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月云霜曙

60、59

　　五十九

　　琉璃国的军队冲入火焰城，燕归人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城里的叛军已经渐渐不能支撑，连一心着急进入天魔宫的叶小钗也被围困在重重人海之中。燕归人长戟一划，冲叶小钗说：“这里交给我。”

　　叶小钗朝他点了点头，一刀将身前的一名魔兵劈成了两半，冲入人群之中。后面的士兵渐渐涌进城内，与城内的魔兵战成一团。叶小钗不想再耽误功夫，直接跃上了屋顶，往天魔宫的方向掠去。

　　这时，天魔宫的方向突然响起一声爆炸声，紧接着，好几处爆炸声接连响起，叶小钗脸色一白，急提真气，冲了过去。

　　叶小钗越是急着想去救素还真，越是觉得身前这不断来阻止的魔兵源源不绝，他已经杀红了眼睛，身上也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这上面有魔兵的鲜血，同样也有他自己的，可是他仿佛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样，只是维持着惯性一般地杀戮。

　　天魔宫已近在眼前，它的外围燃起熊熊火焰，正朝中间燃去，叶小钗心急如焚。这时，一声比之前的大得多的爆炸声响起，叶小钗拔高身形，便见天魔宫最中间的大殿位置涌起一股尘土，隐隐可见大殿的一角已经坍塌。

　　“啊——”

　　素还真睁开眼睛，他好像听到叶小钗的声音。他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往去，只能看到被火焰映红的天空。

　　“后悔了吗？”

　　素还真听到青阳子的问话，回过头：“素某所为之事，从来不曾后悔。”

　　“哈……”

　　素还真爬了起来，往叶小钗的方向走了几步，他扶着石柱，踮起脚来向外眺望。

　　“你担心他？”

　　“……吾要对他失约了。”

　　青阳子沉默地看着素还真的背影。

　　——如果你要离开，还来得及。

　　青阳子心想，如果素还真想，他会……

　　可是素还真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遥望着同一个方向，尽管他什么都看不到。

　　一点石屑从屋顶落下，青阳子抬起头，正见屋顶一块巨石摇摇欲坠。

　　“小心！”他冲过去将素还真带离刚刚站立的石柱，才刚走开，便见那巨石落下，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素还真紧紧抓住青阳子的衣服，怔怔地看着自己刚刚停留的地方，他刚刚差点被砸成肉酱，他回过头看着青阳子：“你刚刚救了吾一次。”

　　“……”

　　“青阳子，你不必留在这里，吾知道你可以出去，现在还来得及。”

　　“那你告诉我，我能去哪里？”青阳子问他，素还真抿紧了唇：“天下之大，你要去哪里不可以？你与吾不同，吾走不了。”

　　青阳子将素还真拉到面前，盯着他：“吾还有退路吗？”他望向穹顶：“这亦是吾为自己挑选的坟墓。”

　　素还真轻轻笑了一声：“你太要强了。”他不再说话，轻轻靠在青阳子胸前，任由他将自己抱住。青阳子护着他躲到比较安全的角落，这时，已有烟尘飘进这里，四周也好像燃烧起来，空气越来越稀薄，素还真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嗓子也干得难受。他捂住口鼻，望向青阳子，青阳子将他抱紧：“别害怕。”

　　“嗯……”素还真犹豫了一下，将手搭在青阳子背后。

　　叶小钗赶到天魔宫前，这里已经变成一片火海，他大声呼叫，除了越烧越炽的火焰，没有任何回应。

　　他怔怔看着冲天的火焰，咬了咬牙，从旁边魔兵的尸体上剥下几件衣服，披在身上冲了进去。

　　燕归人骑马冲过来时只能看到他冲进去的背影。

　　周围热得好像要将人烧起来一般，空气越来越稀薄，素还真靠在青阳子怀里已经昏昏欲睡，他勉强睁开眼睛，只觉得视线所及之内，尽是一片红色，他已经分不清这是想象还是现实。时间的观念变成淡薄，素还真又感到地面的震动，或许还有炸药埋在哪里刚刚被火焰引爆，又或许是哪里因为宫殿的根基不稳发生了坍塌，这些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的人生，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变成一场无法清醒的噩梦，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他早就厌倦了。

　　模糊中，素还真看到了许多人，少年时期的密友，成长后的君臣，无望的爱恋，他从希望走到绝望，又在绝望中不断沉沦，最后都化成火焰，烧成了灰烬。

　　他喘息着，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唤他，会是谁？

　　意识已然模糊，素还真动了动手指，手指却如有千斤重，而抱着他的手臂此时也渐渐泛力地松开。

　　他睁开眼，火焰中好像有一个人。

　　这是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