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月云霜曙

61、尾声

　　尾声

　　素还真觉得很疼，全身好像被什么巨物碾过一般，疼得几乎让他想要昏死过去。可是意识却因这疼痛渐渐清醒，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周围很黑，素还真眨了眨眼睛，适应这黑暗。

　　过了一会儿，素还真才发觉自己是在一个山洞里，山洞深处传出潺潺的流水声，外面却不知是什么时候。

　　……还活着吗？

　　素还真他曲起手臂，将自己支撑起来，靠至石壁上。身上覆盖着的衣物随着他的动作滑落。

　　身上还是疼，可是他能看到自己手臂与双腿已经被人包扎好了，素还真捡起掉在一旁的衣服，昏暗的光线下依稀看得出这是一件袈裟。

　　素还真怔住了。

　　这时外面照进来一点点火光，传来人的脚步声。素还真望过去，正好对上一页书看过来的双眼，一时都有些恍惚。

　　“你醒了。”一页书回过神来，走到素还真身边把怀里的柴火全部扔在地上。他四处望了望，石壁很光滑，没有瞧见能插火把的地方，素还真赶紧伸出手，一页书将火把递给他。

　　火把很轻，可是一接入手，素还真的手还是猛地往下沉，一页书扶了扶，确定素还真握得住才松手。

　　一页书将柴火升起，素还真静静地看着他点起小小的火苗，那火苗渐渐燃大，觉得胸口有点发闷。一页书望了他一眼，伸手在他后背拍了一下。

　　火把掉下了地。

　　“啊！”素还真正要去捡，一页书已经把火把捡起，用手指在石壁上挖了个洞，将木棍插进去。

　　“你想把自己憋死吗？”

　　素还真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摒住了呼吸。

　　一页书塞了两个果子放进素还真怀里，素还真拿着也没有吃，只是呆呆地看着一页书，看得一页书皱起了眉头。他抓着素还真的肩膀把他拉了过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他头部是否有外伤。

　　素还真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推开一页书：“吾没有事。”

　　一页书看了他一眼，素还真的脸庞在火光的映照下有些发红，他收回手坐了回去：“吾送你回去。”

　　素还真抬起头看着他，没吭声。

　　一页书沉默了片刻，问：“还是你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素还真撇了撇嘴：“吾还以为你会直接把吾绑回去。”

　　又是一阵沉默，素还真等了一会没有等到一页书的回应，才问：“你为何会在此出现？毕竟……你与琉璃国已无任何关系。”

　　一页书直接略过他的问题，道：“你有机会过你想要的生活。”

　　素还真轻轻垂下眼，火光映在眼中变幻莫测，他道：“吾没有想过的生活。”

　　他说完之后便再没人说话，洞中只余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一页书觉得有点气闷，一声不吭地出了山洞。

　　素还真坐在火堆前，渐渐又觉得冷，他双臂抱膝将自己搂住，他在想一页书问他的话，他没有想去的地方，没有想见的人，亦没有想过的生活。

　　不知过了多久，一页书才再度进来，素还真此时才想起问：“青阳子呢？”

　　“他走了。”

　　“哦……也好。”素还真说完，又不说话了。他想，或许青阳子再也不会想见他，更别说千叶，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能找到的人只有苍与叶小钗，可是回去与他们在一起，又和以往有什么不同？他想了一圈，想不到可以跟谁一同生活。

　　素还真看了一眼一页书，又将头埋进膝盖里。

　　“你……要跟吾一起走吗？”

　　听到一页书的问话，素还真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望着他。他想了想，说：“吾早已不是你的责任。”

　　一页书皱起了眉：“吾没有把你当成责任。”

　　“那你会爱吾吗？”

　　“……”

　　素还真看着一页书，眼睛一眨不眨，见一页书又要起身，拉住了他的衣袖：“不要敷衍吾。”

　　一页书低下头看他，两人对视了许久。素还真伸出一只手试探地摸向一页书的脸，指尖触及一页书的面颊，一页书并没有躲开，只是微微眨了下眼睛。

　　他仰起头，小心翼翼地去亲吻一页书的嘴角，一页书抿了抿嘴唇，问：“吾若愿意爱你，你便会好好珍惜自己吗？”

　　素还真退开一些，让自己能够好好地看清楚一页书的脸。一页书并没有任何不耐的表情，只是平静地回视着他。

　　“吾若说会，你会爱吾吗？”

　　一页书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看了素还真一会，说：“你这是与吾谈条件？”

　　“……”素还真抖了抖嘴唇，终于泄气般地松开手：“不是。”他将头靠在自己膝上，道：“吾有点冷……”

　　一页书将掉落在地的袈裟捡起盖回素还真身上，素还真闭上眼睛，他不再说话，好似慢慢睡着了一般。

　　一页书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柔顺的侧脸，忍不住伸手抚平他凌乱的发丝，他轻轻道：“你若愿意好好待自己，吾愿意爱你。”

　　素还真的眼睑在火光下好似微微颤抖了一下。

　　素还真失踪了。

　　第二天一页书醒来已不见他的身影，他寻遍方圆数十里，都没有找到素还真的踪迹，知道那人一定是特意在躲避自己。

　　十多天后，叶小钗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他在天魔宫寻找素还真的时候被一块大石砸伤昏迷，断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不过他运气很好，后面来寻找他的人很快将他带了出去，虽然伤重，毕竟捡回一条命。

　　魔军的首领青阳子和千叶都不知所踪，魔军群龙无首，很快就被绞灭，燕归人三人立了大功却都高兴不起来，素还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回朝廷不知该如何禀报。隔天，旋玑子带着手下离开了火焰城，只是并没有回天门，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燕归人又在火焰城待了近半个月，搜寻始终没有结果，天魔与阎魔却守不住了，开始蠢蠢欲动，燕归人无法，只得班师回朝。他本担心劝不动叶小钗，可是叶小钗并没有多说什么就跟他回去了。燕归人松了口气，却又觉得有些怪异，仿佛叶小钗不该如此平静。

　　叶小钗回到平水，吩咐其他人好好收拾东西，他提前回京复命，这之后，燕归人就再也没有见过叶小钗。他后来偶有听到叶小钗的消息，知道他还活着，知道他各地奔波，却再也没有见过面。

　　过了大概一个多月，京里嘉奖的旨意下来，燕归人总算松了口气，不再提心吊胆。

　　然后，再没有然后了。

　　燕归人偶尔会想起那短短的三个月，他想，也许素还真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叶小钗的苦心不会白费。

　　但这毕竟已经离他很远了，他想一想，便自嘲一笑，不再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一百多年后，魔国已经并入了琉璃国的版图，所有当年的人事都已湮灭在历史之中，连素续缘都几乎遗忘了那些过去。

　　他收到了一封信，请他往翠环山一叙。

　　信的署名，清香白莲。

　　《完》