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尽之幻想曲》那夏日的忧郁

3、将养身体

　　此后，宋凝慢慢地将养着身子。
　　听说宋凝从昏迷中苏醒，姜国的国主姜穆公甚至给沈府拨了两位太医，帮助宋凝好好调理身子。
　　在太医来沈府的第二天，早朝之后，姜穆公特地留下了沈岸。
　　“泊舟啊，当年朕为了黎国，为了黎国的万千百姓，强逼你娶了那敬武公主，你可还怨朕？”姜穆公语气和善，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
　　“微臣不敢！”沈岸低下头，严阵以待道。
　　“你不喜那敬武公主，自可好好供养着她，在外宅过你的逍遥日子，又何必非将那敬武公主逼死不可呢？”
　　“微臣……”沈岸想要辩解。
　　姜穆公摆了摆手，道：“你不必在朕面前再隐瞒，你这几年的荒唐事，咱们姜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堂堂姜国大将军沈岸，抛下家中娇妻，常年宿在外宅。”姜穆公顿了顿，接着道：“男人嘛，风流些不算什么！不过，对妻子动刀动剑，这可就不对了。太医已经向朕禀告过了，敬武公主的右手，是你划伤的吧？”
　　沈岸沉默不语。
　　姜穆公叹了一口气，道：“泊舟啊，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顶着黎国公主的称号，结两国秦晋之好的名义嫁给你的，你好歹也顾及一下黎国的颜面，以及黎国大将军宋衍的情面，对敬武公主最起码面子上要过得去啊！”
　　“是！”沈岸垂着眼眸应道。
　　姜穆公以为沈岸心里依旧不甘不愿，接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道：“泊舟，敬武公主是黎国大将军宋衍的胞妹，据说宋衍与敬武公主从小两人相依为命，感情甚好。一旦敬武公主在姜国有个三长两短，身为黎国大族之首的宋家定不肯善罢甘休。况且，当初敬武公主远离故国，嫁到姜国，是为结两国秦晋之好，如今若是早早过逝，黎国国主黎庄公心下也必定不满，之后黎国跟姜国必然会有一场大战。泊舟，小不忍则乱大谋，以大局为重啊！”
　　“属下明白！”
　　———————————————————————————
　　宋凝的身子亏损的厉害，如若不好好将养，估计她的身子也撑不了几年了。
　　第一次端上中药的时候，宋凝皱了皱眉，道：“这是给我的？”
　　侍茶点点头，笑着道：“只是些女人常用的滋补药。”
　　“哦？”宋凝悠悠地拉长了音。
　　侍茶心下一紧，脸上表情却半分未动。
　　宋凝没有追问，直接端起那碗药，一口灌下。
　　侍茶终于松了一口气，将那只空了的药碗端了下去。
　　宋凝望着侍茶的背影，无意识地用指节轻叩了几声。她知道侍茶有很多事瞒着她，然而心底里却有一股声音告诉她，不要追问，千万不要追问。那种打从心底里的恐惧，让宋凝根本不敢向侍茶追问。作为习武之人，宋凝自然知道自己的身子亏损得厉害，这身子应该是郁结肺腑，缠绵病榻了几年。
　　真相扑朔迷离，宋凝却装作一无所觉。
　　将养身子的日子，宋凝很难熬，她本最爱习武，舞出的七七四十九路紫薇枪法，舞姿一样优美，然而她握枪的右手却毁了。
　　不能用力的右手，别说舞枪了，就连一手好字也写不出来，宋凝叹了口气，随手丢下还沾着墨汁的毛笔，就走出了书房。
　　隐在一旁，暗暗注视着宋凝的沈岸，似是无力站立，伸手扶住身后的一棵树，并紧紧抓住，手指因用力而现出泛白的指节，宋凝的右手是他毁的！
　　这是沈岸另一项无法赎清的罪孽！
　　那一天是他们婚后的第九个月，他大败夏国，刚从战场回来，一听说柳萋萋肚子里的孩子因宋凝而流掉了，怒火冲天的他，携着风雨之势，冲回家里，毫不留情地将剑挥向宋凝。
　　那时候的沈岸真得是想杀了宋凝，替自己那还未出世的儿子报仇。可是，最后被宋凝激怒的沈岸，却用了以往他最不齿最鄙夷，也是最卑劣最无耻的方式报复宋凝。
　　宋凝躺在他的身下挣扎，沈岸可以清楚地看到，她那张美丽的脸庞总是挂着的虚假的微笑再也维持不下去了，她的泪顺着脸颊缓缓地落下。她的呜咽声，低低地响在他的耳边。那是沈岸第一次看到宋凝哭，而被怒火烧得失去理智的他，将宋凝崩溃的恳求置之不理。
　　那时候的沈岸宛若地狱归来的修罗，他伏在宋凝的耳边，恶狠狠地说：“宋凝，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只是我们从此两清了。”
　　对，他跟她说，他们两清了！
　　沈岸记得那一晚空气中满是血腥的味道，他知道那是宋凝受伤的右手一直在流血。可是，沈岸却没有放过宋凝，血腥味似乎让他更加得疯狂。宋凝的血流满了他的脊背，他的背很痛，那是宋凝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他的脊背，她暗哑的嗓音飘在半空中，秋叶般苍凉，她喃喃道：“沈岸，你这样对我，你没有良心！”
　　隐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沈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宋凝，轻不可闻道：“是的，没有良心的沈岸会有报应的！”
　　沈岸觉得，自己的报应已经来了。那个不顾一切爱过他的女子已经不见了。沈岸觉得他这一生就像是一场残酷的闹剧，他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子，却是他这一生唯一伤害过的女子。就像此刻，宋凝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却可望而不可即，再也不能得到她了。
　　莲塘上的水阁，四周皆垂了帷幔挡风，宋凝躺在藤床上，闭着眼，左手轻抚着右手心的疤痕，似是自言自语一般道：“明明已经好了，为什么看到这个疤痕，还是会觉得疼呢？还是那种痛彻心扉的疼。”
　　站在两旁随侍的侍茶跟端墨，忧色忡忡互相对望了一眼。
　　“端墨，帮我拿本书过来。”宋凝懒懒地开口道。
　　“是，公主。”
　　宋凝望着那封面，挑了挑眉，道：“怎么是话本子？”不等端墨回答，若有所思的宋凝，接着道，“话本子也不错，如今，这兵书却是没必要再看了！”
　　至此之后，宋凝一直是喝药看话本子，日子过得清闲又自在。这段时间宋凝没有再见过沈岸，宋凝也没有意外，毕竟侍茶早就禀告过她，沈岸常年以别院回家。
　　对此，宋凝并没有闹，也没有争。如今的宋凝，已不再是那个在战场上，无所畏惧地向沈岸挑战的紫薇枪宋凝了。因为对于宋凝来说，她失去的不仅仅是她的右手，还有她的枪法，她的武功，而这些都是她在战场上安身立命的根本。
　　没有这些作为宋凝的胆气与支撑，宋凝的骄傲以及她无所畏惧的胆气，都是些一击即碎的幌子。
　　如今的宋凝，只是一个右手残废的普通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