只有我，对镜理发，一下又一下。我能感到后面的宫女在用一种怎样的目光看我，而我仍旧是淡定地看着镜中另一个气定神闲的人。他摆了摆手，屋子里立刻走的干净。
　　他顺势坐在我刚才睡在的地方“宣城公主的胆子真够大。”
　　我仍旧是不回头“冲撞陛下的事昨天已经做了，陛下要问罪，今天做什么也挽回不了，我又何必卑躬屈膝地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呢？”
　　他笑了，声音很好听，不矫情，但却让我不舒服“昨晚，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转身看他，知道他是明知故问。
　　他敛去了笑容“原来你对自己的处境和秘密还不是很了解。”我挑眉，他伸出左手，无名指上那血色的光泽刺痛了我的眼“它叫玉克，专门掌控文通，是这个国家历代君王的传国之宝，亦是最为珍贵的信物。”他顿了下，看了眼正准备脱下文通的我，继续道“文通认了主人便再也下不来，坏不了，直到主人死去。”
　　我陡然一惊，浑身的血液霎时凉了个彻底，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以为你这条命真是你母亲下咒换回来的？”他突然轻笑出声“你一出生便注定要为这片土地，这个国家服务，听命于君王，否则你的母亲怎会甘心嫁给你那无能的父皇！”
　　“住口！”我将梳子摔在他的脚下，水晶破碎的四散而逃。
　　“怎么，不想听了，抑或是不爱听了？”我把头别过去不作回答，他继续“你以为我父王起兵夺江山真是因为你父皇沉迷女色，抛天下于不顾，你以为我父王轻易进城入宫是谁做的内应。”
　　我的心跳慢慢的加快“你是不是要说，我的母亲与你的父亲是青梅竹马，你父亲的冲冠一怒是为红颜啊！”我的语气轻松，但我明白自己的态度认真。
　　他把玩着床上的罗帐“早就听说宣城公主聪明绝顶，当真是不假。只是这十八年里却一直活在母亲编制的童话里。掌控三宝的燕家历代都要为本国的君王服务。之所以有下咒之说，完全是你母后不想将前朝贵妃红颜祸水，倾覆国城的罪名背在自己身上罢了。其实红颜祸水的又岂止是前朝贵妃……”
　　“你给我闭嘴！”我握紧拳，指甲剜入掌心，骨白处的疼痛在蔓延中麻木，我明显的感到身体在颤抖。我看到他眼中报复的快感，片刻的疑惑后终让我明白，当他听说自己始终崇拜的父王是因为冲冠一怒为红颜而趁人之危夺下江山时，他的反应定不亚于我现在的抓狂。我想起了那个我只见过一面便将我逐出宫的盛装王后，当一个女人得知自己丈夫的心从来没有一刻对自己忠诚过时，那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我站起“我要见我母后的陵墓。”
　　“不行！”他很干脆的拒绝我，他的冷硬让原本抓狂的我反而平静下来。
　　“萧桓徽，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俩有可能是亲兄妹啊！”他眯起了眼睛，我看不出他的想法，但却嗅到了萧杀的气息，我赶紧插语“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跟你争王位。”
　　我自然知道没有那种可能，母后在心爱的人面前自杀，并将她未完成的使命以一个善意的谎言传承给了我，足以证明她的忠烈及坚贞。她不想将我卷入她的爱恨情仇中而让我有更好的资质去庇护子民，我有这样的人生不是母亲的错，是命。桓徽由愤怒引发的对我母亲的亵渎已达到了我不能容忍的地步，与其跟他辩白，倒不如这样将他一军。
　　从他齿间缓缓地钻出两个字“你走！”
　　我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下来，转身看他“你若答应放过天澈和云氏一家，并且不再操控文通，我便保证永远不会让你看见我，如何？”
　　罗幔的阴影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你不要挑战朕的忍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